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小插曲絲毫沒有影響到梅相爺的大好心情,他不但一口氣喝了兩碗粥,飯後還在去銘德學院的路上小瞇了一覺。
當小廝掀開轎簾時,睡的迷迷糊糊的相爺才在輕喚聲中揉著惺忪的睡眼,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下轎來。
銘德學院的李慕道、陸鳳鳴早就得了通報迎了出來。
梅相爺就那樣半瞇著眼,隨意揮了下手道:「爺就來隨便看看,你們該幹嗎幹嗎去。」那兩個卻不肯離去,最終還是堅持由他們領著相爺到學院參觀。梅香儒看著倆人一臉興致只好允了。
大管家看著行為舉止太過隨意的相爺,抿嘴擰眉,他不知道相爺這樣他是該高興還是該擔心:三個月前的相爺是特別注意官儀、官威的。不管實際才能如何,在形式上他絕對會百分之百擺足宰相的架勢。
他要是到哪裡巡查,對方不出動全員迎接,他就覺得是蔑視他的官威,最好是不論大小一個都不要拉下;才能顯示出對他的重視,才能體現歡迎儀式的隆重。
他任何時候見下屬都是衣冠楚楚,形容整潔的。絕不會像今天這樣,捂著嘴,打著哈欠,揉著眼出現在下屬面前。更不會給下屬留下那怕一絲一毫的儀容不整的印象。
可外在形式畢竟是空的,沒有宰相的治國安邦的才能哪裡能服眾!而梅宰相只所以招來這麼多非議,別說百官對他口服心不服,面服理不服,就是下人也多在心中腹誹。追根究底還是因為他除了貪婪、吝嗇、肚量小不容人外,根本就缺少一個宰相應有的的管理才能。
除了精通官場上的小聰明,小算計;這位相爺根本不能遇事,一遇大事他就慌,一慌就六神無主,四處找人亂尋主意,出餿主意的人在他跟前很有市場。因著他本人就那點眼界,那點見識,能總觀全局出個正點主意的人一是看不上他,二是看上他給他出了主意他也聽不進去,反而是那些小陰謀、小詭計比較得他的心,讓他更能接受。
他招了上千門客在家,也經常幫皇上拿主意,用總管的眼光看:他越管大興越亂。比如關閉和蚩戎交界的邊市,停止向蚩戎供鹽,逼得蚩戎全力搶掠大興,不惜一切大舉進犯。比如他禁止災民進城,美其名曰保護城內百姓不受災民侵擾,可是卻造成大量流民上山為匪。只不過大事太多,這些小事陳烈還沒來得及給這位爺匯報。
可現在摔了一跤之後,一切倒過來了。梅相爺大事上倒是能拿得起放的下,在正經場合也能一眼的凜然正氣,滿面嚴肅,看起來很有宰相的氣勢;甚至發怒的時候還很有氣場讓人望而生畏。就看他三言兩語就把個諾大的相府清了一乾二淨;一頓飯就把西都糧價降了下來;去一趟兵部就把軍糧送上前線,這樣的相爺讓他打心裡感到自豪。
可在平日裡,這位相爺形像全無,別說官威了,連個老爺的架子都拿不起來。不說別的:就看他一雙烏黑大眼乎嚕嚕的轉小鹿般純善、溫良,連丫鬟都敢戲弄他。本來杏芳再三耍弄相爺,自己沒當事。眼見著府裡的丫頭在相爺面前越來越大膽,那還把相爺當家主;自己覺著該是要管管了,正趕上相爺說杏芳不祥,是機會讓她出府。那丫頭尋死覓活的,相爺不但不罰她,還喝小曲去哄個丫鬟。那是一個宰相大人該做的嗎?幸好現在相府人少,自己又下了封口令,這要讓外人知道不知怎麼笑話、輕賤相爺呢?
