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君候府
「候爺,您別再喝酒了,借酒消愁愁更愁啊!」年邁的管家躬著身子,語氣略帶幾分恭敬,卻又隱含著幾分心疼。
到底是自小就跟隨冷錚身邊伺候的奴才,眼見往日意氣風發的主子變成如今這般模樣,心中很是難過。
「借酒消愁,呵呵,本候何來的愁,又何需借酒來消,你個老奴才懂什麼?」一手揮開靠近他酒壺的管家,冷錚面露凶相,惡狠狠的瞪著他。
他是堂堂的忠君候,受皇上重用,官路亨通,他有什麼可愁的,要愁也是別人愁。不知事的奴才,為何要用那種憐憫的眼神望著他。
就好像、、、、好像他是什麼可憐蟲一樣,他不屑別人的同情與憐憫,他是高高在上的男人。
「候爺,您喝醉了,奴才扶您回房休息。」搖頭歎息一聲,管家顫抖的伸出雙手攙扶著冷錚,欲要將他扶離花廳。
「滾,本候怎麼會喝醉,滾——」
「候爺,您又何苦折磨自己,四小姐她其實、、、、其實、、、、、」
管家欲言又止,這段時間據他暗中觀察,四小姐冷梓玥為人處事雖然強勢,特另獨行,但她卻將全府上下管理得井井有條,所有人都自覺的尊重她,臣服於她。
賞罰分明,待人寬和,又不失嚴謹,沒有人不服四小姐的管教,連他也漸漸的佩服起冷梓玥來。
年紀輕輕,就很有自己的主張,渾然天成的尊貴氣質,絲毫不比出生在皇宮裡金枝玉葉的公主遜色。
「不許在本候的跟前提起那個孽女。」
冷錚一個踉蹌撞到石桌上,將桌上的酒瓶全都摔到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煞是刺耳難聽。
家門不幸,如果不是她,他在朝中的地位怎會一落千丈,又怎會時時刻刻忍受那些同僚們的戲弄與嘲笑,會都是因為她。
不管他怎麼對她不好,他都是她的父親,可是那個孽女,處處與他做對,處處給他臉色看,他到底欠她什麼了。
「候爺,四小姐的為人其實很好的,對待府中的下人都很寬容,賞罰分明很是明理,若是候爺能主動與四小姐相處,你們的父女感情總會慢慢好起來的。」
「她對本候有什麼父女情份,她巴不得本候早日歸天。」
冷錚失控的大吼,卻不知到底是為什麼,才導致了今日的結局。
「四小姐是候爺的女兒,她怎麼可能不希望候爺過得好,過得舒心,只是四小姐她、、、、、、」真要說起來,他是看著冷錚怎樣風光的迎娶夫人長孫悠悠,又是怎樣疼寵夫人,然後生下四小姐冷梓玥的。
他還記得,那時候爺專寵夫人,更是疼愛他們次年生下的女兒,簡直就是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直到他從老家探親回府,才發現一切都變了,候爺不再寵愛夫人,而是冷冷淡淡,甚至出言侮辱,更對四小姐不聞不問,任由四小姐哭鬧不休。
現在的四小姐變得不再軟弱,也不再懼怕誰,許是因為幼時的記憶還存在她的腦海之中,才會對冷錚如此的不諒解。
他想,只要冷錚放下自己的身份,以一個父親的身份去求得四小姐的諒解,他們父女倆的感情就會好起來。
候府,也能重新回到以往的平靜與安和。「她怎麼了?」
「候爺捫心自問,您對待府裡其他三位小姐跟對待四小姐有何不同?」
大人會比較自己受到的待遇有何不同,小孩子也一樣,自幼看著候爺如何寵愛三個姐姐,難何四小姐心中會沒有疙瘩。
「本候、、、、我、、、、」冷錚語塞,蹙起雙眉,不知道該怎樣開口。
自從悠兒發生那件事情,被他親眼撞見之後,他就再也無法疼愛冷梓玥,不管她怎樣跟在他的身後哭著喚他『爹爹』,伸出雙手要求他抱抱,他都狠下心不去看她,大步離開。
甚至他還、、、、還踢開過她,直到她懼怕看到他,躲著他。
那以後,她再也不主動喚他,再也不要求他抱抱,變得膽小,變得懦弱。
眼見冷錚的面部表情由激動轉為迷惑痛苦,管家接著又道:「不管夫人她做錯了什麼,四小姐那時不過三歲,她還那麼小,什麼也不懂,候爺又怎能遷怒於她。」
「悠兒、、、、、」
悠兒縱使對不起他,背叛了他,可是她為他生下的女兒是無辜的,可他怎能對她也那般的狠心,竟然不理她,不要她,還允許別人欺辱她。
冷錚啊冷錚,你還要錯到什麼時候?
