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爺的話說的很自然,不是威脅也不是恐嚇,只是陳述事實,帶著怎麼也曾是一家人的味道在向平氏和淑沅陳述事實。
平氏的眉毛挑了挑看向門外,她現在確定二老爺真正的底牌在門外而不是屋裡高坐的長者們。
如果二老爺現在威脅她的話,平氏還真得不會往心裡去,反而二老爺如此才真得讓她上了心。
當下她給淑沅使了個眼色,雖然也不知道應該讓淑沅小心什麼,但總要給淑沅提個醒:反正什麼事情有她在呢,自會保得淑沅無事。
平氏的心死了,所以自身如何已經不怎麼在意,再一個淑沅是被她所累,她當然不能看著淑沅被二老爺所害。
好在直到現在為止,金家的兩位老太爺誰也沒有開過口,更沒有哪一個給她或是淑法臉子看:其它的長者們都在喫茶,這樣的事情聽個熱鬧就好,輕易不會有人開口摻和的。
倒是趙四爺一直看著米大人,在二老爺再次離開後,他索性走過去蹲下來看著米大人:「你要跪到什麼時候,我看是大家都把你忘了。」
實話有時候最傷人。
米大人連吸幾口氣才沒有破口大罵出來,瞪著趙四爺的一雙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淑沅是真得把他忘了還是假的把他忘了,都不用人來特意提個醒。
更何況他要跪到什麼時候是他能說了算的嗎?如果可以的話,他現在就想起身趕快離開,但是他還真得沒有那個膽子。
趙四爺見米大人不理他只能再歎口氣,一面起身一面道:「真是狗眼看人低了,不過是看你跪在這裡怪難受的安慰你兩句,你倒把我這好心當成驢肝肺了。」
他說著話走到一旁坐下:「來的人該不會是位公主或是王爺吧?」他沒有看淑沅和平氏,就像是在自言自語。
金氏的兩位老太爺齊齊的看向他,眼中自然是帶著震驚的;可是趙四爺回了他們一笑,就是那種很不意思的笑,像是做錯事情被大人捉到的小孩子。
他的話根本就是瞎猜,這下子誰都能看得出來。
九太爺嗔了趙四爺一眼,搖搖頭看向門外,心裡琢磨著今天的事情怎麼收場。
其它的事情都是小事兒,金氏一族幾百年的聲譽不能毀在今天。這才是十二太爺和九太爺考慮的事情。
金承業問淑沅:「可累了?」
淑沅輕輕的搖搖頭:「你,可累了?」
他們兩個人問得都不是身體累了,只是在問對方現在沒有事兒吧——當然還是有關懷遠大將軍的事情。
淑沅是怕金承業感覺臉面難看,而金承業是擔心淑沅頂不住眾人的非議。
金承業的眼中閃過柔情,聽到淑沅這句話他心裡說不出來的一種感覺:淑沅還是淑沅,就算她的想法和他不同,就算她有自己的主意,但是她並沒有改變。
「我沒有什麼。」然後他微微一頓然後道:「有我呢。」每次有什麼事情他都會這麼說一句,雖然他不說淑沅也知道有他呢,但是他說出來就是讓淑沅心底軟了下來。
淑沅點了點頭,並沒有要逞強的意思。她並不是非要人保護的柔弱女子,但也不是那種非要事事自己強出頭的人:她所求不過是個舒心的日子罷了。
金承業和淑沅說話的時候,二老爺也在門外恭敬的請了人進來:那人應該早就在院中,只是淑沅和平氏等人被屋裡的長者們吸引而沒有注意。
來人是個女子。
淑沅有點奇怪。對於京中的人她可是沒有幾個認識的,因此她下意識的看向平氏,卻發現平氏的嘴巴微微張開了稍許。
平氏有點吃驚,但是隨即她就釋然了。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看她的神色好像眼前的一切都極為合理一樣。
「見過長公主。」平氏第一次主動迎了上去,但她並不是給二老爺臉面,只是給來人臉面。
平氏一拜,屋子裡再也沒有人立著或是坐著了,全都跪在地上給長公主請安。
如此一來高興的人便只有米大人了,因為終於不只是他一個人跪著,最最讓他高興的是,等到長公主開口讓大家起來的時候,他當然也能跟著起身了。
長公主是他米大人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啊,米大人真想爬過去讓長公主知道此時他的感激之情。
「本宮只是過來瞧瞧,因為聽說我們家十一新近認了個姐姐。」長公主並沒有讓跪在地上的人起身,就這麼有一步沒一步走進來,行經淑沅的身邊時也沒有做停留。
長公主並沒有直接落坐,自有宮人上前擦洗桌椅,鋪設軟墊與擺放點心茶具等等;不過長公主身邊的人手腳都很麻利,很快就讓長公主安坐並且手裡捧上了茶。
