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爺不顧髮妻的死活,只是想借髮妻的手保住自己:這一點不但是鄭御史等人看得清楚,能來的賓客哪個不是人精,有哪個會看不明白嗎?
今天金家所請賓客當然不是人人都是正人君子,對二老爺養個外室弄回來,並不認為是多大的事情。
但是事情擺到桌面上後,沒有哪一個會在為二老爺說話,因為誰也不想讓別人以為自己和二老爺是相同的人。
因此有賓客甩袖子走人便有人跟著,沒有哪一個走之前向金老爺打招呼:他們不齒與這等人為友。
楊氏卻知道十一和十五的身份,巴巴的抓住二老爺的褲角不放,不斷的重複著:「我肚子裡的孩子真是老爺的,千真萬確啊,老爺,奴可以對天發誓……」
她的這些話每一句都好像是一記耳光,狠狠的甩在二老爺的臉上,打的他頭暈目眩。
在這個時候二老爺哪裡還顧得上楊氏?如果是平氏的話,此時就算沒有法子也不會給他添亂,更不可能再大叫大嚷著,讓他更為丟人。
二老爺緩緩的低下頭來,兩隻眼睛看著楊氏,忽然發現楊氏長的真得很平常:嗯,他本就不是好色之徒,當初也不是看上了楊氏的姿色。
可是他當初看上了楊氏的什麼?他現在問自己一句後卻根本找不到答案:一個不知深淺高低的婦人,一個粗鄙不堪的婦人,怎麼就會讓他放在心上的?
今天的一切當然不是他的錯,男人大丈夫有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沒有的只是他沒有那個錢沒有那權勢!
而且他也要傳宗接代啊,所以他就算再多幾個女人都沒有錯。錯的當然是楊氏,當然就是平氏。
他此時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如果他當真是木頭人也不會有今天的。到此時他再不知道所有一切是平氏的手段,他真就白活了這幾十年。
平氏,好狠啊。
結髮的夫妻,她居然毀掉了自己的一切:名聲,前程等等,他辛苦了半輩子才擁有的一切,在今天全被平氏毀掉了。
如此心狠手辣的婦人,他居然一直認為其是個良善之人,一直認為她是個賢惠之人!
還有就是楊氏,不是此人不知進退,蠢到不可救藥的話,自己也萬不會被平氏害到如此之慘。
尤其是現在,他都到了如此田地楊氏不想法子維護他,反而大叫大嚷不停的給人笑柄。
二老爺一肚子的火氣,可是不管他多麼的恨平氏,他也知道平氏的出身:不要說現在他知道結髮之妻不好惹,就憑她是郡王之女,也不是能任他打罵的人。
楊氏見二老爺看向自己,連忙抹了一把臉:「老爺,老爺,她就是要害我們……」
二老爺伸手抓住了楊氏的頭髮——滿肚子的火氣無處可發洩,他如今是恨透了楊氏,自然不會再憐香惜玉。
當眾承認給他戴了綠帽了,而他呢今天卻是要把她弄進家裡做妾侍,還要把她和旁人所生的兒子當成自己長子:這臉都丟到爪哇國去了。
楊氏疼的大叫掙扎起來,但是二老爺不管不顧拖著她就走,一直走到台階前雙手抓住她的頭髮:「我讓你說,我讓你說!」
他把楊氏的頭重重的磕向台階,一下又一下,哪怕是楊氏的額頭都見血了他依然沒有放開楊氏。
現在他恨不得剖開楊氏的肚子,看看她的心是什麼顏色:自己如此待她,她卻不知足還要和人一起謀算自己。
看到狀如瘋子的二老爺,淑沅不屑的撇撇嘴:「前來的女客走的差不多了,我去看看伯母,你在這裡照應著吧。」
金承業點頭:「我想伯母那裡不要緊,你自己也小心在意些。」他並沒有上前阻止二老爺,就好像已經完全被眼前的事情驚呆了,完全的不知所措。
如今也沒有賓客會注意到他們小夫妻。
十五和十一聽到淑沅的話連忙道:「我們也去。」誰還能阻止兩個小祖宗?他們和淑沅一起到後宅去了。
楊氏本就是個潑婦,原本還想著求二老爺救自己一救,沒有想到二老爺對自己下如此狠手,心死後便對二老爺破口大罵起來。
什麼二老爺根本就不是男人,沒有那個本事有兒女,所以她才好心給二老爺一個台階下,才找人替二老爺養個兒子。
她罵得極為難聽,市井潑婦有什麼罵不出來的,反正她也沒有活路當然要痛快一下嘴巴。
