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星雨離開了趙家。如今正是三月春來,距離八月十五還有五個月有餘,時間寬裕,現在他先要去的地方,是洛陽城。因為那裡有著他唯一的血脈親人,劍星雨的外公,殷老丈。
洛陽城在中原地帶,距離這塞北有著近一個多月的路程,這一個多月總要吃飯,活著。因此,劍星雨便尋找到一支前往洛陽城運送藥材的商隊,給人家當護衛,這支商隊一共才七個人,一個姓周為老管家,四個夥計,兩個僱傭護衛。
這兩個護衛中除了劍星雨以外,還有一個長相十分猥瑣的胖子,年紀不過二十餘歲,有著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名字,陸仁甲!
陸仁甲的腰間別著一把金色的大號菜刀,一開始的時候,劍星雨還誤以為這胖子是個廚子,後來經周管家介紹,才知道這也是請來的護衛。
據說周管家當時在街上閒逛,剛好看到陸仁甲隨手將街邊的十幾個流氓打得滿地找牙,因此才讓周管家看上,否則任誰也不會相信這麼一個猥瑣的胖子竟然有著不錯的身手。
天色已晚,商隊停駐在路途中的一家客棧,這客棧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怎麼看都感覺是一家黑店。可方圓百里哪還有其他的地方可以留宿?無奈只好住下,這裡還有一個有趣的名字,叫「半間客棧」。
陸仁甲望著這客棧的牌匾,嘴巴嘟囔地說道:「半間客棧?莫非這客棧裡只有半間房不成?」
說著,商隊一行人走進了客棧大堂。
大堂裡的客人似乎還不少,不過看這些人風塵僕僕的樣子就知道,多是來往的商戶和江湖中人,想想也是,如果不是趕路至此,誰會莫名其妙的到這個鬼地方吃飯。
更明顯的是,幾乎每一張桌上都擺放著幾把刀劍。這些人看到劍星雨他們一行人進來,都用一種不善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見沒有異常才又轉過頭去自顧自的吃飯。
周管家似乎習慣了這種被人打量的感覺,逕直帶著眾人找到一個角落的位子坐下,七個人坐一張桌子,雖然有些擁擠,但也算是坐下了。
劍星雨和陸仁甲同坐一張長凳,因為這陸仁甲身材極其的臃腫,所以這條長凳陸仁甲佔了一大半。
陸仁甲挪動著他那肥胖的屁股,轉頭笑瞇瞇地對劍星雨說道:「你的兵器是什麼?」
不知怎的,看到這陸仁甲的笑臉,劍星雨就很有一種扇他一嘴巴的衝動,這張大肥臉確實長的太欠抽了。
劍星雨先是向外邊挪動了一下,然後對陸仁甲說道:「我一般不用兵器,只有很少數的時候才會出劍!」
陸仁甲一副我瞭解的神色,將大臉湊得更近,似乎這陸仁甲對劍星雨很感興趣,繼而說道:「我告訴你啊,我特別喜歡用刀,無論做什麼都喜歡用!我的刀法就是這麼練出來的。」
劍星雨看了一眼陸仁甲放在一邊的巨型大菜刀,問道:「你的兵器為何是把菜刀啊?」
陸仁甲小眼睛一瞪,責備地說道:「不許說我這是菜刀,我告訴你,我這把可是黃金快刀,整個江湖只此一把!你是有機會見到,不知道有多少人相見還見不到呢。」
劍星雨笑了笑,突然想起什麼似得,向著陸仁甲問道:「為何你的名字叫陸仁甲?這麼奇怪!」
陸仁甲砸吧了一下嘴巴,然後說道:「每次都被人這麼問,每次都解釋一遍,真麻煩!我只說一遍啊,你聽好了。」
劍星雨好奇這陸仁甲名字的來歷,當下也是點了點頭。
陸仁甲揚起他那大腦袋,說道:「其實我老娘是當年揚州煙柳巷的一枝花,煙柳巷你知道吧?」
聽這名字就知道必然是煙花之地,劍星雨點了點頭。
「我老娘當年是那的花魁,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公子哥是數不勝數,這些人都為了能和她共飲一杯而不惜揮灑千金!」
劍星雨皺了皺眉頭,說道:「這和你的名字有什麼關係?」
「別著急啊,這不就說到了,正所謂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經常走夜裡,肯定碰到鬼,這不就一不小心生了個孩子,也就是我。可是就連我老娘自己也不知道我爹是誰,對她來說這些客人都是路人而已,因此給我隨便取了一個名字,叫路人甲!後來我不喜歡路人這兩個字,覺得太直白了,因此給自己找了一個姓,也就是陸,人也改成了仁慈的仁。出於對我老娘的尊重,這個甲字我就保留下來了!」
「噗!」劍星雨聽到這話,一口茶水控制不住地噴了出來,這名字的來源也太意外了吧!