現在是在銘德學院,他也能這麼沒形像?大總管一時糾結不清,只低了頭跟在相爺身後。
梅相爺走進別院看到銘德學院中亭台樓閣,假山、小湖相映成趣後,竟然不勝感慨道:「今日看了戶部衙門,爺才知道大興這廟有多窮,爺以為用赤貧這個詞也不過份。看了這別院,爺才知道大興這廟裡的和尚有多富。」眾人聽出他在挖苦大興是廟窮和尚富,卻沒人敢接茬。這話爺自己說可以,他們說就是對爺不尊了。
沒人接話梅香儒也不覺著無趣,看著初建的銘德學院被陸院長打理的井然有序,學生身著整潔統一的校服,處處可見正在用功苦讀的學子心中由衷的欣慰。他不過一個提議,小鳳和李慕道卻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做的這樣好,令他完全沒有想到。
走過學院中一個個小院,裡面的學生還在學習。朗朗的讀書聲讓梅香儒想起自己上大學那會的美好時光。
行至一處垂柳環抱的茗香閣時,先生正在上課,看到梅宰相一行趕緊停了話頭,過來見禮。
梅宰相微笑額首,溫和的讓他繼續。等到先生重新開始講授,梅香儒這才發現一個特異現像:班裡的學生有大有小,有老有少。剛打算細問一下,不經意間卻瞧見小鳳一臉怨怒的瞪著李慕道,而李慕道則滿面慚愧的躲閃著目光,梅香儒恍然明白過來。
原來李慕道得了相爺的令後,很快就到城外收來大量災民做學生。那些人可謂魚龍混雜,基礎各不相同,有些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年齡也相差不是一點兩點,最小的只要三、五歲,最大的都有六十了;到學院來的目的也各不相同,有得純是為了混口飯吃才來的。
這讓陸院長極其惱火,特別是看到西都學院招生時嚴格把關,只招年齡相當,又一心向學的人時,陸院長嘴上不說,凌厲的眼神幾欲把李慕道生擒活剝。
到學生入院後,李慕道也發現自己這樣做的害處來:不但不易教授也很難管理。這才惶惶然的想到相爺那討個主意,被陸院長一句:「相爺給你錢辦學院是讓你發揚醫學不是讓你給爺添亂的」硬攔了下來。
陸院長很是費了一番腦筋之後,經過一場入學大測試,把所有學生按是否通曉醫理先分開;通醫理的再按通曉的程度不同分成甲、乙、丙、丁四等級分別教授。把不通醫理的按照有無基礎學識分開。再按不同進度分成班級,分別教授。只有基礎課程考試合格的人才能轉入丁級去學醫理。
陸院長很巧妙的利用這別院中原有的院子,把學生按學科和進度分成不同班級。管理謹嚴有度,特別是每旬會有一個小考,每月有一次中考,每季會有大考合格的會升上去,不合格的只有留下再學,下次再不合格會被退回到下一級。
學院裡日常管理極其嚴格,陸院長可謂把梅相爺那個亂世用重典詮釋的淋漓盡致。
當然,這學院中的學生除了災民還有一些是實實在在想學醫的人,其中不乏醫學世家或是藥堂家中弟子。這些弟子自小就開始學習醫理、藥學,陸院長讓這些弟子和聘請的先生之間互通有無,弟子有時會上堂授課,先生也會下堂聽講,形成別有風格的教、授、學相結合。即可以彌補初建時的師資不足,又可以發揚各家所長。
問題雖然解決了,但陸院長對此怨念之深幾近刻骨,而李慕道心中又愧又悔只好忍氣吞聲無條件接受陸大院長隨時隨地的無聲聲討。
梅香儒沒想到看起來很有些瀟灑不轡的小鳳,骨子裡卻是個如此嚴謹的人。看著自己一來到這世上,就悉心照顧自己的李先生可憐的陪著小心。梅相爺於心不忍道:「聞道不在早晚,學習不在老少,爺相信只要管理得益,教授得法,一樣會出人才,成績斐然的。」
或許相爺也明白自己在小鳳心中的地位有限,對這件事梅香儒也就點到為止,並沒有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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