「四小姐年幼,每日躲在角落裡看著往日疼愛自己的父親呵護自己的姐姐,心中怎能不怨,怎能不氣,她也是需要疼愛的孩子呀!」
「對,你說得對,她也是需要本候疼愛呵護的孩子。」無措的呢喃著,冷錚神色痛苦,雙手抱住自己的腦袋,回想起來的滿是過往與長孫悠悠如何恩愛,如何寵溺他們的女兒。
推開管家,冷錚慌亂的往花廳外走,他要去看他的女兒,他要將過往不曾給她的疼愛都補償給她。
從今以後,他會好好的疼愛她,讓她成為這個世上最幸福快樂的孩子。
走到一半,冷錚猛然停下腳步,她不會原諒他的,她也不會接受他的疼愛,她是恨他的,因為他對她不好,他甚至還罵她,只差不曾動手打她。
「候爺,您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跟上冷錚的腳步,管家憂心的問道。
冷錚轉過頭,雙眼無神的四處亂看,低聲道:「你說、、、、你說她會原諒本候嗎?本候是個不稱職的父親,她肯定不會原諒我的。」
無助的雙手抱著頭,髮絲凌亂,此時的冷錚像個被世界所遺棄的孩子般,找不到正確的方向。
「候爺,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那一瞬間,管家忘卻了自己的身份,竟然冒然的伸出手拍拍冷錚的肩頭,道:「父女之間沒有隔夜的仇,候爺只要真心疼愛四小姐,四小姐總會感覺到的。」
「呵呵,你說得對,說得對。」不住的點頭,父女間沒有隔夜仇,冷錚心中升起幾分雀躍,恨不得馬上立刻就見到冷梓玥。
他要告訴她,他會好好的補償她所失去的父愛,他會對她好,甚至會不惜一切為她找到一戶好人家,讓她的下半輩子過得幸福安康。
凌王張振那個混蛋,他也會好好的收拾他,都是因為他,他的玥兒才會受到那樣的屈辱與奚落。
「本候現在就去見玥兒,現在就去。」
不顧管家的阻攔,冷錚硬是要前去西院,也許他就是想要藉著這股子酒勁,說出心中那些不敢說的話,懼怕說的話。
「候爺您醉了,睡醒再去找四小姐也很合適。」嘴上雖是那麼說,管家心中還是沒底,不知道四小姐到底會不會原諒候爺。
他,是不是應該先去探探冷梓玥的口風,以免、、、、、、、
貴莞宛
「三小姐安好。」守在正房門外的兩個丫鬟福了福身子,柔聲問好,皆低著頭,一動也不動。
曾經眾人皆知,候府裡有三位千金,再後來,候府裡有四位千金,如今,若大的候府裡只剩下兩位千金。
三小姐冷金鈴是唯一一位還沒有出事的千金小姐。
「嗯。」淡淡的應了聲,轉過頭低聲吩咐貼身伺候的兩個丫鬟,道:「就在門外呆著,本小姐進去瞧瞧就出來。」
「奴婢明白。」兩個丫鬟對視一眼,安靜的退到一旁。
房門一開一合,門裡門外,便是兩個世界。
碧綠的翠煙衫,端莊大方的髮式,洛姨娘端坐在主位之上,雙目微閉,候府裡接二連三的變動,打得她措手不及,容顏日漸憔悴。
冷金鈴的動作很輕,不急不緩,如若柳拂風,舉手投足之間自成一股風韻,煞是嬌俏動人。
紅唇輕啟,柔聲喚道:「娘,你喚女兒來有何事?」
如果不是有事要求她,她的好娘親怎麼會想起她,在她的眼中從來都只有那個已經失了所有優勢,連殘花敗柳都算不上的姐姐。
何曾有過她?
