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青都熊府。|||
整個青都熊府之中,四處掛白,輓聯花圈隨處可見,所有的熊家弟子全部披麻戴孝,下人奴僕也是一身素衣!而在熊府正中的議事堂中,竟是還堂而皇之地供奉著熊家四子的靈位。自打熊家四子死後,熊正終日鬱鬱寡歡,雖然如今已經整整一個月過去了,可他依舊不允許撤掉靈堂的佈置,幾乎每晚他都會獨自坐在議事堂中,守著自己四個孩子的靈位,一坐就是整整一夜,一開始的幾日他還會低泣嘶吼,可是後來隨著時間的流逝,熊正的眼淚可能已經流乾了,變成了徹底的發呆。這種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又豈是一般人能夠體會的呢?
熊府的議事堂中,熊正一臉陰沉地坐在正座之上,憤怒的雙眼此刻簡直快要噴出火來,雙手緊緊地攥著拳頭,力道之大使得骨節都有些泛白,手背上更是青筋暴起,儼然一副怒不可歇的樣子!
而在熊正的兩旁,熊青和熊力同樣一臉的陰沉之色。
此刻,這熊家三人幾乎都是在以一種能殺人的眼神直直地盯著站在議事堂正中的一位老者。此人一身灰袍,臉上略帶一絲尷尬地笑容,他正是被劍星雨派來青都調和兩家關係的雷震。而在雷震的身後,還跟著兩個隨行的雷家堡弟子!
「咳咳……」熊青率先打破了僵局,眼神冰冷地注視著雷震,繼而緩緩張口說道,「雷堡主,這幾天你已經陸陸續續地來了五次!難道我大哥的意思你還不明白嗎?」
其實自從劍星雨當時在徐州給雷震下令之後,雷震便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青都,來到青都的當天便直接拜訪了熊府,只不過被熊正給生冷地拒之門外。在後來的幾天裡,雷震隔三差五就來拜訪一次熊府,可每次都會吃閉門羹,今夜已經是他第五次來熊府了,雷震竟然破天荒的見了他。可雙方見面之後,氣氛竟是異常的尷尬,熊正只是靜靜地注視著雷震,搞得雷震一時之間也無從開口,若不是此刻熊青打破僵局,只怕這尷尬的局面還得延續下去!
「還請熊府主節哀順變!」雷震面帶尷尬之色地說道,繼而拱了拱手,輕笑道,「熊府主喪子之事,老夫知道之後也是大感惋惜!如有什麼需要幫助的,熊府主儘管開口,老夫定不會推辭半分!」
聽到這話,熊正的瞳孔猛然一聚,繼而咬牙切齒地說道:「我要你替我殺了劍星雨和陸仁甲,你可做得到?」
雷震眉頭一皺,而後輕聲說道:「熊府主,此事劍盟主也是受人陷害,還望熊府主明察秋毫!」
「彭!」
「查個屁!」熊正猛然一拍桌子,頓時將桌上的茶杯給震了一個粉碎,「人贓俱獲,劍星雨他還敢抵賴!當日若不是我無能,說什麼也不會放他們離開的!」
「熊府主稍安勿躁……」
「雷堡主!」
還不待雷震的話說完,熊正猛然眼神一聚,繼而雙目冷冷地注視著雷震,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可曾體會過喪子之痛?你可曾體會過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感覺?」
「唉!我那義子雷天當日命喪大明府之手時,我也曾悲痛欲絕,所以熊府主的感受,老夫還是能夠體會一二的!」雷震輕歎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也正因為如此,我才更加瞭解劍盟主的為人,深知他絕不會做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情!」
「你瞭解他?」熊正冷笑著說道,「你瞭解他多少?他爹竟然是當年名震江湖的劍無雙,這件事若不是在天下武林大會被人捅出來,只怕現在我們都還不知道吧?別看劍星雨年紀不大,可他的心機卻是遠在你我這些老傢伙之上,你所瞭解的都是他想讓你瞭解的,若是他不想讓你知道的事情,你到死都不會知道!」
聽罷熊正的話,雷震無奈地搖了搖頭,繼而說道:「劍盟主少年英雄,的確是武林千年難遇的奇才!熊府主痛失愛子之事,蹊蹺甚多,難道熊府主就不覺得奇怪嗎?就如此判定了兇手一定是劍盟主嗎?」
「呵呵……」熊正竟然笑了,笑聲之中寒意濃重,殺意湧現,「你現在是他凌霄同盟的人,你當然幫他說話了!雷堡主,看在你我以往關係不錯的份上,我勸你一句,當心不要被人利用了!」
「熊府主你現在急火攻心,老夫希望你能清醒一些!」雷震輕聲說道。
「雷堡主!」熊正猛然大喝一聲,繼而便一下子站起身來,雙目有些顫抖著死死盯著雷震,而後慢慢舉起右手,向著身後的靈堂指了指,「我雷震一生就這麼四個孩子,如今竟然被人斷了香火!這筆賬,這個仇,我找誰報?你說我應該找誰報?當日人證物證俱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劍星雨,這筆賬我不算在他頭上,我算在誰頭上?你說?若是換做是你,你還有心思去查什麼原因嗎?難不成我還要查清楚我的孩子死的時候是如何的淒慘嗎?」
熊正越說越激動,聲音也是變得愈發抖動起來,最後甚至說到了吐沫橫飛,說到了老淚縱橫,那顫抖不已的身軀如今竟是如此消瘦,儼然沒有了往日虎虎生威的氣勢!一個月夜以繼日的折磨,已經讓熊正徹底變成了一個老年喪子的可憐老人!
