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長現在也沒有了一點得道高人的模樣,趴在地上連連叩頭:「小道收了五十兩銀子。不過少奶奶答應我說,可以在看病的時候開口要五百兩,相信府上一定會答應的。」
老太太看一眼婁氏:「她說的只有這麼幾句話嗎?還有什麼其它的話,只要她說過的你一併說給我聽。」
仙長愣了愣,想了好一會兒才道:「少奶奶說,不能說什麼性命攸關的事情,比如什麼命硬、克人之類的,她只要看病的少奶奶在臨盆之前不能見到男人就好。」
老太太點點頭:「拖下去吧。此事你只要不在官府過問時說出來,我必保你一命;只是死罪能免,活罪難饒——我看你發配足夠了。」
仙長雖然不知道眼前的是什麼人,但是開口閉口間和官府關係如此親近,絕對不是一般人家;他知道自己踢到了鐵板上,騙了這樣的人家能留一命已經是幸事,他哪裡還敢奢求更多。
他還擔心一點,如果他說了不該說的話,說不定他就能在大牢裡死得不明不白:這一點他還真得想多了,不管金家人是不是能做到,至少金家人做不出那樣的事情來。
在仙長及小道童都被帶走後,婁氏才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上,請罪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老太太轉身就走:「回府。」
她吩咐完金家的人後,看向沐夫人:「親家,我們還是坐一車吧,路上說說笑笑更好些;嗯,說好要去醉仙樓吃飯的,然後還要去月華橋走一走,親家母難得來一次豈能不盡興?」
伸手抓起沐夫人的手裡來,她笑呵呵的拉著人邁過門檻;在踏出房門的時候,她輕輕的一歎:「沐夫人好福氣有個好女兒,可是我們金家卻有個壞媳婦,唉。對不住的地方,咱們回去再說,如今咱出來是遊玩的不要敗壞了興頭。」
沐夫人笑著回應:「老太太,您就算是心疼那上好的百魚宴的銀子,也要問我答不答應你回府去用飯啊——我可不會答應,說什麼今兒都要去百魚宴。」
她當然看清楚了一切,對婁氏的所為她自然惱怒;可是婁氏是金家的人,女兒也是金家的人,金家當家作主的人還沒有說如何處置之時,她並不想流露出什麼意思來。
今日她在可以為女兒撐腰,可是他日不在時金家的人又如何做?她要的是金家人的態度,並非是眼前這一件事情的處置。
老太太笑起來:「好,咱們去吃百魚宴,這銀子啊我再心疼也沒有法子;為了今天我改日也要捨這一身老骨頭,去你們哪裡也大吃一頓,吃到親家母你也心疼。」
兩人說笑著踏上了馬車,沒有人回頭看一眼婁氏,也沒有人說婁氏不可以去赴宴。
婁氏不敢在老太太面前多說一個字。
說起老太太來,金家二房裡有兩位老太太,一個就是他們北府的海氏,另外一個就是南府的魏氏:在金氏一族之中你問一問,或是在金氏的親友間你訪一訪,都會告訴魏氏才是真正厲害的人物。
海氏嘛,人善性子有點軟,但是大義之前絕不會妥協。旁的人在海氏面前總敢大著膽子說上幾句,但是北府之內無人在海氏面前嘻笑。
孫氏看到婁氏走過來輕輕一歎,對身邊的丫頭吩咐道:「讓她回去好好面壁想一想吧。她這是在打金家的臉,在打老太太的臉,也是在打你們老爺和我的臉。」
她說完低頭進了馬車,沒有見婁氏。
婁氏沒有想到平常好說話的婆婆,今兒卻見也不肯見她,看著婆婆的馬車絕塵而去,她才知道自己其實根本就不瞭解婆婆:除了知道她愛吃點什麼之外,還知道什麼呢?
「少奶奶。」身後傳來丫頭的輕喚,婁氏沒有動;她知道丫頭們是在提醒她應該上馬車了,應該回府了。
可是她現在什麼也不想做,一根手指頭也不想動,就想這麼呆呆的站一會兒。
「弟妹。」身側傳來淑沅的聲音,倒讓婁氏不敢相信的回頭;此時她才知道丫頭剛剛喚的人不是她而是淑沅。
婁氏並沒有領情:「你來做什麼?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之中,最後我是傻子、是害人的,你是那個聰明的、懂事的——還不知足嗎?或者你是想來算帳的?」她說到這裡忽然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清清亮亮的看著淑沅。
「我就是想和爺多待幾個月,怎麼了?那是我的夫婿,我這麼想沒有什麼見不得人,也沒有什麼錯?我的確是算計了你,但是我沒有害你之心,不管你如何想如何看,我是絕不會向你道歉的。」
她說完還梗了梗脖子。她已經很淒慘了,而此時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淑沅:因為她不想淑沅看到她眼下的模樣,不想自己的狼狽落在淑沅這個商人家出來之人的眼中。
淑沅看著她:「我只是來和你做個交易,不過看來弟妹心情不好,我還是等一等再來吧;就是擔心老太太那裡急,怕是等不到我們做完交易便要……」
婁氏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淑沅:「什麼交易?」她沒有在淑沅的身上看到什麼嘲笑或是得意,而且淑沅話中的意思讓她十二分的心動——如果可以逃過老太太的處置那當真是再好沒有。
「瑞人和芳菲你知道的,是吧?你知道不知道他們的事情?」淑沅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她把話說的極為模糊;因為她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問,總不能直接問為什麼金家人不想讓人撫養兩個孩子吧?
