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0-04
第一百一十七章如初見
「不……不，赫連。」
形容枯槁的舒瑤艱難地抬起手臂，手腕上那巨大的烏黑鐵環已然嵌入皮肉當中，這讓舒瑤的每一個動作都異常艱難，隨著她的動作，一絲絲鮮血從烏黑鐵環與皮肉相交之處流淌而出，只是連血液的顏色都十分淡薄，顯然舒瑤的身體狀況已經差得離譜了。
赫連決強忍住渾身的顫抖，輕輕抓住舒瑤的手臂，將萬仞貼在鐵環下方的鐵鏈之上，隨即劍力爆發，瞬間將那鐵鏈斬斷，隨後赫連決又是將其餘三條鐵鏈一一斬斷。
他不敢直接斬開鐵環，四個鐵環全部都已經嵌入舒瑤的皮肉當中，稍有不慎便會傷到舒瑤，赫連決現在不忍心讓懷中的人兒受到哪怕一絲一毫的傷害。
「赫連，我……我只想再……見你一面，聽聽你的……聲音，只想你擁抱著……我，死在你……懷中，我也無憾了。」
舒瑤四肢的鐵鏈被斬斷，讓她的雙臂能夠更加自由的活動，那雙本應該光滑豐盈的乾枯小手攀上了赫連決的臉龐，細細地撫摸起來。
「但是，我的眼睛……看不見了，我看不到現在……現在的你，我想要……好好摸摸你，我想知道……現在的你……嗚嗚嗚嗚……」
雙手在赫連決的臉龐之上細細撫摸，舒瑤嘶啞著聲音呢喃著，終於是悲慼地低聲哭了出來，本就虛弱的她雙手顫抖不止，甚至已經要舉不起來。
赫連決連忙輕輕抓住舒瑤的雙手，將它們輕輕按在自己的臉上，此刻赫連決的眼中滿是絕望與憐惜，看著這個因為自己而落得如此田地的女子，心中的仇恨與憤怒瘋狂上湧。
物是人非，兩人如今都已經回不到從前，當初的誓言，已經無法一起實現；曾經的約定，也無法一起履行，舒瑤的生命力已經快要耗盡，現在的她，已經接近油盡燈枯。
「我會救你，舒瑤，我一定要救你！」赫連決的視線已經模糊，不論他多麼堅強，此刻卻也終究是忍不住，淚水狂湧而出，但他卻要拚命忍耐，他不能哭，他要想辦法，救回舒瑤。
赫連決懷中的舒瑤緩緩搖了搖頭，那滿是皺紋的臉上竟是浮現出了一抹潮紅，一絲微笑竟是在淚水中綻放，這一刻，舒瑤竟是如同回到了六個月前，那個如春風般恬靜閒適的女子。
「沒用的，赫連，我用金鎖玉女訣保住了處子之身，沒有被秦莫那王八蛋玷污，但這半年我體內的元氣流逝太快，你看我都已經變成了這幅摸樣，恐怕，我撐不了多久了。」
「不，不會的！舒瑤姐姐，桃花不要你死，桃花不要！」
莫桃花此刻已經掙扎著從申屠鳳滸背上的那光罩當中跳了出來，連滾帶爬地跑到舒瑤身邊，撲倒在舒瑤的腿邊，哭喊著說道。
「桃花，我還在想，赫連怎麼會不把你帶在身邊。」舒瑤渾濁的眼睛當中亮起了一絲絲光彩，現在的舒瑤說話間竟是不再斷斷續續：「赫連這段時間沒有欺負你吧？舒瑤姐姐身後是一棵桃樹哦，桃花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嗚嗚嗚嗚……桃花不要桃子，桃花就要姐姐，姐姐，你不要死……嗚嗚……」桃花此刻已經泣不成聲，整個人趴在舒瑤的腿上，嚎啕大哭。
「瑤兒，你不會有事，我會救你，哪怕用我的命來換你！」
看著莫桃花與舒瑤，赫連決悲憤痛苦，卻毫無辦法，他根本就沒有辦法讓讓舒瑤起死回生，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舒瑤在他懷中慢慢死去，他能做的只是抱著舒瑤，給她這一生中最後的溫暖。
「赫連，我現在只希望你能好好活著，這輩子，我注定無法陪你走到最後，下輩子，我要好好陪你，陪你一輩子。」
舒瑤撫摸著赫連決的臉龐，一雙渾濁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他，雖然看不到任何東西，但那份濃烈的留戀與不捨，那份深沉的愛，卻是充盈在雙眸當中。
「瑤兒……瑤兒……」
經歷過這麼多事，赫連決的心性早已十分堅毅，但此時此刻，看著懷中舒瑤那帶著微笑的衰老臉龐，聽著舒瑤的輕言細語，他卻根本止不住淚水地湧出，那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他心中猶如萬劍穿心般痛苦無助。
這一刻，他只能一遍遍呼喊著舒瑤的名字，悲慼地痛哭。
申屠鳳滸與雲初站在一旁，看著眼前的一幕幕，卻是不知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也許在這一刻，他們能夠做的，就是給赫連決三人一個安靜的環境，讓他們在這最後的時光當中，安安靜靜地相擁在一起。
「那邊的兩位，你們是赫連這次出去結實的朋友吧？」
突然，舒瑤稍稍抬起頭，轉向申屠鳳滸與雲初的方向，帶著笑意說道：「赫連這個人啊，脾氣有點倔，有點衝動，但很善良，對朋友很好的，今後我不能跟在他身邊，希望你們能多多照顧他。」
