荀子道人性本惡。這話其實不對,剛出生的孩子,帶著希望與祝福降臨人間,怎麼可能會真那麼壞?
韓笑並不是從小就希望韓嬌去死的,她只是心氣太高罷了,偏偏她和韓嬌從小一起長大,什麼都被人放在一起比較。很多事明明是她做得更好,可因為韓嬌的父親是韓立文,而自己爸爸只是沒用的韓立武罷了,所以她聽到最多的「姐妹倆都這麼好」。
這對她來說,有多不公平?直到自己的父母車禍身亡,她被接到叔叔家去,起初她也覺得開心,可後來,她越來越明白,不是親生的就不是親生的,所有人都用憐憫的目光看她,而不是看韓嬌時的艷羨與讚美。她才發現,投個好胎有多重要。
她花了大力氣哄著叔叔一家子,尤其是韓嬌,讓她凡事以自己為先,只要是韓嬌有的,明知道她有多喜歡,她也要不折手段地搶過來,然後毀掉。本來,這也就是姐妹間的一般爭鬥,或者說是她單方面的單打獨鬥,可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的,韓嬌忽然懂了,然後她們才開始真正的爭鬥。
只是那時候,末世也來了。
末世裡,每個人都應該只為自己而活,韓笑為了能更體面地活,她替自己選男人,讓自己能真正的強大起來。可韓嬌呢?她的命為什麼總比自己好呢?
「我其實並不是真想韓嬌去死的,至於你呢?」
韓笑找出繃帶替自己處理傷口,末世前的創口貼根本掩不住血腥氣,她只要出了軍部,那就真成了移動標靶,餓瘋了的喪屍們會把她啃得連渣都不剩。這回,韓嬌他們弄壞了方墨寶貝的這玩意,而且還傷了他的胳膊,韓笑想知道,方墨他準備怎麼辦,而且他又能怎麼辦?
在她看來,方墨對上費曼他們這群人,就算方墨有著奇怪的本領,也是蚍蜉撼大樹,要不然今天他也不會手上帶傷地跑到自己這裡來。
方墨盯著韓笑,渾不在意韓笑對自己的不信任,世人的看法對他來說根本不重要。
「是我欠了你的恩情,至於我想如何,並不重要。」一報還一報,他動了心思要害韓嬌,所以被卡爾傷了手弄壞乾坤卦,其實很公平。這次他又欠了韓笑一回,自然要還上才行,當然也順便替自己出口氣。
韓笑瞥了一眼方墨被鮮血凝裹住的手臂,「別說我沒提醒你,你這樣子,一出軍區,那可絕對會是個香餑餑。」
方墨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槍眼,才像是感覺到了疼痛,微微皺了皺眉。韓笑嗤笑,點火將染了血的一些東西都燒了,然後又嫌棄地看了一眼方墨的胳膊,「別把血弄到我這裡。」
韓笑這話等於是下了逐客令,方墨聽懂了,所以他收起自己的乾坤卦,不再說什麼,就離開了韓笑的房間。
入了夜的南城城郊遊蕩著不少喪屍,它們多是被城外的活人氣息吸引過來。文森他們車隊的馬達聲響起後,喪屍們開始聚攏過來,尤其在越來越靠近北郊的時候,前堵後追而來的喪屍越來越多。城裡的新鮮血肉耗盡,喪屍們嗅不著氣味,自然會朝城外走,北郊這一片的喪屍也越來越多了。
文森讓車隊並成兩排前進,互相挨著的一側打開窗門,架起砍刀消滅喪屍。劉琳也釋放出自己的精神力,讓挨過來的喪屍安靜一點。正因為如此,開車的全都換成訓練有素的保鏢們,其他的人在邊上搭把手。至於那腐臭血腥的氣味,這關頭也沒人在意了。韓嬌在後排照顧依然昏迷的卡爾,邊看一眼前頭副駕上的文森。
文森打頭,用精神力護住領頭的兩輛車,只要能堅持到機場就行了。這對精神力的消耗其實非常大,加上之前在軍區露的那一手,文森此刻神色也有些嚴峻。一旦他的精神力支撐不住,那麼他們就必須放棄車子步行,可那樣一來,行進的速度也會慢下來,不可知的麻煩也會更多,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至於為什麼不肯等過了夜之後再離開,文森相信自己的判斷,留下來指不定就走不了了。
