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氏用的只是平常的手段,不少人用過而更多的人聽說過;可就是這樣的小伎倆在今天,在盛怒的沐老爺面前,肯定是極為管用的。
沐老爺今天快要氣瘋了,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對著妻女大吼大叫大罵,人一生就沒有理智,沒有了理智還會有腦子嗎?
對沐老爺來說看到的就是真實的,何況還在他被沐夫人揪到了衣領教訓之後呢?一個大男人當眾受這樣的侮辱,如今只怕是已經氣到要死,再看到淑沅不但打人還要掐死石氏,會如何那都不用去想的。
這是石氏經過思考,就在淑沅走過來的時候,她開始想如何應對,在和淑沅說了幾句話後,她就已經有了決定。
她是特意提醒淑沅,因為她在抓住淑沅手的時候,還用腳踩住了淑沅的裙子,並且另外一隻還去踹淑沅的腿:只要淑沅掙扎或是用力,她肯定就會跌倒。
石氏的提醒就是讓淑沅不要亂動——你要不要孩子?淑沅一是沒有想到,二是真得不能太過用力,霎間便被石氏算計了。
淑沅和石氏都穿著裙子,石氏還是寬大的百折裙,兩人距離很近,兩人的裙子便糾纏在一起,使得石氏兩隻腳在做什麼,在沐老爺和沐夫人那個方向看過來根本看不到:只能看到兩人的裙子。
沐老爺被沐夫人揪住後教訓了一通,臉色古怪起來,怒氣之中多了一點兒什麼;在聽到石氏喊救命之後,他才知道掙扎,站起來卻又被沐夫人推倒在椅子上。
但也足夠他看清楚了,見到淑沅在掐石氏的脖子而石氏在不停的掙扎,他的眼中重新被怒火填滿,剛剛那一點奇怪的東西完全被怒火燒沒了。
「住手,淑沅,你聽到沒有?!你居然要殺害庶母,你、你還是人嘛。來人,來人……」他一面掙扎著一面大叫。
沐夫人也看到了淑沅和石氏在糾纏,但是她擔心的是淑沅的身子:「你們快扶你們姑娘走開。」她怕石氏會害的女兒小產。
再聽到自己夫婿的話,沐夫人當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有沒有心,那是你的女兒,你親生的女兒!她身懷六甲,如果有個好歹你知道最壞會是什麼嗎?」
她沒有想到夫婿居然一點兒也不擔心女兒,傷心更甚,可是舉起的手依然落不下來:她認識沐老爺的時候,就是因為她打了沐老爺。
後來兩個人相熟,其中她也沒有少「欺負」沐老爺,時不時的就打他幾下,或是「威脅」他幾句等等:她知道,他不會惱的,他只會相讓於她,雖然她的身手可以放倒他七八個。
但是成親後她便完全收斂了,不只是有公婆,更因為她不想讓自己的夫婿被人取笑;她努力的學習如何做個賢惠的妻子,如果做個持家有道的主母。
當初的打,那是玩鬧,帶著只有兩個人才懂的甜蜜;今天的打卻是因為傷心,是要動真格的,有的只有心酸:但她再氣再惱手卻就是落不下來。
她,不捨得。
沐夫人真想一掌打在自己的臉上,打自己的不爭氣,打自己的沒有出息,這個男人已經不是小河邊的那個男人,人還是心已經不是了。
可是看著那張相守幾十年的臉,她就是捨不得。
淑沅那裡在暖暖等人的幫助下,很容易就掙開了石氏;但是石氏卻還是在大叫:「救命,救命啊,老爺!你們不要打我,姑娘,你讓她們住手啊。」
淑沅正要開口,就聽到一聲鬼號把她嚇了一跳。
「夫人,姑娘,快快救救四爺,四爺要不行了,要不行了。」一個小廝跌跌撞撞的衝進來,身上倒處是傷,髒污的不成樣子,那聲音更是嘶啞的聽不出他原本的聲音來。
沐四爺是淑沅的小弟,是沐夫人所出的最小的孩子,一直都是沐夫人和淑沅兄妹的心頭肉。
「小弟怎麼了?!」聽到小弟貼身小廝藥鋤的話,淑沅的臉都變白了,身子還沒有轉過去就已經急急的問出口。
沐夫人也丟下了沐老爺:「你們四爺現在何處?」
鋤藥轉身就往外跑,卻被門檻絆倒重重的跌倒在地上,一顆門牙就這樣生生的被磕了下來。
沐老爺此時大喝一聲:「都給我站住,你們敢踏出這個屋門一步,我就……」
沐夫人猛的轉過身子,一雙眼睛的怒火熊熊燃燒著,聲音更是如冰般寒冷:「你就如何?」
十一把一對鴛鴦刀遞向沐夫人。
沐夫人用得就是一對鴛鴦刀,後來相夫教子雖然不再動刀動槍的,但是刀法時不時還練一練,就當是了活動一下身體。