見到這一幕,雷震的眼神中不由地閃過一抹悲傷之色,他與熊正也算是老相識了,雖然算不上好朋友,但這幾十年來相鄰如此之近的兩家倒也是沒少打交道,總體下來還算上和睦!那熊家的四子也是雷震看著長大的,如今想到年紀輕輕的四個孩子就這麼被人殘殺了,雷震的心裡也有些不好受!
「熊府主……」
「雷堡主不必多言!」還不待雷震的話說完,便被熊正大手一揮,給直接打斷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劍星雨的仇我不會算在你的頭上!你走吧!回去告訴劍星雨,我熊府雖然實力上遠不如他的凌霄同盟,我熊正的武功也不及他劍星雨,但這個仇我會永遠記著,只要一有機會,便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去痛咬他一口!讓劍星雨給我等著!」
「熊府主,可是……」
「雷堡主!」熊正的眼神猛然一聚,繼而一股淡淡的殺意便是湧上了他的面龐,「休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噌噌噌!」
就在熊正的話音剛剛落下的時候,熊青和熊力猛然站起身來,而與此同時,幾十名隱藏在暗處的熊府弟子立即抽出鋼刀衝了出來,一個個如餓狼般緊緊盯著雷震!
「堡主小心!」
跟在雷震身後的兩名雷家堡弟子也瞬間抽出了腰間的寶劍,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將雷震護在了中間。
雷震慢慢地環顧了一圈周圍情況,嘴角竟是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而後語氣稍有不善地說道:「原來熊府主還設下了埋伏!怎麼?想取老夫的性命嗎?」
「原本我的確是想先殺了你,以洩心頭之恨!」熊正直言不諱地說道,「不過念在你我往日相識的份上,我決定放你一條生路,帶著你的人馬上離開,再也不得踏入青都半步!」
「熊正!」雷震此刻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雙目之中也隱隱閃爍著一抹怒意,「你太糊塗了!做事情分不清青紅皂白,做人更是分不清誰好誰壞!」
「哼!你以為此事我們沒查過嗎?」熊力翁生說道,「我們查了許久也沒有查到任何可以證明他不是兇手的證據!這只能證明,劍星雨就是兇手!」
「你……」一時間,雷震竟是被氣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就在此刻,一道戲謔地聲音陡然自議事堂外傳了進來,一下子便將堂中的眾人驚的身子一顫!
「狗屁!這只能證明你們熊府養了一群沒用的廢物而已!」
就在這句話說完的時候,只見兩道狼狽的身影衝撞著倒飛進來,而後重重的摔在了議事堂中!待眾人定睛一看,才發現這二人竟是熊府的弟子!
「什麼人膽敢擅闖我熊府?」熊青怒喝一聲,抬腳便要向門口走去。
「你這熊府還用闖嗎?老子還不是大搖大擺的走進來的!哈哈……」
話音才剛剛落下,只見一臉戲謔地陸仁甲便是帶著秦風唐婉、曾悔卞雪四人邁步走了進來。陸仁甲的出現,直接讓欲要邁步向前的熊青硬生生地止步在了原地,任由心中如何惱怒,可卻是再也不敢向前挪動半步!而周圍的熊府弟子也是趕忙將刀鋒向著陸仁甲幾人的方向挪動了一些!