「離機場還有多遠?」文森不可能讓自己的精神力在路上全部耗盡,不然遇到什麼突發情況,他會少了不少主動性。
「正常的話,還有十五公里。」
正常是指沒有這麼一大群只知道嗜血的喪屍們攔路,還不算公路上撞後被拋擲的車子攔路。文森點點頭,「我再堅持十公里,到時實在不行我們就得步行到機場了。」接下來的五公里絕對不輕鬆,尤其隊伍裡還有老有小。
保鏢點頭。
韓嬌在後頭也不敢出聲打擾文森,她知道精神力透支的感知,起碼到現在她的精神力還沒有恢復過來。只不過韓嬌這會兒不得不出聲,因為一直睡著的卡爾開始冒汗了,不是一點兩點那種。
文森分神到卡爾身上,眉尖皺了皺,對著一旁的保鏢示意,「咱們要越快越好。」韓嬌不知道怎麼辦,只能從空間裡拿出干帕子替卡爾擦拭,只是那干帕子抹過的地方立刻泛紅,彷彿被什麼燙傷了一般。
這是怎麼了?
韓嬌馬上停下了擦拭的動作,可是剛才那一下彷彿導火索一般,那紅飛快地蔓延到卡爾全身。韓嬌這會兒是真的嗅不到喪屍身上的腐臭味道,拽緊了手心,為這場變數而心驚膽戰。
如果卡爾真的出了什麼意外,韓嬌不得不實際地想很多問題,比方說他們這一群人肯定不能去光明之城,而且是這一輩子都沒指望了,再比方說自己和文森。這麼一想,韓嬌更覺得方墨莫名其妙了。好端端的,他為什麼要害自己呢?
對了,方墨動手前韓笑來過,難道這一切又是韓笑指使的?
就在韓嬌內心煎熬萬分的時候,方墨緊隨其後也朝北郊這邊來了。道家的符紙很管用,不但掩掉了他身上的血腥氣,而且還藏住了他的活人氣息,行走在遊蕩的喪屍裡,竟如入無人之境一般。這一幕叫冒險跟出來的高雲翔驚訝非常,同時眼底更多了一層貪婪,如果這本事他能得到的話……
當然,高雲翔不知道的是畫一張這樣的符紙可比其他符紙要難上太多,每一張符紙的成功都需要耗費畫符者不少心血。方墨這回要不是為了乾坤卦也不會下這麼大血本的。不過就算氣息掩住了,他手上的傷也還是在的,可沒有什麼靈丹妙藥能讓槍傷不藥而癒。至於跟在他後頭的那隊尾巴,方墨渾不在意。
因為一路上的輕快,方墨晚上這麼久的時間出發,倒也很快就趕上文森他們的隊伍。瞧著前頭彷彿被一大群螞蟻拖住的車隊,方墨停了下來,遠遠地看著,想著什麼時候動手最好。
文森的精神力大部分作用在打頭的兩輛車上,不過他還是有注意到後頭的動靜,當然不是方墨,而是高雲翔他們。
高雲翔這樣的男人,如果不是和文森對上的話,平心而論,文森其實是不討厭的。他目的明確,行為強勢,有他費曼家的精神。只要你有足以匹配你野心的實力,那麼你就算是罪大惡極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惜,高雲翔將主意打到他費曼家頭上,文森自然不願意。
「停車。」與其拖著絕大部分的喪屍在這兒自我消耗,倒不如大夥兒一起。車隊收起車窗,然後整齊劃一地停下前進,劉琳釋放出自己的控制力,將車隊最近的那一圈喪屍都限制住了行動,外圍的喪屍茫然了一會兒,倒是開始慢慢朝高雲翔那頭聚攏。
荒郊野外的,一點肉味就能叫所有的喪屍陷入瘋狂,何況高雲翔他們那麼一大隊人?高雲翔眼睜睜看著喪屍們視若無睹地越過方墨向他們湧了過來,他一咬牙,「衝過去。」不管是卡爾那邊還是方墨這頭,他們身上都有寶貝,無論哪一個,他勢必要得到一個才行。
至於逃?笑話,他高雲翔有膽子跟出來就沒想過空手而回。何況卡爾他們今天一旦離開南城,估摸著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就這樣放棄。