洛姨娘聽到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微微睜開眼,瞇成一道細縫,失神的望著眼前光鮮亮麗,貌美如花的小女兒。
只見粉紅玫瑰香緊身袍袍袖上衣,下罩翠綠煙紗散花裙,腰間用金絲軟煙羅系成一個大大的蝴蝶結,鬢髮低垂斜插碧玉瓚鳳釵,一對碧綠的翡翠耳環如點睛之筆垂在她的耳朵上,顯得其體態修長妖妖艷艷勾人魂魄。
不得不說,冷金鈴在穿衣打扮上很是出眾,也很能揚已之長,避已之短。
「母親在想什麼,怎麼不說話?」咧開小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冷金鈴目光清澈,天真無邪。
成大事者,必先喜怒不形於色,她的心思絕不讓人瞧出分毫。
「哦,呵呵,為娘只是在看我的女兒,當真越長越美麗,差點兒將為娘的魂兒都勾去了。」當真是她太沒有將自己的小女兒放在心上嗎?此時此刻,看著打扮妖嬈嫵媚的冷金鈴,竟然絲毫都不比大女兒冷銀鈴遜色。
甚至,小女兒除了容貌亮麗之外,還更有野心,那種韻味該怎麼形容她不知道,可她卻知道,男人都好這一口。
「娘,你在說什麼呢?金鈴的容貌怎麼能跟姐姐相提並論,姐姐才是真正的美人兒。」說到美人兒,冷梓玥認第二,誰敢認第一。
可她偏就要將那個讓她憎恨的冷銀鈴推到浪尖上,她就是要試試她的好娘親到底還想打什麼主意。
「傻丫頭,在娘心裡,無論是你還是你的姐姐都是唯一的,最美麗的,你不比你的姐姐遜色。」洛姨娘並不傻,眸光一暗,脫口而出。
她能感覺到,冷金鈴在試探她,什麼時候開始,她自以為最能掌握在手中的女兒變得連她都要畏懼三分了。
「對了,娘,如果你沒事,那咱們就到外面走走,老是呆在屋子裡多悶呀,春天到了,花兒都開了,可美呢?」
「金鈴,你是娘的女兒,銀鈴也是娘的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你們兩個中誰受到了傷害,娘都是會跟傷害你們的人拚命的。」一邊說話,一邊小心翼翼的注視著冷金鈴的面部表情,生怕她會有什麼別的想法,「你姐姐在公孫府裡過得生不如死,都是冷梓玥那個賤人害的,我們一定不能放過她。」
一提到冷梓玥,洛姨娘就好像打了興奮劑的狼,撲騰著就要張嘴咬人。
她恨,她怨,若沒有冷梓玥,她便可以憑著兩個女人享受世間最尊貴的榮華。
「當然不能放過她,可是現在時機不對。」
「那什麼時候時機才對?」
「娘,我知道你恨冷梓玥,可是她現在正當權,咱們是鬥不過她的,除了等待別無他法。」
「那你姐姐還要受罪到何時,你是銀鈴的妹妹,怎就不幫著她想想,如果是你落到她那樣的境地,難道就不希望她也幫幫你。」突然,洛姨娘情緒變得很是激動,一下子就失了原本的分寸。
冷金鈴俏臉一黑,她就知道,在洛姨娘的心裡,除了冷銀鈴還是冷銀鈴,從來就沒有她存在的位置。
雙手在袖中緊緊的握成拳頭,冷聲道:「如果你叫我來只是聽你對我大吼大叫,那就恕我不奉陪了。」
話落,傲慢的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她會出人投地的,她會變成天空中翱翔的鳳凰,做最有權勢的女人。
她要讓所有看不起她的人,通通都臣服在她的腳下,求她的憐憫與施捨。
「不、、、、不是的,娘沒有對你大吼大叫,娘再也不提你姐姐了,你不要丟下娘親一個人。」
看著冷金鈴堅定的腳步,洛姨娘慌了神,她已經人老珠黃,得不到候爺的寵愛,兩個女兒也敗落了一個,只剩下冷金鈴一個,不能再失去她,否則她的後半輩子就全完了。
