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爺想到淑沅對他的不敬,此時心裡生出來的不是怒氣反而是痛快:報應啊,這就是報應;一個小輩兒居然想壓他一頭,還大言說什麼讓他去養老不要過問府中的事情。
豈不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大逆不道,就算有些事情因為雲氏不能說,但是能說來的就足夠讓沐淑沅這個惡婦滾出金家了。
「惡婦,你的作為有目共睹,上上下下都看到了,你就算是想隱瞞也是不成的。我如果是你就老老實實的說出來——想不到有今日吧?」
淑沅頭也不抬再次叩頭,以頭觸地:「是,媳婦不孝,媳婦不對;老爺不快、老爺不高興,都是媳婦沒有孝敬好老爺,媳婦不敢狡詞推脫,請族長及各位長輩責罰。」
她不但沒有分辯,反而開口就認錯還自請責罰,雖然讓三老爺有點奇怪,但是看到淑沅沒有否認他還是極為高興的。
三老爺馬上接話:「聽到了沒有,她自己都承認了;此事長輩們不相信的話,可以去問府中上下人等,沒有人不知道的。」
他知道只有佔住道理他才能保住雲氏。
「閉嘴。你、你真是要氣死我,不肖子孫如此,讓列祖列宗聽到也是要氣惱的,那卻是我的不孝了!那是承認了嗎,那是承認了嗎?!」族長氣得頓了頓枴杖,敲在地上發出咚咚的聲響。
三老爺聞言皺起眉頭來:「叔公,怎麼不是承認了?您如果不相信可以打發人去問啊,還有南府的人和我們比鄰而居,他們也是知道的。」
南府的各位爺們都皺起眉頭來,有點為難的看了看三老爺,他們在肚子裡把三老爺一頓痛罵:你們北府的事情為什麼要拖我們南府下水?
可是族長已經看了過來,南府的大老爺只能上前深施一禮:「叔公,我們真得不曾聽到侄媳沐氏有什麼不孝的地方。自沐氏嫁到我們金家,上上下下無不交口稱讚,叔公您是知道的。」
淑沅所為的事情,南府的人還真得有些風聞,但是他們卻不可能說出來;其原因不言而明,因為北府肯定會保沐氏。
如果不是北府會保沐氏,北府的老太太豈會讓沐氏夫妻鬧到祠堂來?北府的三老爺一直不成器,想不到出海一趟回來依然是不成器,連這麼一點事兒都看不出來。
三老爺聽得張口結舌,看到族長噴火的眼珠轉過來,他馬上大叫:「他們,他們不清楚,沐氏的不孝自有我們府上的人可以為證,叔公可以打發人去問。」
「不必去請了。」趙氏、汪氏和孫氏一起進來,先對各位長輩施了禮後,才看向三老爺道:「老太太已經知道了,你、你真是讓老太太失望了。」
三老爺聽得一頭霧水,什麼叫老太太知道了,老太太根本就知道好不好?可是不等他開口,趙氏已經看向族長:「老太太氣的舊疾犯了,不能前來祠堂,便打發我們過來說個清楚。」
「三弟,唉,被人迷了心竅,好好的人現在正糊塗著,老太太怕他再冤了承業和淑沅兩個孩子,便讓我們三個過來瞧瞧。」
族長點了點頭,先問老太太的病不要緊,然後才把三老爺的話複述了一遍:「可有此事?」
趙氏長長歎氣搖頭:「哪有此事。不過是雲氏挑撥,三弟太過糊塗罷了,淑沅這孩子的好,可不是我們自誇,族裡哪個長輩、妯娌不說她一個好字?何來不孝一說。」
汪氏看著三老爺道:「三弟,你可真得錯了,為了一個婦人如此待自家的孩子,傳了出去,唉——」
孫氏沒有說話眼圈就紅了:「你為了那個婦人要休妻,我也不同你計較,知道你是糊塗了心,早晚有明白的時候;但是你、你怎麼可以為難兩個孩子呢,承業、承業可是我們唯一的孩子啊。」
「那個雲氏就算要臨盆了,不要說男女還不知道,就算是生個兒子那也是庶出;虎毒不食子,你、你……」她說到這裡哽咽著說不下去了,用帕子捂起臉來轉到一旁。
不用再說了,如今三老爺全身是嘴也說不清楚。
淑沅卻在此時向族長叩頭:「長輩們不要惱怒,都是我們的錯,是我們沒有好好的孝敬,是我們沒有好好的……」
「和你們無關。」族長打斷了淑沅的話,看著三老爺又頓了一下枴杖:「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三老爺氣的臉色都白了,他不明白母親為什麼要使了趙氏三人來,更不明白趙氏三人為什麼如此護著沐淑沅。
金承業和淑沅齊齊長跪不起,那響頭是一個接一個叩下去:「族長息怒,族長息怒啊,不要責罰老爺,都是我們的錯。」
他們不求還好,他們這麼一求,看得金氏一族的長輩們更對三老爺不滿了:這樣的孩子還不孝順?
