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頂著紅蓋頭,沒有人能看到她的臉,自然也就不會猜到她此時在想些什麼。
不管是潑皮怎麼鬧,楊氏也沒有開口,不辯駁也沒有喝罵,只是老老實實的立在金二老爺的身側。
直到平氏來到和二老爺說話,她聽到二老爺問平氏:你說咱們夫妻要怎麼應對——她聽到後非常的不痛快。
「老爺,這種地皮就是為了銀錢來的,你給他些銀子就打發了;只要給銀子,你讓他說什麼他就會說什麼。」楊氏直接開口,貼在二老爺的身上壓低了聲音。
「到時候咱讓他說他是咱的兒他也會的,這種人嘴裡沒有半句真話,就是為了訛錢來的。不過是看我們府上人多,知道老爺愛面子才敢來鬧。」
她話裡話外沒有提到孩子的事情,主張二老爺用銀錢打發了那潑皮。
二老爺聽得心頭大怒,此時給那潑皮銀子那是了結事情嗎?那真是要讓他成為全京城的笑話不可:金大人無子用銀子買人家的兒子做自己的兒子!
再說這種潑皮得了一次甜頭,以後還會罷休嗎?時不時的來府門前大鬧,他以後還要不要做人了?
最最主要的是,他的臉丟大了。妾還沒有帶進門,孩子還沒有給他的同僚們見禮,他就硬生生被人扣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
此事如果不能有個讓人信服的說法,他金大人的前程沒有了不說,京城是呆不下去,就是回老家他有臉見人嗎?
這種時候小妾什麼的果然是靠不住的,還是聽聽平氏怎麼說吧。平氏的見識不凡,絕不是楊氏這種粗笨婦人能相比的:在出事之前他怎麼就不知道楊氏粗笨呢?
「夫人,你快想個法子,再讓他鬧下去為夫的官兒不保倒還小,連累夫人和岳丈的臉面就是大事了。」他直到此時還不肯向平氏認錯。
讓平氏想法子的時候,他依然把此事牽到平氏和郡王府的頭上,如此他才不會欠了平氏的情份嘛。
楊氏見二老爺不聽她的話,反而還在向平氏軟語相求,當下氣不過的道:「老爺你是傻了還是癡了,誰看不出今天這出是她平氏安排的?」
「為得就是不讓我們母子進門,為得就是讓老爺體面掃地,老爺還要找她想法子,那才真真是與虎謀皮呢。」
平氏點點頭:「老爺,平日裡的話你我夫妻沒有什麼好說的,老爺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但今時不同於往日子,有了楊氏在,老爺便有了更好的內助,我便不多嘴了。」
「楊氏,你說的對,今天的事情就是我安排的,所以我就先回去歇一歇喝口茶,一會兒再過來看看事情是如何了結的。」
她轉身的時候不知道是踩到了裙子,還是氣到了,身子一歪差點摔倒:虧的身邊的淑沅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沒有人聽到平氏和二老爺、楊氏之間的對話,但是看到現在平氏的模樣,誰心裡都能猜到幾分:肯定是平氏被欺辱了。
淑沅扶著平氏一路往裡走還一路道:「伯母不要著急,伯母不要往心裡去……」就更讓人確定自己所猜的沒有錯兒。
平氏也沒有真的回內宅,只是到了門房那裡自有人搬出椅子來給她坐下,還有丫頭們端茶什麼的伺候。
平氏只是緊緊的閉著眼睛什麼話也不說,雖然沒有一滴淚但是眾人都知道她現在的心情。
丈夫要納妾,理由是那女子給他生下了兒子,可是沒有想到接那女子進門的時候,有人鬧上門來:那孩子根本不是金二老爺的!
但是金二老爺直到此時還不知錯,依然要給平氏臉子看,平氏沒有當眾發作而是默默的坐到一旁去:這真是極賢惠的人啊——眾人都在心裡瞧不起金二老爺了。
男人納妾無人瞧不起,男人納妾可是家中有悍妻,也只會讓更多的男人同情其:但是男人被戴了綠帽卻還不自知,事實擺到眼前他不發作偷人的,還要發作自己的結髮之妻——自然無人瞧得起他。
平氏從頭到尾沒有說過金大人一個字的不好,也沒有讓所有的賓朋看到她半點眼淚,但是她的委屈與賢惠卻已經深入人心。
淑沅直到此時才真正的明白老王妃那句話:你們那位伯母手段可不一般。
何止是不一般?淑沅從來沒有想到事情也可以如此做,不需要你開口自有無數人代你開口。
金承業看著還在門口的二伯父,在心中微微的一歎琢磨著:二伯父這次完了,日後金氏一族可有人能代替二伯父嘛,金家在朝中不能無人為官的。
二老爺看平氏離開了,他有心要叫住平氏:絕對不能讓平氏離開啊,只是他無法開口,因為門裡門外太多人在看著。
如果他一開口留平氏,那豈不就向眾人表明,他今天做錯了;而且他金大人沒有本事,遇事還要妻子出頭保他。
他想伸手拉住平氏的,可是他卻被楊氏拉住了。
楊氏的舉止讓他心頭大怒,恨不得一腳把楊氏踹出去,可是眾人面前他還真得無法那樣做。
不要說打一個女子不是男人所為,他打了和開口留平氏是同樣的道理,就是承認自己錯了。
他沒有錯。
他有什麼錯,男人大丈夫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他金大人憑什麼就只能守著一個半老婦人過下半輩子呢?