「不再提起她就好。」
「我、、、我不會再提了,真的不會再提了。」
如果不是收到冷銀鈴寄給她求助的書信,她也是不會向冷金鈴開口的,現在反倒是她弄巧成拙,讓小女兒更憎恨銀鈴了。
公孫府的男人都是禽獸,他們一個個接二連三的欺辱她的銀鈴,折磨她,甚至是鞭打她,令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著女兒過得那般心酸,她這個做娘每每想起,都要難過得昏死過去。
「我會想辦法幫她,條件就是你好好的呆著,不許再提起她,什麼事都得聽我的安排。」冷金鈴打開房門,聲音迴盪在整個房間裡,久久不絕。
「呵呵、、、、我知道了、、、知道了、、、」
失神的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難道這就是她的報應,老天爺就讓她的兩個親生女兒來收拾她,折磨她。
死,不過一了百了;
生,痛苦卻要跟隨她一生一世。
「悠兒,你說咱們的女兒她能原諒為夫嗎?」
冷錚隨意的坐在冷氏祠堂的地板上,微仰著頭目光迷離的望著長孫悠悠的靈位牌,自言自語。
離開花廳之後,他就腳步虛浮的走去西院,滿心以為他可以見到冷梓玥,好好的跟她說說話,告訴她,他的心意。
豈知,她根本就不在府裡,他是白跑一趟。
打發走不放心他一個人的管家,他便來了這裡,單獨跟他的悠兒呆在一起,靜靜的想念她。
那麼多年過去,他從不曾將她遺忘,心裡想著的女人依舊是她。
聽完管家那一席話,冷錚才漸漸的發現,當年的那件事情,錯的人不僅是長孫悠悠,他也錯了太多。
如果他能勇敢一點,早些告訴她事實的真相,或許她就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叫他在那麼多人的面前下不來台,抬不起頭。
他與她,誰錯誰對,都已經不重要。
畢竟她人都已經不在,還計較那麼多做什麼。
唯一讓他心有愧疚的只有他們的女兒冷梓玥,他最疼愛的女兒玥兒,都是他對不起她,沒有做到一個父親的責任,讓她受了那麼多的委屈。
「悠兒,你說如果時光可以重回到最初,咱們是否還能偕手到白頭。」顫巍巍的站起高大的身子,伸出略帶薄繭的手指輕輕撫著靈位上的長孫悠悠的名字,心如刀割。
縱使他冷錚這一生有過很多的女人,留下印象最深的卻只有她長孫悠悠一個。一心想要做人上人的他,向來以權勢富貴為重,女人只不過是他攀登地位的踮腳石,除了虛情假意之外,再無其他。
可她偏偏是個意外,初見,便偷走了他的心。
「在你的心裡是恨我的對不對,否則你也不會自盡,所有人都以為你是因為羞愧而死,只有我知道你是為什麼才死的。」
背過身去,冷錚無力的靠在石柱上,好似看到長孫悠悠的身影就站在他的眼前,伸出手去觸摸,卻又什麼也摸不到。
「悠兒,到底是什麼讓咱們錯過了,生死相隔。」
「哈哈哈、、、、、、」仰頭大笑,直到鹹鹹的眼淚流進嘴巴裡,冷錚才停下來,落寂的雙手撐在擺放靈位的桌子上,低頭不語。
喝酒之後的腦袋昏昏沉沉,腳步虛浮,幾乎是一步一步挪到長孫悠悠的畫像前,失神的望著紙上不變的美麗容顏,只覺時過境遷,仿如隔世。
手指撫上那張記憶中最深刻的臉,一下又一下的撫摸著,終是沒能忍住將畫像緊緊的抱進懷裡,任由臉上的滾熱的眼淚滲透進畫像裡。
「悠兒、、、、悠兒、、、、、、」十指一鬆,畫像『啪』的一聲落到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一張小小的紙條也隨之遺落到地上,暴露在冷錚的眼中。