「陸仁甲!」熊正冷冷地說道,一股殺意瞬間便自其身上迸發出來。
「先別著急動手!」陸仁甲大手一揮,制止了欲要出手的熊正,「我帶個人來給你認識一下!」
「什麼人?」熊力開口問道。
「陳七,進來!」
只聽得陸仁甲的聲音才剛剛落下,一道人影便是快速閃過門口,眨眼的功夫便是如一陣清風般出現在了議事堂中,這等身法直讓周圍的熊府弟子大感一陣錯愕!
「陸爺!」陳七站在那裡,恭敬地對著陸仁甲施禮道。
「嗯!」陸仁甲笑著點了點頭,而後腦袋一揚,衝著熊正怒了努嘴,「這位就是那熊家四子的老子,熊府的府主熊正!現在就把你查到的事情告訴他!」
「等一下!」熊正突然出言道,「你又是什麼人?」
「在下陳七!劍盟主麾下的一個無名小輩,專門負責打探一些隱秘的消息!」陳七輕聲回答道。
「剛才陸仁甲說你查到了什麼事情?什麼意思?」
「我查到了關於熊威、熊瓊、熊易、熊嬌四人的真正死因!」陳七的語氣依舊平淡如初。
「什麼?」熊正、熊青和熊力幾乎同時驚呼道。
熊正眉頭一皺,急聲問道:「你說你查到了關於我那四子的真正死因?」
陳七慢慢地點了點頭。
「那是什麼?」熊正小心翼翼地問道。
「熊威、熊瓊和熊易三人,死於」玉劍修羅「花沐陽之手,而熊嬌則是死於陰曹地府「五殿閻羅王」孫孟之手!」陳七淡淡地說道,聽他語氣不像是在說什麼令人震驚的消息,反而就像是在說一件極為平常的瑣事一般!
「你說是就是嗎?」熊青冷笑著反問道,「你是劍星雨的人,本來就不可信!別以為突然找個人出來說打探到什麼消息就可以掩蓋事實,你當我熊府是傻子嗎?」
「你不是傻子嗎?」陸仁甲嘴巴一撇,戲謔地反問道。
「你這麼說的證據是什麼?」熊正眼神深邃地問道。
「證據就是這個!」陳七說罷便從懷中掏出一個手帕,而後小心翼翼地將手帕打開,裡面是幾根繡在衣袍之上的金線!
「這是什麼?」
「這是在那熊威、熊易和熊瓊被殺的地方找到的!」陳七輕聲說道,「這是在打鬥的過程中,從那兇手的身上掉落下來的幾根線頭!」
「他們被殺的地方?我們怎麼沒找到?」熊力沉聲問道。
「因為在你們去尋找之前,這東西就已經被人拿走了!」陳七說道。
「什麼人?」熊正一臉肅穆地問道。
陳七輕輕搖了搖頭,而後淡笑著說道:「這個我卻不能告訴你!」
「那這些線頭又如何能證明兇手就是花沐陽呢?熊青問道。
「你可以去青都客棧查一下住店的記錄!就在事發當夜,客棧之中住著三個極不起眼的客人!而他們之中有一人,正是玉劍修羅花沐陽。而幫他們送過飯菜的夥計可以清楚的記得,這三人之中,花沐陽的衣著打扮最為講究,而他當時所穿的衣服之上正繡這樣的金線!這樣的衣袍造價是相當昂貴的,放眼整個青都,能穿得起這樣衣袍的人也是寥寥無幾,所以夥計記得很清楚!而當時,我主劍星雨一行之中,卻是沒有人穿過這樣的衣服!」陳七不緊不慢地說道。
聽到陳七的話,熊正的眼神微微抖動了一下,透過他的眼睛可以看出,此刻的他心中定是在極力的回憶當日的場景!
