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曹地府,曹可兒的房間之內,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射進房間之時,半仰在床榻之上的曹可兒不禁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
如今已是曹可兒被軟禁起來的第二十天了,這二十天裡曹可兒幾乎過的如活死人一般,一開始還站在門邊大喊大叫著讓放自己出去,可如此折騰了幾天之後,或許是體力不支,曹可兒便是如徹底丟了魂一般,就這樣依偎在床邊,也不洗漱,也不睡覺,送來的東西也不吃,只是偶爾被杏兒勉強地喂幾口水喝,身上穿著的那件淡藍色的裙袍此刻早已經褶皺不堪,原本順滑的三千青絲此刻早已是凌亂不堪,臉上再也不施粉黛,就連當日的妝容也早已是被無盡的淚水給染花了,由於這二十天裡曹可兒幾乎沒有真正睡過覺,因此她那雙漂亮的大眼睛此刻早已是變得如熊貓一般,眼眶黑了一圈不說,而且雙目之中再也沒有了一絲的神韻,甚至連眼珠都不會動了,受到多日未進水米的影響,她的雙唇此刻蒼白的可怕,原本紅潤飽滿的紅唇此刻早已是變得又乾又澀,甚至在雙唇上都已經開始爆皮了!
如今的曹可兒,整個人看上去比之二十天之前,簡直就是判若兩人,整整瘦了一大圈,儼然就像是生了一場大病!是的,曹可兒的確是生了一場大病,而且還是一場醫不好的相思病!
而就是如此倉皇無神的曹可兒,懷中卻是始終緊緊地抱著一把短劍,哪怕緊緊握著短劍的雙手此刻早已經沒有了血色,可她依舊是將短劍抓的緊緊的,因為這柄短劍早已成了如今曹可兒唯一的精神寄托,或者說是唯一活著的希望!
這把短劍就是劍無名的流星劍,當日劍無名被打暈之後,這把流星劍就被曹可兒牢牢地抓在了手中,只是任誰也沒想到,這一握竟然就是整整二十天沒有鬆手!
就算當初曹忍曾試圖強行將流星劍從曹可兒的手中抽出來,卻險些被發瘋一樣的曹可兒給把奪劍的手指咬斷,自此之後,曹忍便算是徹底領教了曹可兒對劍無名的癡情,也就沒有再過多的爭執什麼!不過當日曹忍在臨走之時,還是把殷傲天賜婚的事情有意無意地告訴了曹可兒,不過結果卻和曹忍想像中差不多,曹可兒對於這個消息,置若罔聞,依舊一副死人模樣!
在這整整二十天裡,曹可兒沒有得到半點有關劍無名的消息,不知道他究竟是死了,還是在備受折磨的活著!
「無名……無名……」
曹可兒的喉嚨早已是沙啞著幾乎發不出半點的聲音,可她的心底卻是從未停止過對劍無名的呼喚!是的,她想他,想向他解釋這一切,想用盡一切方式去恕罪,只求劍無名能原諒她的欺騙!曹可兒帶給劍無名的傷害,是心傷,猶如一把尖刀深深地刺進了劍無名的心底!??劍雨樓530
只可惜,這一把尖刀刺穿的又何止是劍無名的心,如今還有曹可兒的心!
雖然表面上看去曹可兒早已經沒有了神識,整個人癡呆了一般對於周圍的事物再也沒有了半點反應,可曹可兒的心中卻是早已打定了主意,無論劍無名是生是死,她都會在三月初一那一天,在即將嫁給孫孟的時候,用手中的這把流星劍結束自己的生命,以此來彌補她對劍無名犯下的罪過!
古井不波的流星劍,靜靜地靠在曹可兒的懷中,它從來都是沒有感情的,流星劍出鞘便是奪命弒魂,流星劍入鞘便是靜若無物!
或許流星劍也有感情,只是它從來不會訴說罷了!
「卡卡……」
「吱!」
伴隨著一陣清脆的開鎖聲音,繼而房門便是被人從外面輕輕推開,接著只見一臉茫然的孫孟手裡端著一碗參湯走了進來,這是孫孟這些天來第一次來看曹可兒,而當他一邁進曹可兒的房間時,自己也是被嚇了一大跳!
此刻曹可兒的房間用凌亂不堪來形容也毫不為過,四處翻倒的桌椅衣櫃,滿地亂扔的裙袍和無處不在的茶壺茶杯的碎片,這哪裡還像是一個大小姐的閨房,儼然就是一個被賊人洗劫一空的災難現場!
孫孟就這樣呆呆地端著參湯站在房間內,他靜靜地觀顧著房間的一切,直到此刻他才發現此刻在曹可兒房間之內,竟是已經沒有一個完整的地方容得下自己放下這碗參湯!
而當孫孟看到依偎在床邊,目光呆滯地抱著流星劍的曹可兒時,心頭莫名地感到一陣揪心的劇痛,這種痛令孫孟的臉色都跟著變的慘白了幾分!
都是因為劍無名,才會把曹可兒害成這樣,這是孫孟此時此刻心頭唯一的想法!
