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昱斂下的眸子淺淡了些許,抬眼投向樂墨,嘴角噙著一抹玩味。
「要到月底才是述職的日子,沒想到子軒來的如此早啊!」
樂墨微垂著眼眸,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明日就是國祭日了,正好想來參加祭祀。」
「哦?」慕容昱挑了挑眉,接著微頷了頷首。明知道他說的是假的,也只能如此了。
如今,他還不能十分確定,六叔和樂墨到底是不是密切聯繫的。不過,你們若是有聯繫,那豈不是更有文章可做了,也省了我一番心力了。
慕容昱端起杯子,示意樂墨喝茶,微耷的眸中劃過一道陰厲。抬眼時,一切風輕雲淡。
「子軒既是來參加祭祀的,倒不如今日就住在本宮這裡,明日隨著本宮一同參加。」
慕容昱似是突然而來的想法,表面上是建議,實則卻是帶著安排的意味。
「子軒怎敢和太子殿下一同參與,只想著明日能在外圍祭祀就好,可不敢僭越了身份。」
樂墨淡然道。
慕容昱本想借此把樂墨困在太子府內,但樂墨如此說,慕容昱也沒有了再堅持的理由了。皇家祭祀的內圍是不准非皇族以外的人參與的。只有內圍的宗廟祭祀之後,才會有外圍的祭天儀式。兩個儀式都在同一天,但一個是上午,一個是中午,時間根本碰不上。
「哦,是本宮唐突了,本宮差點忘記,宗廟祭祀是不允許外人參加的!」
慕容昱特地咬重了外人兩字,卻不想看到的還是淡然,連一絲情緒,都捕捉不到。
若不是那人的實力,他真的會以為自己搞錯了。
這麼看來,樂墨遠比他想像的要更能難對付,這一切,也只有等祭祀之後才能處理。
這一次的祭祀,慕容澤特別看重,他也就並須全身心投入,也正好是一次表現的機會。如此,更能鞏固他的地位。就算將來,慕容澤有別的想法,想來朝中的大臣們也是不會贊同的。所以,這一次,他不允許任何失誤!
在樂墨走後不久,慕容昱就連忙進了宮。他想要試試慕容澤的態度,不然,他寢食不安。
慕容澤這兩日突地蒼老了很多,朝堂上慕容昱還沒看出什麼。如今,近距離一看,心裡竟也有些別樣陌生的情緒。只是,很快就被他的野心給淹沒了。
「來找朕有何事?」
慕容澤掀起了那略顯沉重的眼皮,不過那精銳的眸光卻是不容忽視的。
慕容昱頓時全神戒備起來,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他不允許慕容澤抓到一點短處。
「孩兒想來接受父皇的訓話。明日就是祭祀大典,兒臣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只是還有些地方,希望父皇多多教誨。」
慕容昱一副謙恭乖順的樣子。
「既是萬全準備了,何須朕的訓誡,好好準備就是。」
慕容澤語調清淡,又耷拉下了眼皮,目光似是注視在面前的奏本上。
慕容昱眸波微動,忙應了一聲。
「父皇,因為六叔此次回來參加祭祀,兒臣會增加守軍的兵力,以防不必要的騷動。」
見慕容澤並沒有什麼回應,又笑著道,「六叔的風姿可是羨煞眾人啊,大概又有不少女兒家要被偷走了春心了。」
慕容昱手中的硃筆微見用力,眼眸掀起,掃過了一道意味深長的光。
慕容昱立馬斂起了笑意,「父皇放心,兒臣定會好好安排。」慢慢的退了下去。
一出御書房,慕容昱眉峰立馬蹙了起來。
他剛才刻意暗示,就是想提醒慕容澤當年的事情,進而引起他內心中的怒火。