迷亂的雙目緊緊的盯著掉落在地上的紙條,將長孫悠悠唯一保存完好的畫像都遺忘在一旁,所有的心神都聚集在那張紙上。
命中似有牽引,拉著冷錚去撿起地上那張微微有些發黃的紙條,似乎所有的秘密都會隨著這張紙條而解開。
心跳如雷,猶如鼓聲,轟隆隆直響,伸出去的手抖了又抖,想要拿撿起卻又害怕撿起,猶豫也不過片刻之間,狠狠的將紙條握進手心裡。
打開它,或許當年所有困擾在他心中的不解之謎都將迎刃而解,當事實擺在他眼前時,他又是否真的能夠接受得了。
睜大雙眼,冷錚終是打開了折疊整齊的紙條,印入眼簾的十個字卻將冷錚打入了地獄,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那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體,筆鋒銳利又不失娟秀,小小的,柔柔的,正是長孫悠悠的親筆,絕對沒有第二個人可以寫得出來。
血氣翻湧的胸口拉扯得厲害,冷錚雙眼凸出,手背上青筋暴起,英俊成熟的臉龐猙獰得可怕,渾身泛起濃而烈的殺氣。
一壓再壓,終是沒能將卡在喉嚨處的血水逼退回去,『噗』的一下,殷紅的血水順著他的嘴角流出來,一滴一滴的落到腳邊,濺起細小的血花,妖冶惑人。
「冷錚啊冷錚,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麼愚蠢的男人,原來早在她嫁給你之前就已經背叛了你,甚至還懷上了孽種,你沒有冤枉她,沒有。」
摀住刺痛不已的胸口,冷錚怎麼也無法讓自己平靜下來,他情願到死也不要發現這個驚天的大秘密。
他要殺了冷梓玥,只有殺了她,才能洗去他的屈辱。
「長孫悠悠,你太狠了,本以為是我對不起你,其實是你,是你對不起我,你瞞得我好苦、、、、、、」
身體虛軟的跌坐在地上,冷錚語無倫次的自言自語,又是哭又是笑,那張紙條在手中被捏成一團,若非要留著當作證劇,恨不得下一刻就親手毀掉。
皺皺巴巴的紙條再一次被攤開,擺在冷錚的跟前,一字不漏的再瞧一遍,『玥兒,冷錚不是你的生父』,她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她不是。
不住的搖頭,他還記得,成親當晚,他跟長孫悠悠洞房花燭夜,閱女無數的他從未懷疑過她並非處子之身,次日早晨暗紅色的落紅也證實了她是清白之身嫁給他的。
怎麼可能冷梓玥不是他的女兒?
本就不甚清楚的腦子越來越亂,好似一團漿糊,思緒凌亂的冷錚痛苦不堪,腦海裡飛快的掠過他與長孫悠悠在一起的日子,是那樣的和諧與美好。
若說冷梓玥真不是他的女兒,那又如何解釋冷梓玥的出生呢?十月懷胎,接身婆是他請的,根本不可能做假。
長孫悠悠懷孕,從一個月到第十個月都是他陪在身邊,足足十個月才生下冷梓玥,怎麼可能不是他的女兒?
總總事實都在向他說明,冷梓玥就是他冷錚的親生女兒,如假包換。
她不可能在嫁給他之前就懷了孩子,沒有人能將孩子懷上十個多月才生下來的,若真有,大夫也早就告訴他了。
當初,剛剛得知長孫悠悠有孕時,他就請了大夫為她診脈,一切都是正常的。
扔下手中的字條,冷錚情緒激動的衝到長孫悠悠的靈位前,大聲吼道:「悠兒,你真就那麼恨我,就算死了也要留下那張字紙,讓咱們的女兒不認我這個親生父親,真就那麼恨我、、、、」
玥兒是我的女兒,她是我的女兒,悠兒你是騙我的對不對?
