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頭擰了一下,隨即化開,親手挾了一箸,送到她唇邊:「不能挑食,來,吃一口。」
「唔,我不要。」裴小伍嫌棄地扭開臉,手中的叉子對準一隻四喜丸子紮了下去。
「雙戟」一橫,將她的叉子截在了半道上。
「你幹嘛?」吃到一半不讓吃,還讓不讓人活了。
男人連眉眼裡都盛滿了溫柔,他的口氣像哄一個不聽話的孩子似的:「吃了它,我就讓你吃肉。」
「你喂兔子哪,真小氣。」裴小伍氣鼓鼓地瞪著他,以叉對戟,毫釐不讓。
遲睿覺得頭痛:「擦,有你這樣的兔子嗎?」
叉甩了出去,當的落在桌面上,裴小伍兩隻大拇指向下,一臉鄙視:「哈,終於被我逮到了,你罵人。」
「哪有。」某人汗顏,也不知道那個字是怎麼崩出來的。
她滿心不服氣地嘟了唇:「還不承認,真是賴皮。」
一張放大的俊臉驀然湊到跟前,痞子一樣地笑著:「嘿嘿,我要是承認了,你會怎樣罰我?」
裴小伍一下子懵了。
他怎麼可以勾勒出這樣一抹痞意十足的笑容,很跌份啊有木有?
可也邪魅至極,殺傷力倍兒大啊!
罰他?
之前想都不敢想,現在人家似乎主動求罰,她的心卻為之一寒。
「我跟你不熟,罰不著。」低了頭,垂了眸,挑了青菜丟入口裡,和著心裡的百般滋味,一起嚼入胃中。
咳咳兩聲,遲睿訕訕地收了笑。
屋子裡燈火輝煌,窗外暴風驟雨弒命。
「我吃飽了。」吃了一半,將盛有食物的盒往他面前一推。
她恍然記起,他也沒吃上幾口。
忽然覺得不對頭,他那樣講究的一個人,怎麼會吃自己的剩飯剩菜,「不好意思。」便嘀咕著,準備收回來。
他卻已經吃上了。
裴小伍縮了手,靜靜地看他,將一盤殘羹吃得優雅,和有滋有味。
若是從前,她會感動莫名,心潮跌宕起伏。
而今時過境遷,她早已不是那個天真的小女孩了,因他的一點眷顧而欣喜,或為他的一個皺眉而惶恐。
一道閃電突然刺破天空,隨之驚雷炸響。
裴小伍嚇得往前一撲,抓住什麼是什麼,將頭埋了進去。
她最怕打雷了。
這份恐懼要追溯到小時候。
媽媽出去應酬,將她反鎖在家裡,半夜忽然雷聲大作,天際,閃電像妖魔張牙舞爪,她一個人嚇得躲在被子裡,瑟瑟發抖。
從此,便落下了陰影。
髮香清幽,沁入鼻端,他忍不住閉目深嗅了一口。
懷中,微微發抖的小身體令他心疼,手臂不由緊了緊。
「別怕,有我呢!」
輕質的聲音,卻如另一道焦雷,將她震醒。
裴小伍驀地抬起頭來,跌進一汪充滿憐惜的水眸中,心弦無來由地一顫。
隨即著了惱,剛剛還誇下了海口,沒過一會就因他的一個眼神而心跳加劇。
薄怒,滋生。
「放開我。」
用力一掙,脫離了他的懷抱。
「真真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他也不生氣,只是搖頭歎氣。
這人最遭她恨的就是這一點,即便做著天下最壞的事,也永遠一副紳士派,外加無辜又無害的樣子。
裴小伍抬眸,給了他一粒衛生球。
燈光驟然熄滅,伴隨著更大的一聲驚雷。
「怎麼了,怎麼了!」眼前漆黑一片,她驚叫著,雙手在空中亂摸,「你在嗎?」
「在。」
一聲沉穩,定了芳心。
身子驀然一輕,男人特有的味道侵襲過來,熟悉入骨。
裴小伍沒有掙扎,任由他抱著,在黑暗中前行。
只當今晚,這一場風雨就要毀天滅地,末日來臨,世界只剩了他與她。
什麼恩怨情仇,新仇舊恨,俱已不足為道。
而這樣的時刻,做什麼都不為過吧?
走廊上很安靜,她的心奇跡般地安寧,不由往他的懷裡偎了偎,讓自己與他貼得更緊官途沉浮。
「咚,咚,咚。」
黑暗中,她聽出了他的啞然,「小伍,你在幹嘛?」
「噓——」裴小伍豎指雙唇中間,示意他別做聲,忘記了他根本看不見:「我在數你的心跳聲。」
閃電劃燃了天空,她看見他低頭菀爾,眸底,深情款款。
「不是吧。」
裴小伍欠起身子,想要看得仔細一點,很可惜,閃電稍縱即逝,空間再次融入無邊的黑暗。
「想說什麼,嗯?」尾音很輕,在黑夜裡,格外的溫柔。
「我想說,閃電很討厭。」
不要它的時候,偏來嚇唬她。
現在該來的時候,它又不知躲到哪裡玩去了。
遲睿無聲一笑:「原來你怕打雷閃電,嗯,我知道了。」
這話裡,怎麼透著一絲壞意。
「你想幹嘛?」她不安地動了動,警惕地問。
他撲嗤,笑出聲來,那笑聲,與玩童找到了樂子時一模一樣。
「我在想,你以後不聽話的時候,我就說雷公公來了,或者閃電娘娘來了,會不會比較有效。」
果然沒安好心。
這一招,和男人有意帶著女朋友去看恐怖電影,有異曲同工之妙。
「壞銀。」
裴小伍嘟囔一聲。
「壞銀是指?」唉,看來真的該瞭解新新人類的語言了,不然,又要被她嘲笑又老又ut了。
果然,從黑暗中,傳來極受不了的嚷嚷聲:「就是指壞蛋,壞傢伙,壞東西,跟你說話,真是費勁。」
「要不這樣,我拜你為師吧,你教我。」
毛病吧,哪有拜師學這個的。
恰好一道閃電襲來,小丫頭滿臉的不可思議外帶不可理喻,清晰地落入他的眼底。
不可理喻的又何止這一點,就好比此刻,他緊緊地抱著她,不願放手。
好像這一刻,他等待了好久。
「這是哪裡?」感覺進了一個屋子,男人抱著她一起坐了下來,她有些不安地tian了tian唇:「放我下來。」
男人嚇唬道:「噓,電娘娘來了。」
「哪裡?」裴小伍嚇得往他懷裡一鑽,半天不敢說話。
他的懷抱,溫暖如港灣,臉貼在胸口,聽著男人有力而沉穩的心跳,即便末日真的來臨,她也無憾了。
「睿,給我講個故事吧。」
眼皮發沉,可雷聲轟隆,她仰臉央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