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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章 懸崖勒馬 文 / 弦悠

    「他……他有樣子了嗎。」魚唯小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直不停地問。懷孕這麼久從來沒太多的好奇心。這會子卻似乎都攢到一塊兒了。恨不得立馬能上一堂准媽媽的課。

    連醫生都出來了她很難做決定。這是幾位醫生都不明白的:上去她的丈夫很愛她和孩子。她身為人母。豈忍心放棄能保住孩子的任何一個機會。

    「是的。」醫生說。「他現在的大小就像一顆芸豆。他的小尾巴已經快不見了。他的腦袋很大。身體輪廓清晰。我們甚至能見他的五個小手指。」

    都能見分明的手指了。魚唯小腦海裡閃過這個念頭。心便狠狠疼了一下。她想要竭力掩飾這種捨棄的冷絕。便扯唇笑道:「才一顆芸豆這麼小呀。」

    「是的。但是他的眼睛、耳朵和小嘴。都長開了。」醫生繼續說。

    這一下。幾乎是如鞭子般生生在魚唯小的心上抽下一撻。

    竟已經長出五官了。那是不是也有了大腦。是不是已經學會思考。是不是知道母體的排斥。是不是知道媽媽不要他了。

    這還是魚唯小第一次如此清晰準確地考慮過這個孩子。這不是什麼嘴上說說的孽種。不是一顆欠揍的卵子和一顆該死的精子自己的事兒。這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艱難困苦地在自己肚裡長大。有了自己的形狀。雖然只有芸豆這麼小。可是。他是鮮活的……

    魚唯小的眼淚不知不覺淌下來。站在一旁的護士小心替她擦拭。然後問醫生:「到底要不要。病人還在失血中。」

    「要不要。」醫生問魚唯小。

    「……要。」好久。久到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樣久。魚唯小才吐出這個字。

    這個字說完。百感交集。既心安。又擔慮。既如釋重負。又如瞬間拾起千斤重。矛盾得不可開交。那一刻。魚唯小從魚成浩的摩托後座上跳下來。壓根沒想那麼多。她只是記起小護士的一句話。同時也想停止魚成浩欠揍的話。

    她昏厥之後雖然不能動彈不能說話。但隱約有迷糊意識。她聽到魚成浩急切的呼喚。也聽到推車的輪子滾過醫院冰冷地板的聲音。在進入手術室之前。她到有個小小的人站在門口。眨巴著慼慼的眼睛著自己。帶著抹怨憤、帶著抹委屈。帶著抹深愛……

    是的。那幾乎是個不能稱之為兒童的小人兒。他沒穿衣服。也似乎不出四肢的形狀。他好像藏在雲霧裡。迷迷糊糊。可唯有他那雙眼睛。魚唯小得真切。像極了毛豆。像極了傅澤。像極了自己。

    那一刻魚唯小躺在手術台上。驚得一身冷汗。她可以千萬次地告訴自己那個小人與自己無關。卻沒辦法說服自己那不是條生命。

    傅澤。你贏了。

    在魚唯小閉上眼睛任命地接受手術之前。她在心底如是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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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後悔。」魚成浩坐在病床前。著魚唯小認真問。

    這時候其他人都不在。兄妹倆有任何話都不必掩掩藏藏。

    「後悔什麼。後悔留下這個孩子嗎。」魚唯小撫摸肚皮。據說這顆小芸豆已經有手有腳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巴了。可惜他再鬧騰。肚皮外面也毫無動靜。「當初是你勸醫生問問我的意思。現在又來問我這樣沒有意義的問題。後悔又怎樣。難道再讓他死一次。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當我意識到他已經長成一個獨立的生命個體。我就認清了自己所做的一切。摔跤、再摔跤。等同於謀殺。」

    「留下也好。醫生說要是這個不留。你以後可能都沒辦法再懷上。你放心。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傅澤不說。沒人知道這個孩子的親爹是誰。」魚成浩神秘兮兮地表達自己的忠誠。可在魚唯小來最不靠譜的就是他:「只有你不說。才無人知曉。」

    「妹妹你這話說得也太傷我心了……」魚成浩低垂著頭扭捏被角。儼然受了莫大委屈。

    「替我倒杯水。」魚唯小吩咐說。

    他便又立馬起身乖乖去倒水。誠懇懺悔:「我大外甥這次差點沒保住。我得負起大半責任。所以你要我端茶遞水。我都絕無怨言。在你養胎的這幾個月裡。哥哥我就給你做牛做馬、任勞任怨。」

    「可別說得這麼卑微。我也就頭幾個月不能下床。之後的生活完全可以自理……」魚唯小還沒說完。就被魚成浩打斷:「可不行。醫生說你現在嬌貴得很。即便是以後。也不可以多走路。除非等孩子生下來。」

    「那我豈不是個活生生的傀儡。」

    「你現在就是個傀儡。你肚裡娃娃的傀儡。為了他。你得把你的肚皮奉為上帝。不能調皮躁動。不能胡思亂想。」魚成浩形容到這裡。賊賊地笑了笑。歎道。「所以說呀。想要懷個豪門的子孫可真不容易。越是富可敵國的豪門。越不能怠慢疏忽。就像這姓傅的小子。若是姓安。可能還稍稍好一些。若是姓個別的農夫漁夫的。那簡直比小狗崽還好生養。」魚成浩言畢忍不住點了點魚唯小的肚皮。恰時安日初推門而入。

    所幸那一番嘮叨他沒有聽到。一進門就報告今天午飯吃哪些滋補燉品。

    魚唯小趁其不備冷冷瞪了一眼魚成浩。隱隱覺得這天大的簍子。最終若是被捅破。必有這廝沒腦子的推波助瀾。

    魚成浩也怕自己口無遮攔。遂又寒暄了幾句。便忙尋了個借口走開了。第二天離開寧城回了禾羊縣老家。答應魚唯小短時間內不再出現在她面前。等把這事兒漸漸淡忘過去了。再來她。

    可魚唯小心想:這種事兒哪是想忘就能忘的。就像生來帶著的胎記。只會隨著你年齡的增長。一點點擴散成你躲不開去的醜陋傷疤。

    魚唯小也躲不了傅澤。在她養胎的間隙。傅澤曾帶著毛豆來探望過一兩回。

    安日初盯得緊。盯得緊自然是為了魚唯小的身子。但也造成了傅澤再也沒有和魚唯小單獨相處的機會。所以傅澤每回來探望魚唯小都只是出於朋友的關照。也所以每回都帶上無關緊要的毛豆以示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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