「誰在外面,滾進來。」聽到聲響,冷錚銳利的眼射向祠堂門口,聲音極冷。
一隻貓出現在冷錚的視線裡,悠閒的輕舔著自己的爪子,一雙灰色的眸子直勾勾的望著冷錚,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響。
長長的裙擺跑起來很是費勁,冷金鈴摀住胸口一路狂奔,汗水打濕了她的頭髮,耳邊迴響著冷錚剛才的話,手裡緊緊的握著慌亂中撿到被冷錚丟棄的紙條。
「冷梓玥不是爹的女兒,她不是候府的小姐。」
嘴裡唸唸有詞,手也停不下來,翻開紙條瞪著那幾個大字,嚇得臉色發白,冷梓玥真的不是爹的親生女兒,那她、、、、、、、
慌亂的眸子裡掠過一抹精光,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冷金鈴緊緊的握住紙條,就像是握住了一張王牌。
有了這個,還怕打不敗冷梓玥麼。
她要趕她走,只有她冷金鈴才是忠君候府裡唯一的小姐,她才是真正的主子,誰也沒有她尊貴。
出頭之日,總算是被她給等到了。
、、、、、、、、、、、、、、、、、、、、、、、、、、
「怎麼了?」
「小玥兒你可有聽到激烈的打鬥聲?」
「聽到了,有問題嗎?」
冷梓玥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不冷不熱的回應。
這個世界不是和平的世界,戰爭與打鬥,是時常發生的事情,早就引不起她的注意。在殺人都不犯法的世界裡,打鬥又能怎樣?
「沒問題。」沒趣的摸了摸鼻子,百里宸淵覺得他脫線了。
他的小女人實在是太淡定了,叫他想要表現一下都不行。
「不如咱們去看看戲,如何?」眨眨眼,拖著百里宸淵就走,或許她能有點兒什麼意外的收穫。
如果不是種種事實都告訴她,百里宸淵是個古人,冷梓玥真會認為百里宸淵就是一個現代人,也不知道他的想法是從何而來的,居然帶著她來郊遊野餐。
青青的草地之上,鋪上顏色素雅的絲綢做桌子,擺放著上好的美酒佳餚,鮮花水果一應俱全,透著絲絲浪漫的味道。
整座山林裡只有她與他,用餐賞景,美如詩畫。
他的用心,令她動容又驚喜,有一種被捧在心尖上寵愛的感覺。
「好是好,不過我有一個要求。」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兩人中間,百里宸淵不懷好意的擠眉弄眼。
他想了一整晚的點子,討了她的歡心,心中自然欣喜。
看著她的雙眼,他就知道她很喜歡他今天的安排。
「說。」
「要求就是讓我抱著你去。」
身體突然失重凌空,冷梓玥反射性的抱住百里宸淵的脖子,小嘴無意間碰到他微涼的薄唇,紅了臉頰。
「呵呵,小傢伙你真甜,再親我一個。」
「流氓。」
「我只對你一個人耍流氓。」
伸出桃紅色的小舌,冷梓玥調皮的掃過他的唇瓣,挑起黛眉,道:「可以了沒?」
「誘人的小東西,你太壞了。」
他可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不要挑逗他,萬一真把她給吃干抹盡了,他很擔心小女人會提著刀追殺他。
「呵呵。」揚起眉頭,她笑得開懷。
「走了。」足尖輕點,兩道身影飛上茂密的樹梢。
十幾個黑衣人圍攻著一個女子,背對著他們的女子腰上與左肩上都負了傷,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賞。
手中的長劍血水一滴一滴的往下落,殺氣鋪天蓋地的襲來,雙眼凌厲的瞪著周圍的黑衣人,她一定要活著逃出去。
「你是逃不了的,上前受死。」領頭的黑衣人陰冷的笑出聲,明晃晃的大刀散發出森冷的寒意,那是死亡的氣息。