二老爺被她罵的臉色更為難看:「賤人,我今天……」他還沒有說出要如何楊氏,身子就軟倒在地上。
硬生生被楊氏氣死過去。
金家的賓客也不是沒有看出什麼來的,但就算看出來又如何呢,楊氏與二老爺的事情就擺在眼前:不是平氏手段如何,實在是二老爺和楊氏如果不作死的話,今天也不會弄得如引狼狽。
剛剛還高朋滿座,如今已經是冷冷清清,且還狼籍一片。剛剛還是喜慶之色的大紅,如今真真只有諷刺味道了。
金承業讓人關上了金府的大門,安頓好二老爺,又聽大夫說二老爺不要緊,只是一時氣急他放下心來,先把大夫送走才回來聽二老爺說話。
二老爺看著自己的侄子眼淚就流了下來:「承業啊,你以後可千萬千萬要仔細枕邊人,平常多溫柔都有可能是假的……」
他依然沒有認為自己錯了,還是認為平氏和楊氏把他害到如此地步。
金承業歎口氣:「伯父,如果你能向伯母認個錯兒的話,我想伯母能原諒你的。一家人,沒有解不開的結,伯父你還是先好好養病吧。」
做為晚輩不好直斥其錯,又加上二老爺現在病的如此重,他只能如此作答。
二老爺搖了搖頭:「承業,你認為我向她賠個不是就行了?你沒有看出她要置我於死地嗎?俗語說的好啊,最毒婦人心。」
「就算我有點錯,但是她也用不著如此做吧,真當我是她的丈夫有什麼不可以坐下來好好說的?而她呢半個字也沒有說,直接就把我們金家的前程毀了。」
金承業聞言看看二老爺:「伯父,有幾句話侄兒知道不應該由侄兒來說,但是侄兒實在是不吐不為快。」
「伯母這些年來可曾做過什麼錯事?不納妾也是伯父當年自己立下的誓言,說到前程——伯父這些年來步步高陞,和伯母的幫助是分不開的。」
「就像是被招贅的人,在發達之後翻臉不認人,對髮妻和岳父母百般刁難一樣,實在是為人所不齒。」
「不管如何,這些年來伯母及郡王府都幫了伯父,當初如果不是郡王府,伯父可能就病倒而亡,也就絕不會有今天了。」
「好處您是半點也不記,只記得人家的不好之處——我知道伯父這些年來心氣不舒,在王府裡當然是要賠著小心的,可是伯父就不認為自己太過了嗎?」
「郡王還沒有嚥氣呢,伯父。」金承業說到這裡轉身就走,到了門口的時候,他又轉過頭來:「你說伯母心狠,如果她真得半點也不念夫妻之情的話,郡王府的人豈會無人過問?」
平氏倒底是郡王之女,如果她回娘家一哭,二老爺就會知道什麼叫做雷霆之怒。
多年來有平氏在,為他把臉面掙足了,沒有讓他感覺到王府的半點壓力,他還真得不把郡王府當回事兒了。
金承業走了。良言逆耳,但是他身為子侄該說的總要說,聽不聽得進去那就是二老爺的事情了。
二老爺當然聽不進去,差點又被金承業氣個半死:「沒有出息的東西,胳膊居然往外拐,分不清楚什麼叫親厚遠近。」
「平氏的一點小恩小惠你就放在了心裡,不要忘了平氏如果不是金平氏的話,她還認得你金承業是誰!」
二老爺發了一頓脾氣後,不但沒有消氣,反而叫人來扶他起來:「扶我去你們夫人那裡。」
堂堂男子漢今天如果把這口氣嚥了下去,那他日後怎麼活下去?在這個家裡他還有說話的餘地嗎?
他要讓平氏知道什麼是夫為天!
後宅之中平氏的房裡倒是平和的很,平氏和淑沅說著話,丫頭們是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像是沒有把今天的事情放在心上一般。
「伯母,你這樣一做伯父的前程就毀了,日後夫妻之間豈不是……」淑沅沒有想到平氏如此絕決,有些弄不明白平氏的心思了。
平氏聞言看了一眼淑沅:「我要說出打算來,你可不要笑我。唉,說的多硬氣,表現的多硬氣,還不就是那麼一回事兒。」
「我倒也罷了,可是女兒們呢?我的小女兒如今才幾歲而已,沒有父親總讓孩子心裡空一半。」
「你伯父原本不是現在這個樣子,我是希望經過今天之後他能清醒過來,不做官兒我們一起回去老家,平平靜靜的過我們的日子。」
淑沅原以為平氏打定主意要離開,才會在今天做出這等事情來,沒有想到她存的是這個心思。
正在此時就聽到丫頭的一聲痛叫,然後就是二老爺的怒斥,接下來就是門被踢開的巨響:打破了平氏院中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