「還有!」陳七繼而說道,「當夜掛在熊嬌小姐臉上的那個鬼臉面具,正是來自於當夜表演大戲的那個戲班!戲班表演結束後便離開了青都,你們卻沒有再派人去查,但我的人事後卻找到了那個戲班。得知當夜他們的一個鬼臉面具的確被一個喜愛這種東西的公子給買走了,而這個公子最大的特點就是脖子上紋著一個奇怪的蜘蛛模樣的花紋!而這個人,就是陰曹地府的五殿閻羅,孫孟!而被他買走的那個鬼臉面具,就是最後掛在熊嬌臉上的那個!」
「這麼簡單的證據你們都不去查?你們不是廢物,又是什麼?」陸仁甲冷笑著說道,眼中充滿了不屑之情!
「誰說我們沒有追查過那個面具,只不過當時那戲班子已經離開了青都,不知去向。天地之大,我們哪裡還能再找得到!」熊力頗為不滿地說道。
「這才是如山的鐵證!而且從殺人的手法上看,熊威、熊瓊和熊易三人都是死於花沐陽的一招「陰陽九重刺」之下,因此才會全身有傷,死相極慘!只不過當時花沐陽為了掩人耳目,還故意將劍換成了刀,可手法卻是改變不了的!」陳七一字一句地說道,「如果不信的話,閣下可以開棺驗屍,雖然時間過去了一個月,可骨頭上的傷痕依舊能夠有跡可查!」
陳七的話字字珠璣,猶如一根根鋼針一般重重地刺進了熊正的心中!
「怎麼樣?熊府主如今可信了我們的話?」雷震實時地問道。
「可是這一切你們都可以偽造!」熊青突然反駁道,「如果一開始就計劃好了,那故意製造一些鐵證也不是不可能!」
「你太高估自己了!」陸仁甲冷笑著說道,「如果老子真想對你怎麼樣的話,你認為我們有必要這麼大費周章嗎?傾城閣是我們凌霄同盟剿滅的,明人不做暗事,面對傾城閣尚且不屑於玩什麼陰謀,更何況你這小小的青都熊府了!」
「你……」熊青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難道老子說的不對嗎?」陸仁甲嬉笑著反問道。
「罷了!」熊正此刻彷彿十分疲憊一般,繼而癱軟在了椅子上,眼神略帶一絲迷離,幽幽地說道,「我子已入土為安,我實在不想再驚擾他們了!你們說的真也好假也罷!事實都與你們凌霄同盟脫離不了關係,就算真是陰曹地府所為,那他們又為何會為難我們熊府之人呢?最終的目的還不是要為了給你們製造麻煩!說到底,我熊府不過是一個夾在中間的替死鬼而已!」
聽到熊正的話,陸仁甲和雷震對視了一眼,都是沒有再多說什麼。
「你們都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地呆一會兒!」熊正慢慢地閉上了雙眼,輕聲說道。
陸仁甲眉頭一挑,繼而點了點頭,朗聲說道:「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如今的凌霄同盟與落雲同盟在東北一帶已經勢同水火,江湖動盪,你青都熊府絕不可能安然無事!鐸澤和葉成的為人你是知道的,尤其是雲雪城的霸道我想你也體會過一二,所以我希望熊府主想清楚,既然此事是個誤會,那你我之間便還是朋友!而且,熊府早晚都會需要凌霄同盟的幫助!」
「會嗎?」熊青緩緩睜開雙目,似笑非笑地問道。
「會的!」陸仁甲反倒是收起了戲謔地神色,一臉凝重地說道。
說罷,陸仁甲便轉身帶人走出了議事堂,轉眼的功夫便離開熊府。而雷震也是再度對著熊正拱了拱手,繼而便跟了出去!
「大哥……」待陸仁甲和雷震走後,熊青這才輕聲呼喚道。
「出去吧!讓我一個人呆一會!有什麼事明日再議!」熊正不由分說地打斷了熊青的話,語氣之中透著一抹堅決之色。
熊青和熊力對視了一眼,繼而皆是歎了口氣,只能揮手將眾弟子撤下,而後便邁步離開了議事堂,還很識時務地將房門從外邊給緊緊地關上了!
一夜無話,整個熊府陷入了寂靜之中!
黎明時分,熊青的房間之內,一道略顯佝僂地身影陡然穿破了窗子,一下子便躍到了熊青的床榻之上,還不待驚醒的熊青驚呼出聲,只見一道寒光閃過。下一秒,熊青的右眼之中,便是深深地插進去了一根鐵杵!
頓時,鮮血夾雜著腦漿便浸濕了枕頭。這個動作猶如一個信號一般,瞬間便開啟了青都熊府自成立以來最恐怖的噩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