「想要姑奶奶的命,就自己來拿。」
「敬酒不吃吃罰酒,找死。」
「那就看看誰先死。」
冷梓玥懶懶的倚在百里宸淵的懷裡,眨了眨眼,指著那女子的背影,笑道:「看來她是脫離天陰教的掌控了。」
「要不也不會被追殺,呵呵。」百里宸淵蹙眉,冷聲道:「救還是不救?」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救。」上一次讓阿塔木逃了,她沒能問出便宜娘親的死因,這一次說什麼也不能放過喬瑤。
她必定是知情的,要不阿塔木就沒有必要非除掉她不可。
「等她快死的時候才救。」
「有道理。」
一個沒留神,身著粉衣的喬瑤左腿又挨了一刀,鮮血直往外冒,咬牙忍住劇痛,轉過頭望向樹梢上閒聊的兩道紅色身影。
猶豫著是否要向他們求救,生與死,就在頃刻之間。
「神仙也救不了你,去死。」大刀即將落下,仿眼看去就好像落在了喬瑤的脖子上。
「救我——」
驚悚的尖叫劃破天際,喬瑤絕望的閉上雙眼。
百里宸淵掌上稍一運氣,碧綠的樹葉捲成團快如閃電如利箭般射向黑衣人,回過神來地上便躺了一堆死人,瞪大了雙眼死不瞑目。
紅衣浮動,冷梓玥靈巧的落到地面上,冷眼睨了一眼即將昏死過去的喬瑤,沉聲道:「跟隨有他的身邊那麼長時間,你難道就不知他的秉性如何?」
「我只是想活著罷了。」
「現在我要殺你也是易如反掌的。」
「呵呵,我知道我的命不值錢,落到你的手裡,是我的命。」她知道的秘密太多,教主容不下她,再不逃離他的視線,唯有死路一條。
不逃只能是死,逃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她選擇賭上一把,將自己的一條命交給上天,由天定。
「小玥兒,怎麼處理她?」讓那個天陰教主逃了,一直都很過意不去,百里宸淵雙手環胸,道:「不如由本王來親手了結她免得髒了你的手。」
「喬瑤,告訴我當年都發生了些什麼,這將決定你生還是死。」
「只要你不殺我,留下我的一條命,只要是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臉色越來越蒼白,話也越來越輕,喬瑤昏昏欲睡。
眸光一沉,冷梓玥點了點頭,冷聲道:「成交。」
「好、、、、、」
眼一花,昏死過去。
百里宸淵用腳踢了踢喬瑤,牽起冷梓玥的手,「小玥兒,該不會讓我扛著她吧,那我的清白可就毀了。」
除了牽著的小女人,別的女人膽敢往他懷裡撞,看他不滅了她。
他的懷抱可是有專屬權的。
「你的懷抱可是有專屬權的,除我之外膽敢抱別的女人,仔細你的皮。」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拿出一小瓶藥粉,灑在喬瑤的傷口上,「叫你的人將她帶回血王府,晚一點我有話問她。」
既然她都丟下了忠君候府裡的富貴,選擇跑路,想來她也不會想再回到那裡,思來想去,血王府挺適合她呆的。
天陰教的人全都死在這裡,阿塔木肯定還會有後招,她得想想怎麼更有趣的清理門戶的方法。
「行,聽你的。」
「晚了,回家去。」
「回哪裡?」家,百里宸淵抿了抿唇,他真的很想有一個擁有自己的家。
冷梓玥翻了翻白眼,柔聲道:「血王府。」
從小到大都不曾感受過家庭溫暖的她,也想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寶貝兒真乖。」
忍不住的興奮,百里宸淵跳了起來,狼吻襲向冷梓玥的臉蛋。
「沈青,將那個女的帶回王府,好好的招待她。」言外之意就是,只要不弄死了,隨便怎麼折騰。
被點到名,渾身一個哆嗦,沈青高聲說道:「是。」