看見劍星雨這樣,陸仁甲也是沒好氣的哼哧了一聲,轉過頭去喝起茶水來。
不知怎的,跟這陸仁甲接觸下來,劍星雨發現對這個胖子並不十分反感,反而很是喜歡這胖子放蕩不羈的性格。
劍星雨又問道:「那你的功夫從何而來?」
陸仁甲輕歎一聲,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往事,有些無奈地說道:「後來我老娘人老珠黃,又好賭,把年輕時暫得錢都輸光了,最後欠了一屁股債,竟然把我給賣了換錢。就這樣,我就被賣給一個屠夫當夥計,那個屠夫整日酗酒,對我不是打就是罵,不給我飯吃還讓我一刻不休的幹活,生怕買我買虧了似得,最後我一氣之下就把他給殺了!」
「殺了?」劍星雨驚訝道。
「是啊,殺了之後就獨自在江湖上廝混,後來就遇到了我師父,他教給我武功,那幾年是我活的最好的幾年。不過師父後來被仇人追殺,跳崖死了,我又變成了一個人,為了給師父報仇,我就努力的學習武功,前前後後走過不下十處的門派,學習刀法,甚至那大明府我還去當過兩年雜工,偷學了一些烈焰十字斬,嘿嘿……」
說到這,陸仁甲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劍星雨卻是再笑不出來了,因為他沒想到陸仁甲所經歷的人生竟會這般的淒慘,可陸仁甲卻保持一個樂觀的心態,這正是讓劍星雨所欽佩的。
陸仁甲接著說道:「後來我就將所學的這些刀法融合起來,自己自創了一套刀法,結果效果還不錯,為此,我在深山裡整整呆了一年,出山後,武功也算有些成就,就找到了當年追殺師傅的仇人燕子門,那只是一個不入流的小門派,我用了一個時辰殺光了燕子門裡所有的人,也算是為師傅報了仇。再以後,我就沒了目標,四處找人比武,老碰不上對手,後來發現這也沒什麼意思,乾脆就跟這一些商隊到處走,也算是打磨時間吧!」
劍星雨聽到這裡,有些驚詫的重複了一句:「什麼叫碰不上對手?」
陸仁甲笑了笑,對劍星雨說道:「就是沒有幾個能打過我的,也許我沒遇見過真正的高手,對了,他們送給我一個外號。」
「什麼外號?」
「黃金刀客!」
在座的人倒是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因為在座的這些都是生意人,可如果這話要是讓江湖中人聽到的話,恐怕會立馬嚇的有多遠跑多遠了。
黃金刀客陸仁甲,現在的江湖排行榜上排名第六位的絕世高手,自創的斷金刀法威力無比,一把黃金刀,斷送無數魂。正是這金黃菜刀卻斬殺了無數高手,引得江湖上許多人對其大名是談之色變,聞風喪膽。沒想到這樣的人物竟然就坐在劍星雨面前嘻嘻哈哈的說笑。
不過劍星雨因為不瞭解現在的江湖大事,所以沒什麼太大反應,只是覺得這陸仁甲為人不錯,並且武功不錯罷了。
其實陸仁甲的師傅只是一個武功二流的刀客,他所教給陸仁甲的都是一些基本的刀法與功夫,但陸仁甲卻是天生的武學奇才,尤其是對刀,更是有著一種絕佳的天賦。後來他獨自闖蕩江湖各派,學習百家刀法之所長,後隱居深山,這才自創出了這絕世的斷金刀法。至於他這黃金刀,便是他在深山之中奇遇古墓所得。其實這黃金刀上屆的主人也是當年名揚江湖的人物,只是由於時間隔得太久,如今已是沒人記得罷了。