只要慕容澤對慕容楓恨意猶在,那麼樂墨和慕容楓走的那麼近,對於慕容澤來說,無疑是更大的刺激。他定會心生暗恨。即使他想要補償那個孩子,也不可能使上全部的真心。那麼一來,他的位置也就坐穩了。
只是,慕容澤的反應卻是意味不明,這讓他不得不重新安排一下計劃,以防萬一。
其實在樂墨前腳剛踏出去,寶兒後腳就出了那院子。樂墨吩咐了那些人好好保護她,倒是沒有吩咐讓他們不許她出院子。也就是少了一句話的事,那些人也不能阻了她。
如此時期,她當然不能成為他的負擔,她只想快些安排水閣的事,這樣就會有更大的保障。
小東子已經來了中城,這本就是他熟悉的地方,行事起來,也就更是方便不少。
她給了小乞丐一兩銀子,也就說明她一日後會去尋他們。『天氣會越來越暖的』,也就是說開凍了,水閣的勢力也要開始佈置了。
這是她和小東子之間的暗號。想來,現在四部的力量應是已經聚到了一起,就等著她的安排了。
她不擔心樂墨會知道這些,這些勢力遲早也會交到他手上。水,無處不入,可以依據環境化為各種形態。上善若水,足以證明水的強大,柔中,韌勁無窮。之為水閣,則若水之力,無處不滲透。彰容博大,囊括天下。
水閣分為四部。
上部,總責武力,全是按照現代化的訓練,適合近身搏鬥,適用於暗襲。
下部,總責情報,成員都有一流的輕功加易容術,無孔不入。
左部,總責戰場,可作為先遣之兵,精通各種戰術。(當然,也只限於寶兒知道的戰術。)
右部,總責後備,這部分成員需要各個精通,適時替補上去。也是最為堅實的力量。
成員的來源全是由小東子和杜鵑全權負責的,多是孤兒和命途多舛之人。水閣對於他們來說,就是唯一的依靠。
按著小東子給她的字條,寶兒很快找到了那處地方。四處都是來往的人群,竟然是一個鬧市的路口。
我滴媽呀,小東子,你這是要做死啊!竟敢挑戰我的權威,看我待會不捏死你。
寶兒狠狠地咬了咬皓齒,隨之掃視了一圈。
瞥見一處牆邊坐著的小孩時,粲然一笑。從邊上賣糖葫蘆大叔那賣了兩串糖葫蘆,邊啃著,邊往孩子的方向去。
那孩子水亮亮的眼睛,看著十足的惹人憐,小萌太啊!寶兒遞了一串糖葫蘆過去,那孩子抱著就啃,倒是不忘給她指了一條路。
寶兒趁機捏了捏那柔嫩的臉蛋,往著那方向去了。走了大概十分鐘,就看到一處小院很特別的晾著一件夏天的薄紗。寶兒回頭掃
視一圈,推門進了去。
果真看到那人模人樣的孩子在那掃院子,寶兒衝過去就是一巴掌。
「好啊,倒是算計起我來了,還給我整了個偵查,膽挺肥啊!」
東子忙笑開了臉,拽著人就往屋裡去了。
寶兒平日裡和他們處的都很隨意,沒什麼身份分別。除了安排任務的時候,大家把她當頭外。閒空裡,一個個可都牛的厲害,根本不鳥她。她也大大咧咧慣了,也不管。
進了裡間,又從一道暗門,繞到了另一處封閉的院子。
寶兒滿意的打量了一番,看來,保密工作做得果真是像樣了。不吝的誇讚了一番。
但是人家那四部的帶頭人可沒什麼表情,一副死沉沉的樣子。寶兒不禁撇起了嘴,難道訓練強度太大,把人練傻了?
那幾個一看寶兒的神色就只她沒想什麼好的,都鄙夷的投給她一記白眼。
寶兒立馬蹭起了火,乖乖,一個個都牛壞了,看來,又得拾掇拾掇了。一個個欠的很啊!
不再是一副嬉鬧逗笑的樣子,臉色沉了下來。包括小東子在內的五人,立馬嚴肅了起來。
他們當然清楚,什麼時候能鬧,什麼時候不能鬧。如今,到了開會安排的時候,那是不允許一絲懈怠的。主子的手段,他們可是領教過,誰敢不服!