「華兒,誰在外面叫門,你去瞧瞧。」夏花將剛端出來的菜餚擺上飯桌,聞著香噴噴的飯菜,口水直在嘴中氾濫。
小姐現在還沒有回來,肯定已經用過餐了,再等一刻鐘,小姐若是沒有回來,她們就正式開動。
「好的夏花姐姐,我去瞧瞧。」西院位於候府最偏辟的角落裡,根本就沒有什麼人來這裡做客。
小姐素來喜歡清靜,縱使掌了候府的實權,也很少接受那些人的奉承,總是安安靜靜的生活著。
「快去快回。」
「是不是小姐回來了?」冬雪放下最後一盤菜,反問道。
「你有見過小姐回來是從大門進來的嗎?」夏花不答反問,在她的印象裡小姐回來時總是翻牆的,走正門少之又少。
華兒小跑到門口,猛的拉開大門,抬頭看到冷錚陰沉著一張臉時,心中一個『咯登』,手也不自覺的哆嗦一下,小聲道:「見過候爺。」
「候府裡的規矩全都忘了嗎?」冷錚喝斥道,避開華兒大步走進西院。
這個院子他從來不曾走進來過,即便是從門外路過,也沒有停下過腳步,任由她在這裡受了十多年的委屈與折磨。
再後來,她自己要求住在這裡,雖然院中的佈置已經不再殘破,簡潔又不失高雅,進來便令人倍感舒心,心曠神怡。
「奴婢、、、、奴婢見過候爺。」半蹲著身子行禮,華兒險些嚇得腿軟,跌坐到地上。
「小姐可回府了。」
「小姐沒有回來。」
華兒低著頭,又懼又怕,還有一點點吃驚。候爺還從來沒有主動來找過小姐,哪怕是要見小姐也是吩咐管家過來請,何曾親自來過。
「本候進去等。」
「候爺、、、小姐她、、、、、」
「閉嘴。」冷錚回瞪一眼,自顧自的往裡走。他要好好的看看冷梓玥,將她看清楚,還要再看一次她身上的胎記。
那個胎記,誰也做不了假。
華兒停下腳步,委屈的低下頭,小姐並不喜歡別人沒有經過她的允許就隨意的進出她的地盤。
「候爺請留步,沒有小姐的允許,誰也不能擅自進出西院。」夏花可沒有華兒那麼好說話,更不像華兒那樣對冷錚有懼怕之意。
她只有一個主子,只唯她命適從。
「放肆。」
堂堂忠君候,豈能被一個小小的低賤丫鬟所嚇住,冷錚立馬就黑了臉,這西院他還非要進,看誰敢把他怎麼樣。
「請候爺不要為難我們,我們也不過是奉命行事,小姐的行事作風不是我們可以左右的。」
「候爺請回,若是小姐回來,我們自會稟告小姐的。」冬雪毫不避諱冷錚凌厲的目光與他對視,她可是殺手出身,怎會對他有畏懼之心。
哪怕此刻要她下手殺了冷錚,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本候今日就要好好治一治你們這些不長眼的奴才,來人。」冷錚高聲一喊,他還沒有死,哪裡容得下她們爬到他的頭上耍混。
「夏花姐,現在咱們怎麼辦?」
「別擔心,躲在我的身後,我來保護你。」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怕,候爺很不對勁,肯定是發生什麼事情了?」華兒又是搖頭又是點頭的,站到夏花的身邊。
冬雪拔出腰間的軟劍,直指冷錚的鼻尖,許是跟在冷梓玥身邊久了,受不得別人的威脅,「候爺若想動手,我也是不會客氣的。」
「全都反了,給本候拿下她們。」抓了她們,就不怕冷梓玥不就範。
站在他身後的人全是他培養出來的暗衛,除了他誰也調動不了,冷錚也對他們很有信心,必能達到他的期待。
「我的人誰敢動。」紅袖一揚,冷梓玥閃電般的閃身到夏花冬雪的前面,眸光清冷的望著冷錚。
越是看到他,心中的厭惡越甚,看來她是時候離開這個地方了。
「你回來得正好,本候有事要問你。」對上那冰冷的眸光,心下不禁一顫,冷錚皺起眉頭。
「談談誰是本小姐的生父嗎?」冷笑掠過她的唇角,面帶嘲諷的望時冷錚憤怒的黑眸裡,笑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