不一會兒,周管家點的菜就上來了。陸仁甲一見這滿桌子菜餚,口水恨不得流了一地,也顧不得和其他人客氣,抄起筷子就開始一頓猛吃,嘴裡的菜還沒嚥下,一個雞腿又生生的塞進嘴裡。那滿口的油順著嘴角滴落下來,原本就胖的臉上,顯得更加的油膩。
陸仁甲一邊吃著嘴裡還發出「嗯嗯!」的聲音,這不雅的舉動讓這一桌子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劍星雨更是無奈地看著陸仁甲這副難看的吃相。
吃完飯後,劍星雨和陸仁甲共住一個房間,兩人在房間裡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陸仁甲先問道:「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身手一定不錯,說說,你是怎麼這麼年輕就有這麼好功夫的?」
劍星雨輕輕笑了笑,說道:「師傅教得好!」說到這,劍星雨的腦海中浮現出因了的身影,嘴角不由浮現一絲笑意。
陸仁甲追問道:「你師傅是誰?」
「說了你也不知道!更何況他老人家默默無名,不說也罷!」
陸仁甲點了點頭,說道:「嗯!高人都這樣,我懂!」
劍星雨看到陸仁甲這一副裝斯文的姿態,一把將手裡的茶杯扔了過去,笑罵道:「你懂個屁!」
「嗖!」的一聲,茶杯在空中劃過一條優美的弧線,直接飛向陸仁甲。此刻,只見陸仁甲右手閃動如電,黃金刀瞬間抽出,「噌!」的一聲,一道金光閃過,黃金刀又歸入刀鞘之中。再看那茶杯,卻從中間分開,偏向左右,從陸仁甲那張笑嘻嘻的大臉兩側劃了過去,沒有碰到他一根汗毛。
這出刀、斬杯、收刀,一氣呵成,快如迅雷。
動作快的即使是劍星雨的眼力,也只是隱約看到刀身一閃即過而已。這信手拈來的一手,讓劍星雨的心中可是大大的驚詫了一番。
看著劍星雨盯著自己不說話,嘴巴還長的老大,陸仁甲馬上做出一個嬌羞的姿勢,變態地說道:「人家對男人可沒有興趣,你別亂來啊!」
「滾!」劍星雨瞬間清醒過來,一聲怒罵脫口而出!
陸仁甲只是自顧自的在一旁大笑,而劍星雨此刻卻是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陸仁甲,你接下來打算去哪?我說的是到了洛陽以後。」
陸仁甲沒想到劍星雨會問這個,一時也是愣了一下,緊接著說道:「不知道,也許再找一個商隊吧!反正我去哪都無所謂,只要不是無事可做就行!」
劍星雨笑了笑,突然面色一正,說道:「那你跟我走吧,跟我一起闖蕩江湖,怎麼樣?」
聽到這話,陸仁甲眼珠子轉了轉,剛才戲謔的神情漸漸收起,表情逐漸嚴肅了起來,雙眼直直地看著劍星雨,劍星雨也微笑地看著他。
其實以陸仁甲的武功,去任何一個勢力做客卿都會被視為絕對的上賓對待,但陸仁甲絕沒有這麼做,原因很簡單,就是他還沒有碰上讓自己心甘情願跟隨的人。
今日,劍星雨的話說的雖然好聽,可實際意義就是想讓陸仁甲跟著劍星雨,以陸仁甲如此放蕩不羈的性格,他真的肯嗎?
就這樣,劍星雨和陸仁甲彼此對視著,四目之中一股淡淡的戰意孕育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