「明日就是闌啟的國祭日了,上午是宗廟祭祀,中午是祈福壇的祭天。下部可帶來什麼消息嗎?」
寶兒挑著眉,看向了下部領頭人。
「我們查了兩日,宗廟祭祀的守衛全由鳳家軍負責,是由慕容昱安排的。」
「領頭的是鳳凌宇?」
「是的」
寶兒微瞇起了眼,如此機會,怎能讓它錯過。
、、、、、、、、
根據下部得來的那些情報,此次寶兒一一作了安排。
安排的差不多時,突然有人來報前院有人闖入,正和一幫不明身份的人周旋。
寶兒立馬蹙起了眉,那幫人是樂墨的暗衛,闖入的人會是誰?
忙吩咐其他人通過暗道轉移,隻身繞到院子牆頭。一看,忙跳了出去。
「住手!」
暗衛果真聽話的收手了,但是並沒有隱到暗處,而是齊整的立在一邊,警惕的盯著那一身淡紫之人。因為他們的主子下了死命令了,絕對不許那張臉的人再靠近夫人半步。
「寶寶,他們傷著我了、、、、」
慕容清一副無辜受屈的樣子,捋著袖子就朝寶兒走來。
邊上的暗衛立馬肅殺冷寒,一副就要生死決鬥的樣子。
寶兒白了那嬌滴滴的男人一眼,目光掃向那群暗衛道,「退下吧!」
暗衛們相互交換了下眼神,依舊直直的杵在那。
寶兒火了,我的話一點用都沒有?我去!
「退下!」
面上沒了那輕柔樣子,目光凜冽懾人。
暗衛頓時齊齊跪下了,慕容清趁機終於挪到了寶兒身邊。可一見寶兒那冰寒的眸光,立馬頓住了身,不敢再湊前了。
「夫人,主子的吩咐,我麼不敢違,違者,自行了斷!」
領頭的出了聲。
自行了斷?那男人還真狠心啊。如此,寶兒也消了火了。轉頭看向那小妖精道,「你離我十尺的距離,不准靠近。」
寶兒這麼一說,那領頭的暗衛立馬帶著人消失了。
慕容清一副委屈至極的樣子,勾人的鳳眸中也早就盈上了一層水霧。
我去!到底是核心功力啊,次次都水霧。不過看著還就真教人狠不下心來。
「別演了。你跟過來做什麼?」
寶兒抱著胳膊靠到一邊院牆上,斜睨著他道。
他現在不該跟著樂墨的師父住到了宮裡了嗎,怎麼還在外面。
「我好想你」
沒了玩味,一副正經的樣子。
「都跟你說了,我現在有相公,沒那個精力跟你玩。等下輩子吧,我可以考慮收了你。」
寶兒依舊笑鬧的樣子,她給他留了一個台階,不希望他太過尷尬。其實內心裡,更覺得他們是同一類人。心底有傷,卻還要表面上雲淡風輕。只是她已經過了那個階段,真正把傷痛放下了。而他,卻是還在泥潭中掙扎。
她很想幫他一把,但是她卻不能像樂墨幫她那般去給他溫暖。只能玩笑言過,以哥麼的方式相待。她會好好珍惜他,但不是愛情。
「人家好心痛、、、」
慕容清誇張的揪著心的位置,還不忘拋了個媚眼過來。
寶兒徹底無語了,耷拉著眼皮,出了院子。
慕容清也不痛了,忙跟著出去了。不過,他倒是自覺。乖乖的保持了三米左右的距離。
回了鬧市,已經快到傍晚了。
想著那只妖孽說要回來吃晚飯,應該也快到了。想到後面那個小妖精,頓了頓腳。
「寶寶,我餓了、、、」
小妖精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上位的機會,見寶兒又遲疑,立馬開了口。
這一喊,周圍人都看了過來。原本在寶兒和慕容清中間的路人全都挪開了位置,留出了一道通暢的路徑。
寶兒狠狠地瞪了那男人一眼,不再搭理他,自顧往前走。
慕容清此招落敗,立馬整裝待發,繼續追逐。
只是,到了一處路口,卻被那身著樸素衣賞的兩人攔住了。他當然知道是誰,他們過過招,絕對夠他吃的。
此處不是糾纏的地方,再想,那男人應該是回來了。有些落寞的瞥了那空曠的路口一眼,轉身混入那人潮。
小院內房,某只妖孽斜靠在榻上,微揚則下
