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上在陳府當丫鬟的時候穿的裙子,這是小草有生以來穿的第二件長裙。這裙子不知道是什麼料子做的,輕薄又柔軟,穿了跟沒穿似的輕飄飄,讓她覺得手足無措。
「姑娘隨奴婢來這邊。」丫鬟笑著將她牽引出來,直接上了二樓。
「要做啥?」小草撓著頭問。
「這件綠裳是掌櫃的得意之作,姑娘既然穿上了,自然要好生修飾一番,不枉費掌櫃一番心血。」
啥?竟然是掌櫃做的衣服?小草低頭看了看,除了覺得很合身之外,沒有其他的什麼感覺啊,也不花哨。
「等等啊,我不是要買,只是試試而已。」小草伸手抓著那丫鬟:「這衣裳很貴吧?」
丫鬟一愣,目光往她身後某處瞧了一眼,又笑得溫和:「衣裳貴不貴是其次,難得遇見適合它的主人,姑娘先隨奴婢去修整,要是當真好看,掌櫃免費送了您,替我霓裳閣打個招牌也未必不可。」
意思就是,她穿得好,還可以白撈一件裙子?小草眼睛亮了亮,二話不說,拽著這丫鬟就蹭蹭上了二樓,一屁股坐在一處空的妝台前。
這霓裳閣二樓是修容之處,不少姑娘坐著,有丫鬟梳髮髻抹胭脂。被小草拽著的丫鬟好一會兒才回過神,輕咳兩聲,淡定地拿起了木梳,開始收拾這位姑奶奶。
日頭快正中的時候,朱雀大街上已經開始張燈結綵,為晚上的晚會做準備。
段十一坐在顧盼盼的閨房裡,搖著扇子道:「好盼盼,你今晚隨我一遊可好?」
顧盼盼抱著琵琶,纖手調音:「陪游不是難事,但是陪大人的游,妾身性命有危。」
「話怎麼能這樣說。」段十一笑得溫柔:「有段某在,怎麼都不會叫你傷著。」
「大人若非要人陪著,你那徒兒不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了麼?」顧盼盼低聲說這麼一句,美目悄悄打量段十一。
段十一嘴角好像抽動了一下,接著無奈地揉揉眉心:「我那徒兒,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且怎麼看都是個孩子,哪裡及得上你,溫柔大方,美麗可人。」
孩子?顧盼盼聽著這詞,抿了抿唇,猶豫了一會兒才站起來道:「大人盛情,妾身自然不好再推辭,傍晚時分,胭脂河岸見吧。」
「還是你最貼心。」段十一笑著站起來:「等會兒我讓小草送裙子來,你且笑納。」
顧盼盼頷首,張口還欲說,段十一已經轉身出去了。
這來得快,去得也快。她苦笑一聲,手裡的琵琶才剛調好音,人都沒了。
撥一聲弦,屋子裡傳出輕聲低喃,聽起來,人比花寂寞。
「好了。」霓裳閣的丫鬟歡呼一聲,看了看鏡子裡的可人兒,高興地問:「怎麼樣?」
小草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接著就想趴在妝台上繼續睡覺。
女人實在太麻煩了啊,畫個臉,梳個頭,竟然整整用了兩個時辰!
現在她啥都不想看,就想睡覺。
下巴剛要在妝台上著陸,就被一隻手輕輕托了起來。
蘭草的香氣撲了她滿臉,小草瞬間就清醒了,猛地一睜眼,就看見一張帥臉貼著她,笑得很是滿意:「拾掇一番,也還能看啊。」
是剛剛那個穿黑衣裳的。
小草頭皮發麻,一爪子拍開他的手,皺眉道:「男女授受不親,公子自重。」
說完這話,她自己就在心裡狠狠地鄙視了自己。這啥調調啊,果然是穿個裙子就把自己當女人了,要是平常時候,她該說的是「哪裡來的傻逼,不想混了是吧誰都敢碰?」這樣的話。
忍不住側頭看了一眼鏡子裡的自己,小草微微吃驚。
這鵝蛋臉柳葉眉小紅唇的美妞兒是誰啊?頭上還梳了個墮馬髻,插著根碧玉簪。配著這一身淺綠色長裙,看起來……
真他媽的好看!
她眨眨眼,鏡子裡的人也眨眨眼,小草一拍大腿:「這是我啊?」
黑衣公子被她的動作逗得直樂:「是你,怎麼樣,好看嗎?」
「當然好看!」有機會誇自己,小草一點也沒留力氣:「我簡直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
旁邊的丫鬟一個沒站穩,差點摔下樓去,心驚膽顫地看了小草一眼,才扶著樓梯繼續往下走。
黑衣公子沒忍住,大笑出聲,聲音也終於沒再壓著:「你可真有意思!」
小草一愣,看著面前這人,乾笑兩聲:「你…再說一句話我聽聽?」
這聲音,總覺得,很耳熟啊。
黑衣公子不笑了,黑不見底的眼睛瞧著她,帶著些孤傲:「耳朵挺靈敏的啊?」
顏無味!