「可兒……」
孫孟強壓著心頭對劍無名的憤怒,用一種近乎溫柔地聲音輕聲呼喚了一聲。
而面對孫孟的突然到訪,曹可兒從始至終都一動未動!
「可兒……你看你自己都瘦了……怎麼能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呢?」孫孟強忍著心頭的尷尬,雖然明知道自己說什麼曹可兒都不會理會,可他依舊是強擠出一絲笑意,對著曹可兒不停地說道,「我讓杏兒給你煮了一碗參湯,趁熱喝了好不好?」??劍雨樓530
孫孟說完,還端著參湯向著曹可兒走進了兩步。
再看曹可兒,依舊是一動未動,沒有半點的反應,就好像那孫孟剛才不是在對她說話一般!
「可兒……」孫孟再度清理一下略顯沙啞的喉嚨,緩緩說道,「這參湯還是不錯的,裡面的是根千年人參,是我好不容易才從陳楚那裡討來的,不喝就浪費了……」
不為所動,曹可兒依舊絲毫不為其所動!
「可兒……」孫孟見到曹可兒實在對自己的參湯沒有興趣,自己也不禁感到一陣意興闌珊,繼而緩緩地張口說道,「可兒,關於府主賜婚的事情,雖然是府主欽賜的事情,但我也絕對不會勉強你,我……我會尊重你的意見,如果你不願意,我孫孟就算是冒著違抗府主之命的罪名,也絕對不會讓你為難!」
孫孟的話說到這裡,他的心頭也是跟著一痛,看向曹可兒的眼神之中閃過一抹苦澀之意,因為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即便自己為曹可兒犧牲再多,在曹可兒看來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而曹可兒的大事,怕是也只有她手裡的那把流星劍,以及她心裡的那個劍無名吧!
「可兒……」孫孟面對始終都沒有絲毫反應的曹可兒,依舊不肯放棄,再度張口說道,「可兒……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求你了!我孫孟這輩子從未求過人,這是第一次,想來也可能是唯一的一次,而你,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值得我孫孟去求的人!」
此刻孫孟的言語之懇切是前所未有的,聽到孫孟的這番話,曹可兒的目光終於動了,雖然她心中不喜歡孫孟,但仔細回想起來,從小到大,孫孟幾乎事事都會想著自己!只憑著這一點,曹可兒的心底也實在提不起對孫孟的厭惡之感,畢竟孫孟在這整件事情中,也和自己一樣,都是個任人擺佈的棋子罷了!
看到曹可兒的目光轉向自己,孫孟的眼睛陡然一亮,繼而輕笑著問道:「我和那個劍無名之間究竟差多少?讓你對他如此癡情,卻對我如此冷漠!」
孫孟在說這話的時候,雖然嘴角是微微上翹的,可他的眼神深處卻是由衷的悲哀和無奈!
聽到孫孟的問話,曹可兒微微搖了搖腦袋,而後用一種幾乎細不可聞地聲音淡淡地說道:「感情不是武功,沒有什麼辦法能比出一個高低,你和無名之間一點也不差,只不過是你和我之間差了一個緣分罷了……」
「你到底有多愛劍無名?」孫孟不甘心地問道。
孫孟這話令曹可兒微微一笑,這是她二十天來唯一一次露出笑容,卻還是因為聽到了「劍無名」的名字。
「君若在,我便在!君若逝,我便逝!朝朝暮暮,思他念他……每日每夜,想他盼他……無時無刻,愛他戀他……」
「啪!」
曹可兒的話一出口,孫孟的身子便是情不自禁地一陣劇烈顫抖,手中不穩,一碗熱騰騰的參湯便是轟然摔落在了地上,這碗參湯就此刻如同孫孟的心一樣,支離破碎了!
「我懂了!我懂了!」孫孟顫抖著聲音在房間內陡然響了起來,「我懂了!可是可兒,我對你又何嘗不是這樣?我對你又何嘗不是這樣啊……」
孫孟喊完這句話,便是轉身憤然離開了曹可兒的房間,只留下一臉淡然的曹可兒,只見她一臉淡然地緩緩低下頭,兩片紅唇輕輕抵在那流星劍的劍柄之上,眼睛微微一閉,再次深陷到了自己對劍無名的思念世界之中!
……
陰曹地府,地牢!
這裡是陰曹地府專門關押犯人的地方,陰暗潮濕,恐怖陰森便是對這裡的氛圍最好的描述,地牢分為三層,層層深入地下,一層比一層嚴酷,就連裡面的刑具,也是一層比一層讓人生不如死!
而在這座地牢的最底層,一個裸露著上身,傷痕遍佈,遍身鮮血的垂死之人正被高高地吊在身後的一個木架之上,在木架之旁擺滿了各自令人觸目驚心的刑具,烙鐵、皮鞭、大大小小的刀,有的是割肉刀,有的是剔骨刀,還有夾手指的鐵鉗子、挫骨揚灰用的鐵銼子……
而在這些刑具之中,此刻無一不沾滿了鮮血,無一不散發著攝人心魄的寒光!