巴,眸中噙著肅然,瞅著那老實站著的小人。
「相公,你回啦!」
某女嘴巴抹了蜜似得,叫的是那個柔脆啊!一步步挪了來。
榻上的人瞅著那諂媚的小樣子,眸中僅存的一縷怒色也化為烏有了。
「再不回來,怕是有人就要成精了吧!」
樂墨意有所指,拐著彎說她不老實。
「哪能啊!」
某女眨巴這那亮晶晶的眼睛,蹭到了那懷裡。抱起那搭在邊上的大腿就開始捏。
某男無奈了,鳳眸中瀲灩著寵溺的柔波。有些霸道的把人緊緊捆到了懷裡,對上了那張嬌媚的小臉。
「為夫走的時候怎麼交代你的?嗯?」略顯低沉的語調,尾音挑著別樣的意味。直直盯著那張小臉,不放過一絲表情。
「呵呵,呵呵」
某女咧著嘴角,撩起了那一邊的墨法在手裡玩弄,想要垂下腦袋,卻又被某妖孽給挑了起來。
「寶兒是越來越不把為夫放在眼裡了」
樂墨轉而低磁的聲音,夾雜著一些落寞,讓人聽著心中一陣心酸。
看著那有些暗淡的眸光,寶兒立馬停下手中的搗弄。額頭抵上了那腦袋小聲道著歉。
樂墨神色微振,眸中蕩漾著欣慰。
兩人抵著腦袋竊竊私語,一室繾綣。
翌日,萬千民眾齊聚中城,原本寬闊的主道上,都熙熙攘攘站滿了前來參加祭祀的人。
旭陽剛升,地上的寒霜還沒來得消融。鐘呂門前已是人山人海,大家都在觀望著將要出來的皇家儀仗,都想要一睹龍顏。
國祭日為了展現愛民親民之宗旨,皇上會乘紗攆出行,繞城一圈,接受臣民的跪拜。
大家翹首以盼,都等著那鐘呂門開門的一瞬。
須臾,一聲朝天吶喊,振奮了在外面顧盼的民眾。吶喊之後,鐘呂門重重的打開了來。
兩隊鐵甲禁衛擁護著一身戎裝的慕容昱和偏後的鳳凌宇出了來。
鐵甲禁衛立馬分立兩側,守護在主道兩邊,隔開了那想要跨到主道上的民眾。
慕容昱一身金甲,身披金絲紅袍,墨發規整的包攏在鑲玉金冠之下,整個人意氣奮發,英姿挺拔。
他厲目掃視了一圈,勒緊韁繩,回馬又進了門內。
鳳凌宇一身銀甲,手持一個紅纓銀槍,面上肅然冷清,也隨著慕容昱又回了門裡。
緊接著以大祭司為首的祭司們,出了鐘呂門,直跪於門口,仰天叩拜。一番默念罷,分立到兩邊垂首立著。
這時,八角金頂紗攆緩慢而出,八條金龍盤頂,龍首朝天仰立。金紗飄蕩,肅穆且威嚴。
兩邊宮侍魚貫而出,手持金銀盤,盤中托著各色珍奇果品。慕容昱和鳳凌宇分別護著紗攆的左右邊,帶著兩隊人馬分立而出。
隨著那紗攆出了鐘呂門,守盼在兩旁的民眾立馬附身跪地叩拜,山呼萬歲。
慕容澤的紗攆之後,緊接著就是太后的鳳攆,隨之是鳳承琦的。
當大家看到最後那個紗攆中的人時,全都呆愣了一般。
「啊,那是我們的景王爺!」
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緊接著就是震耳欲聾的吶喊叩拜之聲。比之最前面那個紗攆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慕容清乘馬行在紗攆邊上,聽見那異常洪亮的叩拜聲,不禁蹙了蹙眉,拉著韁繩的手也不自覺青筋凸起。
攆中的人沒有任何反應,平靜無波,異常的鎮定。倒是最前面的紗攆中的人眸色微暗。
慕容昱唇角不自覺彎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似是無意的瞥向那紗攆中的人。只是隔著金紗,看不真切那面上的情緒。
龍攆繞城一圈,最後駛向了皇家宗祠。
隨行的官員民眾只能候在了宗祠外面,等候著宗廟祭祀之後的祭天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