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便到此為止吧,大夥兒先散了吧,明日再來。」顧璃月慢騰騰的擺了擺衣上的褶皺,淡笑盈然的道。
「這藥……」
「放這兒便是,這竹林禁地,無人進來,倒是安全。」說完,也不待幾人反應,她率先轉身,慢騰騰的走了。
待歸得落軒閣的院中,她便吩咐小廝送晚膳到主屋來。
然而待她一進得主屋,便見一本書赫然朝她飛來。
她怔了一下,眼明手快的接住書,目光驀地朝側躺在床的柳惟清瞪去:「大公子這又是發的哪門子的火兒?」
說著,見他眸子冷冽,殺氣盡露,她尾音也不自覺的減了半分氣勢,最後又道:「我辛苦為大公子配製毒丸,大公子竟是以飛書相待,方纔若非我眼明手快的接住這書本,大公子可是砸中我了呢!」
「本是秘密配藥,你卻是鬧得人盡皆知!顧璃月,你莫不是當真想與我對著幹?」柳惟清冷斥。
究竟為了這事兒?
顧璃月怔了一下,慢騰騰的靠近他的床邊,將書塞回他手裡,故作問道:「大公子這話何意?」
柳惟清眸色如刀:「何意?你聞聞,如今我這主屋都飄來了濃烈藥味,想必這侯門之人,怕是皆知你在竹林子內熬藥!」
「知曉又如何?」顧璃月緩聲解釋:「大公子身子弱,我於那竹林禁地為大公子熬點藥又有何不妥?」
說著,見柳惟清神色未揭,顧璃月眸色微動,意味深長的又道:「我知大公子想保密,但這世上,終歸是未有不透風的牆,那竹林子雖為禁地,但有心之人倒是可以闖入,難道大公子就不想瞧瞧這侯門之人究竟有無心思不軌之人?」
柳惟清眸色微動,似是將顧璃月的話聽了進去。
顧璃月勾唇一笑,又趁勢道:「那些藥汁,皆不過是我隨意而為,目的便是為了引出那些不軌之人呢!說來,若是連這道清理閒雜人等的工序都未弄好,後面我當真配毒時,萬一有人來破壞,我豈不是得不償失?」
柳惟清面色終於稍解,但嗓音依舊透著冷氣:「你倒是謹慎。」
「凡事定得謹慎些為好。再者,我看這侯門人多嘈雜,小心一點,終歸是好。」顧璃月緩道。
嗓音一落,不遠處便傳來串串腳步聲。
顧璃月與柳惟清皆循聲一望,便見幾名小廝端了膳食而入,並於屋內圓桌上擺好。
待一切完畢,顧璃月漫不經心的揚手朝他們一揮,小廝們忙點頭,識趣的出了屋子。
屋內氣氛再度恢復寂寂。
顧璃月轉眸朝柳惟清望來,勾唇一笑:「大公子可否餓了?」
柳惟清眸色微動,未言。
顧璃月意味深長的笑道:「餓了便是餓了,大公子無須不好意思開口。我知大公子如今不方便起身用膳,不如,我再差人去將戚妹妹喚來伺候你用膳,如何?」
「顧璃月,凡事莫要太過主張。」柳惟清嗓音增了幾許壓抑,隨即將手中的書冊隨意一放,掀了被子便挪身下了床。
顧璃月面色微愕,靜靜的瞧著他下了床,雖站直身子時動作極慢,但也不如病入膏肓且傷勢嚴峻之人那般孱弱。
眼見著他極慢的朝不遠處的圓桌挪去,顧璃月終歸是忍不住上前跟在他身邊,問:「大公子還是莫要強撐。你若當真未有精力在戚夫人面前演戲,我不喚她來便是。」
見過逞強之人,然而像柳惟清這等逞強逞成這樣之人,她倒是甚少見過。
這廝本是在宮中受了大刑,皮開肉綻的,後又被毒折磨,幾近是廢了半條命。這下倒好,這廝竟這般硬生生的站起來了呢!
不得不說,這廝究竟是對他自己太狠,還是他骨頭太硬,皮膚太糙,受點小傷小打什麼的,沒什麼大礙?
顧璃月暗自咋舌,足下步子也悠悠的跟著柳惟清。
奈何柳惟清並未作答,反而是行至桌邊,便親自張羅著為自己盛了一碗飯,執起筷子便慢悠悠的開始吃了。
顧璃月眼角一抽,注視他幾眼。
只見這廝雖站著吃飯,多少有點掉價,但大抵是自小出自名門,吃飯動作倒也清雅,令人渾然不覺他站著吃飯有太大的突兀。
顧璃月默了片刻,收回神來,隨即也未有心思多說了,僅是擇了他身邊的一根圓凳坐下,開始用膳。
她著實是有些餓了,加之此番這桌上的菜餚可口,她便忍不住多吃了些。
身邊的柳惟清一直都一言不發,彷彿吃得認真,顧璃月不由又抬眸望他,見他眸色悠遠,彷彿在邊吃邊跑神,她眸色微動,勾唇輕笑著道:「大公子,接下來幾日,你……」柳惟清回神望她,修長的眸子裡平靜而又清冷:「食不言,寢不語。」
顧璃月噎住後話,怔了怔,這回倒是順了他的意未再出聲,只是待腹中已飽,她才放下筷子,朝柳惟清望來,正要說話,不料柳惟清也放下了碗筷,絲毫未朝她瞥一眼便轉身踏步。
顧璃月眼角微抽,面上終歸是有些變了。
她倒是第一次被人這般明晃晃的忽視呢。
她緩然起身,懶散著步子朝柳惟清跟去,本以為那廝會回床榻,不料那廝竟是直往不遠處的屋門行去。
因著身上的傷勢並未好,他步伐虛浮,身影踉蹌,幾度險些摔倒。
顧璃月眸色微沉,終歸是上前伸手扶住他,朝他低問:「大公子這是想去哪兒?」
柳惟清扭頭望他,眸色深邃,正要言話,不料外面竟是突然響起陣陣嘈雜與尖叫,隨之而來的,便是短兵相接的激烈碰撞之聲。
「有刺客,有刺客!」數道驚吼響起,尾音甫一落,四面皆有驚呼與應聲。
「咚咚咚!」這時,不遠處的屋門響來敲門聲,隨即,一道熟悉的嗓音焦急無措的響起:「大公子,大少夫人,府中進了刺客,家僕皆招架不住,這該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顧璃月與柳惟清極為默契的對視一眼,二人皆瞧見了對方眼中的複雜之色。
「這侯門深宅,果真是不安寧吶。」顧璃月意味深長的笑,隨即扶著柳惟清往前,又低道:「這侯門好歹也是京都城中數一數二的官家,怎被幾個小刺客震住了?看來侯門的家僕,著實弱了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