而兩個體型彪悍的大漢正興致盎然地坐在一旁的長凳上喝酒,這二十天裡,他們也算是對面前這位犯人用盡了酷刑,可這人也硬是從頭到尾都沒吭一聲,沒有慘叫,酷刑就失去了他的樂趣,就連這兩個行刑的大漢都在懷疑,難道這人沒有痛覺嗎?
而這位被人誤以為沒有痛覺的犯人,除了劍無名還能有誰?
此刻劍無名的身體被懸吊在木樁之上,臉上身上早已是找不出一塊完好的地方,而在他那雙似睜似閉的雙眸之中,卻是始終縈繞著一抹絕望的憂傷!
自從劍無名被曹忍打昏醒來之後,他的眼神之中便是充滿著這種光芒,這是他對曹可兒的絕望和憤怒,他恨曹可兒,更恨自己竟然忘不了這樣一個欺騙自己的女人!
劍無名此刻越是憤怒,就足以證明他越是深愛曹可兒!
而面對接踵而至的酷刑,劍無名不是在忍受,而是在享受!因為劍無名感覺自己愧對於劍星雨,愧對於陸仁甲,愧對於隱劍府死去的百餘位兄弟,愧對於整個凌霄同盟,而唯有這百般酷刑,才能讓他的心好受一點,在他看來,再多的酷刑也抵不過內心之中曹可兒帶給他的傷痛與絕望!
是的,劍無名在用身體的疼痛來麻痺自己內心的疼痛!相比於內心的愧疚、憤怒、愛戀、不捨、仇恨等等一系列的情感折磨,身體上的這點痛又能算的了什麼呢?
「登登登!」
伴隨著一陣略顯雜亂的腳步聲,孫孟的身形竟是跌跌撞撞的衝進了地牢,此刻只見他滿身的酒氣,就連眼神之中也是充滿了迷離之色,看來這孫孟定是喝了不少!
「劍無名……劍無名!」孫孟含糊不清地衝著吊在那裡的劍無名怒吼道,「你就是個畜牲!你就是個烏龜王八蛋!你是個豬狗不如的雜碎!我要殺了你……我要活剮了你……」
聽到孫孟的嘶吼,劍無名一直垂著的腦袋微微晃動了幾下,而後他緩緩地抬起頭來,透過披散著的沾滿血污的頭髮,目光冷漠地看向孫孟。
「有種……你來啊……爺爺我等著呢!」劍無名原本有氣無力的聲音在說道最後的時候猛然間竟是變成了怒吼!
「混蛋!」
「啪!」
面對劍無名的挑釁,孫孟心頭大怒,大罵一聲便拿起掛在旁邊的皮鞭,朝著劍無名的身上便是狠狠地抽了過去,伴隨著一道皮鞭重擊在**上的脆響,只見劍無名那原本就佈滿血痕的身上又在傷口之上平添了一道新的傷口,而鮮血也是在汩汩地向外冒了片刻之後,便於之前已經乾澀地血痕融在了一起,剛才的那道新的傷痕也就不再那麼注目了,成了劍無名身上眾多傷痕中的一道!
「哈哈……」面對孫孟的鞭打,劍無名不怒反笑,而且笑的極其猖狂,笑的極其狂傲,「沒吃飯嗎?還是你們陰曹地府的雜碎都是軟腳蝦?那兩個廢物手上沒力也就算了,怎麼連你這個五殿主都像個女人一樣,軟手軟腳的?有本事拿出點力道出來,也讓爺爺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
「我……」
孫孟被劍無名氣得臉色漲紅,再加上酒勁正濃,於是他玩命揮動著皮鞭,對著劍無名劈頭蓋臉地掄了過去,看孫孟此刻這副怒不可遏的樣子,簡直就是想要把劍無名活活打死的意思!
「你害了可兒,我今天就打死你,為可兒出氣!」
「哈哈……拿出點本事來!怎麼你的力道就像是撓癢一樣,孫孟,你這個孬種!」
……
孫孟和劍無名二人就這樣,一個被氣得渾身顫抖地拚命揮動著鞭子,而另一個則是任由那皮鞭將自己的身軀打的皮開肉綻,依舊是肆意狂笑,口中還不住的挑釁!
如果說此刻孫孟是在發洩,那劍無名就是在很明顯的求死了!
「五殿主……不要啊……大教主有命,這個人還不能打死啊……」
旁邊的兩名大漢見狀,趕忙撲上去欲要攔住孫孟的動作,一邊奪下皮鞭還一邊不停地哀求道。
「滾開!」
由於孫孟喝醉了,因此在這兩名大漢的撞擊之下,身子一個不穩便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而後只聽得孫孟口中暴喝一聲,而後身子猛然一彈,一股內力不自覺地自其雙臂之中震出,硬是將那兩名大漢給震退到了牆邊!
就在孫孟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子,欲要再抄起皮鞭繼續鞭打劍無名的時候,一道冷厲的聲音卻是猛然在門口響起,這道聲音直接將孫孟的身子震得一顫,繼而酒勁也瞬間醒了一半!
「住手!孫孟你好大的狗膽,當老夫說的話是放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