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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一章 失去 文 / 弦悠

    「唯……唯小……」安日初欲言又止。眼神飄忽。

    魚唯小陡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你別叫我唯小。聽著怪嚴肅的。你就叫我哈根吧。你不是一直叫我哈根的嗎。」

    「是……哈根。」安日初點著頭。卻不忍回答魚唯小的問題。

    「日初。孩子還在吧。」逼得魚唯小不得不問。肯定的語氣。是她自己不能面對殘酷的怯懦。

    「……」安日初深吸一口氣。說了一個字。「在。」

    「哎呦。我的海神娘娘。」彭嫂雙手合十。好像大鬆了一口氣。卻又似拾起了更大的負擔。讓她極為糾結苦痛。

    「醫生說……」歡歡忽然想要說話。被彭嫂一把摀住了嘴。欣欣怯怯地縮了縮脖子。也意識到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能亂插嘴。

    「可是為什麼我的肚子沒有感覺。」魚唯小的手放在小腹上。不知道是手掌麻木還是平躺造成。小腹平坦。沒有了微微隆起的滿足感。可也不覺得疼。全身無力。抬眼都吃力。

    但是再吃力也要問清楚。「為什麼沒有感覺呢。日初。」

    「嗯……」安日初的眼神落在房間任何一個角落。亂掃。卻就是不魚唯小一眼。「你剛醒。要多休息。」

    「四個月了。在掉下去的時候。我第一次感覺到了胎動。可是那一刻我卻無法跟你分享……」魚唯小忽然說。「日初。假如他還在。你期待胎動嗎。」

    安日初的心一驚。如被一擊閃電擊中般狠狠刺痛了一下:「什麼叫如果。他就是在……他就是在的啊。」

    魚唯小嘴一遍。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不可控制地落下。她哽咽、抽泣。悲慟難抑:「你其實不必騙我。我不是傻子。我知道我多半是被打了麻藥。可是母子連心。當我醒來。我就可以意識到他還在不在我身體裡……」

    彭嫂再度雙手合十。仰天忍淚。默念:「海神娘娘。您狠心吶。」

    狠心的海神娘娘。在魚唯小來到漁港村躲避的時候。默默庇護了她許久。這一次。卻不告而奪走了她的孩子。甚至縱容兇手逍遙法外。

    安日初終於也難抑心碎。眼淚無聲淌下。

    歡歡欣欣見狀。更是跟著哭起來。被彭嫂掩著臉也沒用。

    彭嫂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說。「孩子啊。你還年輕。以後多的是機會。啊……好好養身子。以後多的是機會。」一邊說著。一邊推了安日初一把。到底是年輕不經事。老婆已經很難過了。做丈夫的就是再難過。也得忍著好好安慰人家。

    「是啊……」安日初領悟的當即。立馬抹眼淚寬慰。「咱們還會有的。不要難過。」說不難過。自己的心仍是跟滴血似地疼。「告訴我。你是怎麼掉落懸崖的。」

    魚唯小一怔。光顧著心疼失去。卻竟忘了為什麼會失去。

    噙著淚。一字字艱難告之安日初:「我是被人推下去的。可是我沒見是誰。」

    原本以為魚唯小墜落懸崖是不慎。安日初問也不過是確認。然如何不料她是遭了毒手。

    「彭叔。幫我報警。」安日初說。

    彭叔立馬走出病房撥電話。

    安日初回眸。魚唯小懨懨然盯著天花板。並不打算提供更多的線索。顯然。她仍沉溺在失去孩子的痛楚裡。

    「是我不好。我來晚了……」安日初重新握住她的手。沉痛的內疚並不打算祈求原諒。「我早該把你帶回寧城去。不該縱容你封閉自己。否則你也不會受到這樣莫名其妙的傷害。」

    「唉。咱們村裡一向和睦。從來沒有矛盾爭執。這次害了咱們魚丫頭的。莫不會是外鄉人吧。」彭嫂說。「還是你兩人在外頭得罪了什麼人。自個兒不知道。」

    安日初臉色鐵青。有些怒意:「從來都是人家欠著我們。我們從沒對不起誰的。」說起來。他對於彭家沒有照好魚唯小。是有些怨恨的。

    魚唯小急忙用另一隻手去握住安日初的手。眼神示意他冷靜。莫要遷怒無辜的人。

    她淚眼慼慼。卻還要反過來顧著別人的感受。安日初心如刀割:「別怕。我一定會揪出兇手。讓他付出代價。」

    「都已經這樣了。又有什麼代價是他可以彌補的呢。」魚唯小說。「是我沒能保護好我們的孩子。是我的錯……」她竟將罪過歸咎於自己。當即另安日初更為擔心了:「不是你的錯。是有人害的你。怎麼會是你的錯呢。你千萬不許這麼想。沒有人怪你。」

    可是魚唯小再也聽不進去安日初的勸慰。她無聲地流著眼淚。誰也不搭理。

    此後幾天。她仍是這樣魂不守舍的狀態。好像醫生拿走了那塊血肉。就抽走了她所有的快樂。從前的喜悅欣愉統統不見。餘下的只有悲傷。濃厚如霧霾揮散不去的悲傷。

    據說寧城再度迎來霧霾。時近酷暑。氣候更為惡劣。大自然懲罰人類好像淪為了習慣的惡作劇。讓霧霾與暑氣齊齊降臨。折磨著那些經濟飛速發展、人卻遲鈍麻木的城市。也讓安日初不敢帶著魚唯小回到城裡去尋求更好的醫療環境。

    也許就現在而言。沒有一個環境比鄉野更適合把自己塵封起來的魚唯小了。

    「我就待在這裡。我哪兒也不去。」哪兒也不去的魚唯小。在警察前來調查這樁事件的時候。甚至不願意提供更多的線索。「我當時真的沒清背後的人。我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也許。根本就不是人。是山裡的野獸。」

    「哈根。你這樣讓警方很難調查。」安日初說。

    於是魚唯小再度選擇沉默。

    這樁懸案。終於是等魚唯小康復出院了。也沒個結果。

    可康復的是魚唯小的身體。她的心。好似遺落在了那壁懸崖下。不肯歸來。每日麻木由安日初安排飲食起居。沒有喜好。沒有厭倦。度日如行屍走肉。

    「哈根。你這樣下去不行。快振作起來。我帶你回家。」安日初查了氣象。說寧城的霧霾將在兩日內消散。安日初希望把她帶回去的時候。她的狀態能夠好些。否則關心她的人。見到她的憔悴和落魄模樣。大約也會跟著傷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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