不過她練刀的時候都會避著人,因此沐家上下只有沐老爺和她身邊的幾個丫頭知道她練刀。
十一因為對沐夫人無比的敬仰,因而讓人查沐夫人的事情,便知道了她從前用鴛鴦刀,還讓人找了一對鴛鴦刀來:她想送給沐夫人做禮物。
卻沒有想到今天會派上用場。對於十一來說並沒有什麼遺憾的,不過就是一對刀而已,反而是今天有可能看到江湖絕響的蝶飛刀,讓她的一雙眼睛裡閃出了興奮。
沐老爺正大喝:「來人,來人,給我攔……」
沐夫人本沒有接十一遞過來的刀,因為她現在並不認為自己還是江湖中人;但是聽到沐老爺的話後,再看到門外跑過來的那些婢僕們,她一抬手就抓過了刀來。
一聲清越之聲響起,雙刀出鞘。
刀身如水一般,就算是不懂的刀也知道這雙刀不是凡品;其實,就憑刀出鞘的聲音,沐夫人雖知道雙刀不錯,也沒有料到雙刀居然如此之好。
但是眼下不是評刀的時候,她左手一揚一刀射出,刀便貼著石氏的臉飛過,把所有攔在刀前面的頭髮都切斷了,最後釘在了柱子上。
沐夫人一個字也沒有說,只是又抬了抬了右手的刀,然後冷冷的看了一眼門外的眾婢僕。
所有人齊齊退了幾步。他們只聽說自家主母出身江湖,是練過功夫的人,但是今天還真就是第一次見。
無人再敢攔沐夫人和淑沅,就連沐老爺也抿緊了嘴唇沒有再開口: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逼急了沐夫人的下場會是什麼。
能在江湖上混上名號的人都有幾手,而女子在一個男子稱霸的圈子裡有名有號且名氣不小,那本事自不必說。
不只是本事,如果你心軟手軟就算是本事再高幾分,也會死在江湖裡;可是沐夫人在江湖上威風了多年,行事自然不僅僅是雷厲風行了。
「我們走。」沐夫人抬腳就走,無人敢攔。
十一卻不忘那柄被拋出去的刀,使個眼色讓暖暖等人去收回來,她卻緊緊的跟上了沐夫人。
跌倒在地上的藥鋤已經爬了起來,他顧不得疼痛,一手捂著嘴一手指著前方,腳下更是沒有停:他始終知道,能救自家爺的人只有夫人。
沐夫人和淑沅也顧不得許多,急忙跟了上去,轉過月亮門再轉過小小的假山,才看到一群人;看清楚後淑沅和沐夫人的眼角都要裂開了:「住手,給我住手!」
沐家四爺正被人按倒在地上狠狠的打,自後背到大腿上全被血色浸透,而人沒有半點聲氣,棍子打在身上他是一動不動。
打人的聞聲抬頭看到是沐夫人都停下手來,齊齊退了一步跪倒地上;不等人來問為首之人沐喜就道:「回夫人的話,是老爺讓打的。」
淑沅急忙叫人去請大夫,看到母親抱起小弟來只顧著哭了,忍不住喝沐喜道:「老爺讓你們把四爺打殺?」
「是,老爺就是這樣吩咐小的們,姑娘;小的們也替四爺求過情,可是老爺根本不聽,還親自拿起棍子來打,那邊上就是老爺打斷的兩根。」沐喜指了指旁邊:
「小的見老爺當真下狠手,不得不聽老爺的話,就想著小的們下手總會拖到夫人來,卻沒有想到夫人來得好晚,而這裡還有人看著。」
沐喜說著話抬頭來看向左側,而那裡有個人正貓著腰一步一步向後退,眼看就要退到一塊不大的湖石之後了,就被沐喜指了出來。
淑沅看了過去,人倒是認識:沐家的人她當然都認識,只不過並不是人人能叫出姓名來。
此人就是那種淑沅認識卻叫不出名字來的人,淑沅記得他好像是沐府門房裡的小廝。
沐夫人已經在暖暖等人的幫助下,把兒子放到了筘登上,此時轉過身來看著那人:「看來,這是有人打定主意想要我兒的性命啊。」
聲音森冷。
雖然沐家的人都不知道什麼叫做殺氣,但是此時沐夫人和平常時完全的不同,讓他們連抬頭看一眼都不敢:就好像沐夫人本身就是一柄刀,帶著冰冷寒意的刀。
那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是、是老爺讓我在這裡守著的,夫人饒命,夫人饒命啊。」
沐喜卻一言就揭破了他隱下的事情:「老爺的確是吩咐了他,但先開口留下他來守著的人是大姨娘,然後老爺才又吩咐了一句而已。」
「本來老爺不在,小的們想不打了,可是這狗才卻要去告訴老爺,小的們沒有辦法只能打;打的輕了,這狗才也要去告訴老爺——小的們把所有的私財都給了這狗才,才能讓四爺拖到夫人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