婁氏眨眨眼睛:「你也感覺奇怪了?我早就覺得奇怪,可是從前和你說過一次,你卻沒有放在心——爺和老太太等人不讓你管你便不管;如今你改主意了?還是看到他們可憐所以動了善心?」
「可惜的是我什麼也不知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情,嗯,不知道能不能合你的意能換你為我求情?」她沒有等淑沅的答案,今兒是她做錯了事情,人不可以太過無恥的:「我曾問過爺卻被爺訓了頓,然後那天晚上爺也沒有留在我房裡自去了書房。」
「我賠上小心去請,發現爺的心情極不好,自然也沒有跟我回去。」她聳聳肩膀:「我只要一想到那兩個孩子心就癢。只要是人們不告訴我的事情,我就越想知道,不知道究底的話就像心裡有貓在抓一樣難受,你知道嘛。」
淑沅還真得不知道婁氏有這樣毛病,很老實答她:「我不知道。我對人們不告訴我的事情,只要不是關於我的我問也不會問,沒有興趣知道。」可能她從前知道婁氏的毛病?反正她現在是不知道的。
婁氏差點忘了今天欠了淑沅,一個大白眼子在送出去之前又想了起來才能及時收回來:「總之,我就知道這些。我可比你還晚進門兩年呢,你不知道的事情我又能知道多少?」
淑沅聞言喃喃的道:「如此看來,原來只怕我也是不知道的。」
「那我,回府了?」婁氏想問一句淑沅會不會為她求情,可是話到嘴邊還是說不出來,最終只能嚥下去:回去再說吧,反正不能把她休回家的。
淑沅拉了她一下,左右看看讓丫頭走遠些,她扶著婁氏上馬車:「那你知道我是為什麼暈倒的——或者說,我暈倒的事情和你有沒有關?」
婁氏的身子一歪差點摔倒:「嫂子,你還真是直接,我是那麼心狠手辣的人嗎?!再說害了你對我有什麼好處,就算你沒有了大房照樣還要再娶一個進門,長房豈能無後?」
她拍開淑沅的手:「這事兒我也不知道,問過爺也被丟了黑臉。」她說到這裡看看淑沅:「你想起什麼來了?」
淑沅搖搖頭:「沒有。」過了一會兒她皺起眉頭來:「只是,我總感覺瑞人那孩子的眼睛有點熟悉,或者是瑞人的目光有些熟悉?我也說不清楚,可能之前我見過這孩子吧。」
婁氏終究沒有忍住把白眼丟了過去:「你當然見過瑞人,我也見過啊;至少逢年過節他和芳菲總要過來請安的,倒真是可憐見的。」
淑沅看著婁氏:「你也沒有說出什麼來,讓我怎麼代你求情呢?」
婁氏有點氣也有點無奈:「你就直說你想怎麼著吧?」如今她是被淑沅捏住了鼻子,當然只能被牽著走。
「以後你聽到人說兩個孩子的事情,或是我的事情,你記得告知我一聲兒,咱們就算兩清了,成不成?以後呢,如果你說的多呢,還算我欠你的,到時候你有需要的時候,我可以為你做件事情,或是把他讓給你一晚。」
淑沅伸出手指來:「一件事情,正經的一件事情哦,抵一晚如何?」她現在還不知道如何和金承業共處一室,更不知道要如何和金承業住到一個屋裡,甚至是睡到一個床上去。
金承業也知道此事因此這幾天並沒有留在她房裡,本來讓淑沅鬆口中氣的事情,如今卻發現還可以用來交換點什麼:用那句話來說就是反正也沒有壞處不是?
反正不做交易金承業也是要去婁氏的房裡。
婁氏答應的很爽快:「好。」然後她看著淑沅:「想想這些日子你病爺留在我那邊,可是心情極不好根本不怎麼理睬我,想到日後還要按日子再還給你,我就心裡窩火。」
「如此,至少能讓我心裡舒服些。」她轉身挑起馬車簾子來,忽然又回頭看向淑沅一笑:「嫂子,你比從前有趣了。我雖然不能虧著心說喜歡你,但比起從前來我還是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
她說完低頭進了車廂。
淑沅答應到老太太跟前講情的事情,遠不如淑沅和她做得交易:一件事情換一晚——太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