這不就是逃出了大牢的顏無味!
小草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從凳子上跳起來就拉開了打鬥架勢:「你竟然敢光明正大在我面前晃!」
二樓裡其他的姑娘都紛紛看了過來,顏無味嗤笑了一聲,一把將小草拉過來,困在一隻手臂之間,便叫她動彈不得。
「我就晃了,你能抓我回去麼?」
低沉的聲音帶著嘲諷,輕輕在她耳邊道。
小草氣得臉蛋通紅,但是被顏無味抓著,就一隻手抓著她的肩膀,她就察覺到了。
這人武功起碼甩她十條朱雀大街!
別說抓他了,她現在連掙扎一下都困難。
顏無味看著懷裡這刺蝟一樣的傢伙,眼裡的黑色又散掉了,笑得開心得很,帶著她就出了霓裳閣。
「你放開我!」
「不放!」
小草磨牙,有些洩氣地道:「行了,我打不過你,你想幹什麼,直說吧。」
好歹她還給他送了那麼多雞腿啊,不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吧,起碼現在也別對她太狠啊。
「我只是恰好想見你,而你恰好在我面前出現了。」顏無味放軟了手上的力道,改攬著她的腰,低下頭來,像是情人的呢喃:「為了感謝你救了我出天牢,所以今天,我陪你逛鴛鴦會啊。」
這算什麼狗屁感謝!小草鼓了鼓嘴:「我還有事,要送衣裳去眠花樓,不能奉陪。」
「你說的是你一進門選的那套衣裳麼?」顏無味道:「我已經讓人替你送去眠花樓,給顧盼盼了。」
小草一愣:「你怎麼知道是顧盼盼的?」
顏無味抿唇,漆黑的眸子睨著她道:「你師父就那麼一個紅顏知己,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心裡微微一跳,小草下意識地想往後退,奈何這人卻收緊了手,捏得她腰疼。
他知道自己是段十一的徒弟了,更好像知道段十一今晚會和顧盼盼一起去鴛鴦會。
那…是不是說,晚上他會有什麼行動?對段狗蛋不利的?
段狗蛋只有一個人啊,這廝還有個女魔頭的姐姐顏六音,兩個算計她師父一個,她那師父就算再聰明絕頂,也肯定會吃虧啊。
不行不行,她得回去告訴段十一。
「我…肚子疼。」小草突然嗷了一聲,捂著肚子冷汗直流。
顏無味一愣,狐疑地看著她:「好端端的,怎麼會疼的?」
小草咬牙,臉色通紅:「女兒家的事情,你哪裡知道!快放開我,我要回去!」
女兒家的事情?顏無味滿腦袋問號,手卻還是沒鬆開:「我送你去醫館,今天可不能放你回去。」
小草:「……」
這人是不是傻,頭一次聽聞有女兒家因為月事去醫館的,丟不丟人啊!
「不去……啊,痛死我了!」
小草順著他的力道就滑倒在了地上,抱著肚子呻吟不已:「救命啊,救命啊,好痛!」
這裡是朱雀大街,滿街來來往往的人都停下來看熱鬧。顏無味有些手足無措,蹲在她旁邊眨巴著眼,低聲道:「你好丟人啊……」
你才丟人呢!小草悶哼一聲,繼續嚎叫。
人群裡出來個熱心的大嬸,一把扶起小草來,看著顏無味道:「哎喲,這小媳婦看樣子是動了胎氣吧?公子你也不好好照顧著你家娘子,還不趕緊帶回去歇著?」
動了……胎氣?
小草瞪大了眼睛,顏無味也瞪大了眼睛。
大嬸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語重心長地道:「小夫妻不要吵架,好好養身子最重要。公子你也多讓著自家媳婦,女人懷孩子很辛苦的。」
小草哭笑不得,明知道這大嬸是誤會了,卻也不好解釋,乾脆跟著繼續裝痛苦。
顏無味的表情很嚴肅,一張臉線條緊得能割破人的手指頭,嚇得圍觀的群眾紛紛散開。
「你……懷的是誰的孩子?」他問。
小草一扭頭,作嚶嚶哭泣狀:「你別問了……」
她實在瞎編不出來!
顏無味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走吧,先去旁邊的客棧裡休息。」
啥?這都不放她走?小草心裡更涼了,顏無味這是要監視她啊,要砍掉段十一的左膀右臂!這樣就更好對付段十一了是不是?亦或是關鍵時刻拿她出來當籌碼!威脅段十一!
畢竟她這麼重要的一個角色,實在是影響大局!
小草心情很沉重,思考了一會兒最後決定。
她來拖著顏無味好了!這樣的話,起碼段十一不會以一敵二!
至於該怎麼拖,這就是考驗戰略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