再說他還沒有子嗣,納個妾更是應當應份的,他根本就沒有做錯什麼;錯就錯在平氏,她居然看到自己丈夫有難卻不理不睬。
夫妻一體,平氏哪裡有半點為妻之道。金大人在心裡怨恨平氏,當然更惱怒楊氏:他不管願意不承意承認,只瞧那潑皮和孩子一眼他也清楚潑皮的話不假。
只是,眾目睽睽之下他要如何承認此事:如果承認了,他還有臉出門嗎?養外室已經很丟人了,外室居然和旁人生兒育女——他感覺自己的臉火辣辣的。
此時他心頭窩著最難受的火氣就是,以後要如何對待那個孩子,那個被他疼愛了一年,當成眼珠子的孩子。
今天他當然不能說出孩子不是他的話來,只能捏著鼻子說孩子是他的,可是以後呢?
以後他當真就把孩子當成是自己兒子嘛,分明就不是他的種啊,他殺了這孩子的心都有了,如何能把當成兒子來養。
不養?那京城之人會如何看,自然知道他今天是打腫臉充胖子,丟臉丟的更大。
思前想後,他是越想腦子越亂,感覺此事根本沒有半點退路。
楊氏,該死的楊氏,居然敢背著他亂來;最為可惱的是,到了現在楊氏居然還認為自己不清楚,還認為能騙過自己去。
「來人,把他們綁起來,一會兒拿我的貼子把他們送官!」金大人終於決定打落了牙齒落血吞,不能讓今天納妾之喜成為笑柄。
其它的事情以後再想法子,還是先解了眼前之局再說。
淑沅和金承業都張大了嘴巴,看著二老爺如同在看一個瘋子:此事人人都心如明鏡一樣,你居然還想把此事瞞過去?
而且,你咬牙認下此事,以後要如何安置那孩子和楊氏?淑沅認為二老爺的腦袋肯定被門夾過,不然的話怎麼會做出這樣的渾事來。
平氏倒並不意外,但多少還是失望的,此時她真得想不明白:當初自己倒底看上了二老爺哪一點?
「我今天納妾之喜,你居然敢到我府門前來訛詐,真以為我拿你們沒有辦法?」二老爺裝模作樣的發作兩句,其實就是說給門裡門外眾人聽的。
潑皮當然不肯就範,天地良心啊,他今天真得不是來訛錢的:「見官就見官,我的兒子我不怕滴血認親,金大人你可敢?!」
鄭御史上前兩步:「金大人,下官認為還是滴血認親驗證一下,堵上天下悠悠之口為好。」
他豈能看著二老爺把人綁起來:送官?他分明看到二老爺給金家下人使眼色——金家怕是不會把人送官的,倒是有可能殺人滅口。
二老爺剛剛看到一班御史們在時還很高興,因為這些人可真有那麼幾分所謂的氣節,平日裡很少和人迎來送往。
但是此時他又把平氏恨了一遍:不是她把人請來,此時怎麼可能會讓他上不來也下去?
他當然是不敢滴血認親的,因為他自己很清楚那孩子不是自己的,授人以柄且還會成為大笑柄的事情,打死他也不會做的。
「鄭大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金某人正值壯年沒有老眼昏花,還會認錯自己的兒子?!」二老爺當下變了臉,用怒火來掩飾他的心虛。
「我的家事不勞鄭大人操心,那種市井之徒的胡說八道如果當真的話,那我們這些人和其有什麼分別。」他說完想繞過鄭御史進府。
這場鬧劇讓他丟了大人,此時他早沒有了半點喜氣,如果不是為了臉面著想,他都想趕賓朋們離開了。
「咦,這麼多人?」一個聲音傳了過來的同時,街上的眾人也分開讓出一條路來:不得不讓開,因為當先兩人那力氣可不是一般人能相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