再加上一旁還有個孫氏在抹眼淚,委委屈屈的卻一樣在為三老爺求情;但是三老爺卻不肯認錯,口口聲聲的說著淑沅的所為,非要列祖列宗顯靈為他主持公道。
因為前有他為雲氏而顛倒黑白,再有趙氏等人為淑沅為證,三老爺現在不管說什麼也沒有人相信了,反而讓眾人越發相信孫氏的話:都是被婦人給迷惑了。
金家的祠堂要說是非,那當然錯不在金家人:就算是三老爺讓人生厭,但是同姓一個金字,金家眾人也更相信三老爺如此,都因為雲氏那個婦人。
是雲氏太壞了,是雲氏的大錯,沒有雲氏三老爺也不會如此。
「那個雲氏,馬上給我逐出去!」族長盯著三老爺:「一刻也不能再留。」發落三老爺那是自家的事情,但是雲氏這個禍首卻是不能耽擱一分。
三老爺聞言膝行過去:「叔公,叔公開恩,真得不關雲氏的事情,再說她也要臨盆,那也是我們金家的骨肉……」
「快臨盆了讓人看著就是,孩子降生不論男女接回來就是,難道還要讓我們金家的骨肉流落在外?那個雲氏卻留不得,孩子降生就馬上送出去,送的越遠越好。」族長是恨極了這個雲氏,居然把他們金家的子侄給教壞了。
三老爺叩起頭來:「族長,族長,漫說雲氏沒有做錯什麼,就算她做錯了,她為我們金家生兒育女也是功勞,豈能趕出府去?」
族長大怒:「如果不是看在她為我們金氏生兒育女,你認為我會容她一命嗎?!如此婦人死有餘辜。」
三老爺聞言抬頭看到族長眼中的冰冷,便知道族長不是在說氣話,如果他再為雲氏求懇,族長真得會在雲氏生完孩子要了雲氏的性命。
他低下頭不再說話,可是卻把淑沅恨的不行,越發容不得淑沅了。事實上,如果不是他一而再的為雲氏求情,族長也不會對雲氏如此的惱怒,要怪真得不能怪到淑沅的頭上,只能怪他自己。
族長又把三老爺好一番訓誡,然後責令他一年不許出府門,好好的在家修身養性:倒和淑沅原本的安排差不多。
三老爺因此忍不住恨恨的盯了一眼淑沅,換來的卻是淑沅走過來給他跪下叩頭,和金承業一起要扶他起來:三老爺當然不會接受淑沅的虛情假義,伸手就把淑沅推倒。
如果不是金承業就在淑沅身邊,淑沅就會摔倒在地上。看看淑沅那大腹便便的模樣,金家人都捏了一把冷汗:如果萬一的話,那可真會一屍兩命。
族長如此越發惱怒,拿起枴杖來抽打三老爺,而且讓三老爺三年不許出府門:除了祭祖的日子,他只能在府裡好好的修身養性。
族長的枴杖和老太太的就不同了,老太太再用力那也是親娘,所以力道真得有限;可是族長盛怒之下那真是下了死力,把三老爺抽的滿頭是包,身上更是青一塊紫一塊。
淑沅看著三老爺挨完打後,又再次跪倒在三老爺的腳下,那真是萬分的愧疚:事實上她是為了告訴三老爺一句話——我是小輩打不得您,可是金氏一族裡能打您的人可大有人在。
我不能打,但是有很多人可以替我打。
三老爺看明白了,所以他氣卻拿淑沅沒有半點法子,因為淑沅今天沒有半點威風,除了跪就是哭著認錯,開口必是她不孝——如此偏生無人相信,人人都對他這個做長輩的怒目而視。
「我,我可真是……」他心裡那叫一個冤、那叫一個苦。
族長的大眼又瞪了過來,瞪得三老爺就是一哆嗦,話到嘴邊嚥下去改成:「我們回、回去吧。」他不想再留下來了,說不定什麼時候沐氏又發壞讓族長再打他一頓。
淑沅跪在地上:「孩兒恭送老爺,這幾天不能盡孝了,孩兒會好好的思過。」
三老爺聽到淑沅的話氣不打一處來:「你思什麼過,現在是我要去思過了。」
「老爺讓孩兒滾,孩兒便只能滾,如今孩兒要好好的思過,為得是以後不再惹老爺著惱……」淑沅的聲音低低,可是每一個字都重重的擊在了三老爺的耳中。
你說滾就滾,你說回就回?這天下間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