「你放心，我們，會的。」
一向話不多的雲初聽到舒瑤的請求後，竟是主動出聲答應道，她也被眼前的這一幕感動，冰冷的雙眸當中竟是有淚光閃過，隨即轉過身，不忍再去看眼前的景象。
「那真是，謝謝你們了。」舒瑤似乎是鬆了一口氣，隨後又轉頭對赫連決呢喃道：「赫連，你平常不要光吃肉，多吃點蔬菜，修煉也不要太辛苦，遇到事不要衝動，三思而後行，一定要照顧好桃花，她還小，就要跟著你四處奔波。」
「舒瑤姐姐，桃花不要你走，桃花不要……嗚嗚嗚嗚。」
舒瑤這一番話，讓莫桃花哭得更傷心了，這便是舒瑤最後的囑托，是她死前最後的願望，在這一刻，她所想的還是赫連決與莫桃花。
「我爹娘也不在了，被秦莫抓起來威脅後，就一直身體不佳，前些日子病逝了，這個世界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們倆，你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什麼？！！大叔跟大娘，他們……」
赫連決驟然聽說舒瑤的爹娘都已經病逝，頓時一拳狠狠地鑿在了地面之上，對於秦莫與張厚土的恨意，已然在他的胸腔當中爆炸開來，週身劍力澎湃洶湧，殺意凜然。
「赫連……赫連。」舒瑤似乎是感受到了赫連決的變化，微弱地叫道：「赫連，不要讓仇恨……蒙蔽了你的雙眼，不要想著……想著為我報仇，我只想要讓你……和桃花快樂的……活下去，知道麼？」
「我的時間……時間不多了，答應我，好……不好？」
看著雙眼當中的光彩漸漸熄滅，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要沒有的舒瑤，赫連決不忍讓她再擔心什麼，只能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臉龐，點頭答應下來。
感受到赫連決答應了自己，舒瑤似乎終於放下了心中的牽掛，嘴角帶著釋然與解脫的笑意，在赫連決耳邊輕聲呢喃道：「赫連……能不能，最後給我……給我一個吻，我告訴你一個……一個秘密哦，我喜歡你，喜歡……喜歡你很久了。」
赫連決不可自抑地渾身顫抖起來，雙眼赤紅，青筋暴起，牙關緊咬，甚至嘴角都留出一絲鮮血，卻是強忍著，沒有流出一滴淚。
他現在不能流淚，他要好好地送舒瑤最後一程，他要給她最後的，最深情的一個吻，一個生離死別的吻。
緩緩俯下身，赫連決輕輕地吻上了那已然泛起紫黑之色的雙唇，隨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滾燙的熱淚順著臉頰奔流而下，沾濕了舒瑤蒼老的面頰，卻換來了舒瑤滿足的微笑。
「瑤兒，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很久以前我就喜歡你！我不想……不想讓你死啊……」
低沉猶如咆哮般的嘶吼自赫連決喉嚨中衝出，那是憤怒的咆哮，是絕望的嘶吼，是不捨的低語，是愛的宣洩。
「赫連……我好想，好像要……我們兩人找到的……那兩塊……那兩塊月亮石啊……赫連，我想陪著你……走下去……我捨不得你……赫連……赫……連……」
聽到了自己最想聽的話語，舒瑤臉上浮現出釋然與滿足的笑容，低聲呢喃著什麼，雙眼當中的光亮卻是已經徹底熄滅，那撫摸著赫連決臉龐的手，也無力地跌落下來，落在了枯草之上。
「月亮石，月亮石在這裡，瑤兒，月亮石我帶來了，你看，你看啊……」
赫連決慌忙從紫晶吊墜中拿出了那兩塊月亮石，舒瑤卻是再也觸摸不到，感覺不到了，兩塊散發出淡淡螢光的月亮石，跌落在舒瑤的手中，而曾經撫摸著這兩塊月亮石的手，卻是再也無法觸碰它們了。
人生若只如初見，那該多好，那該多好！
「啊啊啊啊啊……」
赫連決抱著舒瑤，眼中卻是已然流出了兩行血淚，嘶啞的咆哮從咽喉中瘋狂衝出，週身劍力鼓動，一瞬間，便是在他的腳下無聲地衝擊出了一個巨坑，甚至還激起了道道狂風，那冰冷的殺意，甚至讓周圍的花草都蒙上了一層白霜。
「秦莫，老子一定會讓你後悔生在這世上，厚土門，今日起，滅門！」
……
……
ps：這一章寫了很久，我也曾想過，是否要給這個苦命的女子一個美好的歸宿，但我必須要讓赫連決懂得什麼叫做失去，讓他知道珍惜，舒瑤會在另一個世界活得很好，她終於解脫，赫連決依舊要在這世間承受煎熬，也許這，已經是一個最好的歸宿。
這本書中的每一個人物，無牙都能夠感受到他們的血肉與心跳，因此才有這番感歎，各位看官看過一笑便好，切莫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