其它的東西也就罷了,淑沅還真得認不出幾樣來,但是那茶嘛,只憑味道她就知道那是她們沐家的貢茶。
一下子長公主的身份,在淑沅的心裡也不是那麼高不可攀了,尤其是聽話長公主還是來找自己麻煩的。
沐夫人的臉色有點發白,忍不住看了看女兒:就算是剛剛二老爺污蔑淑沅的時候她都沒有如此。
因為她可以應對的了,但是面對長公主她卻知道自己的不足,可是淑沅是她的女兒呵——沐夫人握了握拳頭,身為人母她能做得就是盡人力,絕不可能看著女兒被人欺負而不管不顧。
什麼大局什麼上下尊卑,在她的眼中只有她的寶貝女兒。
長公主歎口氣:「說話吧,本宮的話你們沒有聽到呢,還是沒有聽懂?本宮的耐心並不多,可能你們並不清楚。」
二老爺連忙答道:「公主垂詢……」他請了長公主來就是為了壓制淑沅,就是為了收拾平氏和淑沅,此時豈能忍住不開口。
可是不等他把話說完,沐夫人忽然撲過去伸手就揪住了他的衣領,一掌就摑在了他的臉上:「你個老不修的東西,居然敢向我女兒潑髒水,是認為我們沐家好欺負,對吧?!」
她沒有給二老爺說話的機會,而是如同潑婦一樣撲過去打罵起二老爺來。
雖然她只是一介婦人,但是她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曾經的她可是江湖上有名有號的人物,一個二老爺在她的手裡完全沒有招架之功。
沐夫人知道長公主是為了自己女兒而來,如果讓二老爺把話重新說一遍,那接下來她要如何救自己的女兒?
長公主是皇家的人,那就是君!不要說她只是個女子,就是沐老爺在這裡面對長公主也一樣無計可施。
但是沐夫人不會讓人動她的女兒,哪怕是拼上她自己,因此她沒有讓二老爺把話說完就出手了。
她當然知道如此做在長公主面前是不敬,當然知道長公主一怒就會要了她的性命,但她爭的就是幾句話的功夫,把二老爺所作所為說出來的機會。
把淑沅被二老爺陷害之事說出來,憑此她能給淑沅爭取些時間,能讓長公主不得不多問幾句,而不能僅憑幾句話就定下淑沅的罪名來。
正是沐夫人聽出長公主話中的意思,就是要不問而定淑沅的罪,她才會豁出了一切。
沐夫人知道成敗在此一舉,她的時間並不多,所以打人並不重要,只是為了讓二老爺閉上嘴巴;她最重要的是把事情說清楚,每一個字都要讓人聽得清楚楚才可以。
長公主的臉拉長了。
她並不知道事情的始末是如何的,真相對她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如何才對她有利而已。
她也不是來幫二老爺的,一個金大人還不值得她長公主出手,她只是為了自己而來,為了自己的母妃而來。
所以她早就想好了,憑她的身份只她幾句話,再加上二老爺的證言,她就可以讓人拿下淑沅,再進宮向她的父皇進言。
長公主不喜歡十一那個小妹妹,何止是不喜歡應該說是厭惡到極點,恨不得十一能死在異邦他國才好。因為她的小妹妹總喜歡和她及她的母妃做對,所以今天她要給十一個教訓。
十拿九穩的事情,在長公主看來也不過是走一趟就可以了結的事情:不管淑沅是誰,在長公主的眼中和一隻螞蟻沒有區別,她長公主要捏死一隻螞蟻還用多費心?
長公主沒有想到會有人敢在她面前動手打人,而且完完全全是個潑婦的模樣: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婦人打人,打的還是一個大男人。
事情出乎她的意料,但是不多時她也就反應過來,惱怒之下當然不會對沐夫人有好感:不用她開口自然有人過去拉開了沐夫人和二老爺。
拉開沐夫人的人當然不會客氣,當即就給了沐夫人幾記耳光,喝斥她驚了長公主的駕。
淑沅驚呆了,金承業也驚呆了:事情太過突然,他們誰也沒有料到沐夫人會如此做。
救人當然是要救的,但是要怎麼救?他們夫妻還沒有醒過神來,平氏卻已經跪到了長公主的腳下:「公主,公主,請給妹妹我做主啊;如果不是有沐氏在的話,妹妹怕是今天無法見到公主了,幸虧公主前來救我。」
她說完連連叩頭不止:「沐氏不是衝撞公主鳳駕,只是她被狼心狗肺之人氣暈了頭,是為妹妹而仗義執言。」
她和長公主當然是認識的,而且還很熟悉。
不管她和長公主的交情如何,貴人們在表面上總是和和氣氣,總是親親愛愛的。
所以長公主不得不先放下沐夫人而先扶起平氏來,因為平氏怎麼都是郡王之女、縣主之尊,是她長公主自小就叫妹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