方墨冷眼看著高雲翔他們暴露了自己,他也不著急,只是遠遠地盯著車隊打頭的那輛車。他知道,費曼兩兄弟都在那車上,還有韓嬌。乾坤卦在他左手心裡興奮無比,最初的銀白色透著一縷血色,他心底微微歎息,如果不是卡爾,乾坤卦會是最完美的,只可惜……
將陣法融進乾坤卦的陰陽陣裡,很快,挨著方墨的人就發現這塊地方彷彿被什麼鎖住了,喪屍們根本進不來,而他們卻是好端端的。高雲翔朝方墨那頭開了一槍,引得方墨看過來,他揚了揚眉,「我們合作,怎麼樣?」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個道理如此簡單,他怎麼會不懂?他不管方墨為什麼會和卡爾他們反目成仇,但這會兒於他卻有極大的好處。前因後果都不重要,他只看到眼前利益,於其他人或許這就叫鼠目寸光,可落到高雲翔身上,那就叫把握機遇。
方墨一個人想要拚殺一個卡爾都不一定能夠,符紙可能快得過一把槍,但絕對躲不過對方所有的槍,他確實需要合作。眼下他似乎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了,不是嗎?
「只要不離開我周圍四米,喪屍就不會攻擊你們。」對方有劉琳的控制異能,他有乾坤卦擺出的陣法,剩下的就全憑本事了。
高雲翔眼眸微不可查地亮了一下,他有注意到剛才方墨的動作,或許一切都只因為他那個卦盤。他從小受高等教育,卻發現,越是有身份的人家,越是相信書本上所謂封建的那一套。香火最旺的寺廟裡,新年打頭的第一炷香絕對是一把手的專利。就連辦公室裡,也都請風水先生擺過陣。
他其實是不信的,但他家連老爺子的書房也都請大師看過,接觸多了之後他發現,這些東西流傳千百年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方墨手中的卦盤,看似普通,可中間的那個陰陽陣竟是活的,這讓高雲翔心底一動。他不知道這一套,就算搶走了那卦盤,也多半是沒用的,所以,如果可以,方墨這人他想留為己用。
韓嬌他們從車子停下來後倒是沒有注意到後頭高雲翔他們,誰讓他們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喪屍軍團呢?
文森從副座直接跨過,到了後座,他用精神力檢查了一遍卡爾,然後輕聲和韓嬌說了外面的情形,「高雲翔和方墨他們追來了。」
韓嬌愣了一下,倒是沒想到方墨膽子這麼大,在弄傷卡爾之後還敢出現在費曼家面前。這些天的相處下來,韓嬌對費曼家也有了一個總體的認知,能讓卡爾帶在身邊的這群保鏢,對費曼家那是絕對的忠誠。
「你……要出去嗎?」韓嬌不自覺地拽緊文森的袖子,她感受過方墨的奇怪,到現在自己的身體都感覺不對勁,恢復些的精神力也和沒有差不多。這對一個異能者來說,感覺太糟糕了。方墨有針對異能者的法子,韓嬌不想看到文森有什麼意外。
文森收回在卡爾身上的精神力,臉上是對著韓嬌時從未出現過的肅穆,「他傷了哥哥還有你,我怎麼可能放過他?」
韓嬌想哭又想笑,明明不是什麼生離死別的場景,但她就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文森沖韓嬌笑了笑,伸手擦了擦她濕潤的眼角,不再說什麼,便帶著人爬上車頂。韓嬌放心不下,等人離開後也爬上車頂。她才發現方墨他們那一塊竟然形成了一個詭異的喪屍真空區!
區域外的喪屍嗅著新鮮的血肉開始快速朝文森他們聚攏過去,韓嬌看到他們用了消音槍,快速解決四周的喪屍,韓嬌知道他們這是要保存體力,立馬拿起槍,朝那些繼續聚攏過來的喪屍射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