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之後,陽光耀目,彷彿刺痛了床上躺著男人的眼睛,蕭清指尖微動,緩緩睜開雙眼。
蕭顏喜極而泣,喚道:「哥,你總算是醒了。」
聽到蕭顏的聲音,梅疏影放下手中的剛舉起的茶壺,衝到蕭清窗前,淚如雨下,緊緊的握著蕭清的手:「蕭大哥,幸而你醒了,不然疏影真想隨你去了。」
蕭清微微一愣,梅疏影亦察覺到自己失言,微微臉紅,地下頭,手仍舊緊緊的抓住蕭清緩了很長時間蕭清才恢復一點氣力問道:「是葉華送我回來的?」
蕭顏點點頭,說道:「王管事說他將你放在門口就走了,哥你知道嗎?你睡了三天了。」
看到蕭顏眼角點點淚痕,蕭清微笑著想要伸手拭去,卻無奈被梅疏影緊緊抓住,只好說道:「怎麼又哭了?我這不沒事了嗎?」
「哪裡沒事了!奇經八脈,五臟六腑沒有一處好的!」蕭顏怒極恨極,真想親手殺了那人。
「蕭大哥,究竟是誰,是誰將你傷成這樣。」看著蕭清白如宣紙的臉,梅疏影的淚如不斷線的雨一般,真真是應了那一句女人是水做的。
蕭清無奈,笑道:「你怎麼也哭了?我現在活過來,該高興才是啊?」
梅疏影抹抹眼淚,蕭顏接著追問:「哥,誰傷了你?是不是宋成洲,我聽府裡的人說昨晚的黑衣人是他。」
蕭清艱難的搖搖頭:「雖然黑衣人懷疑是他,但是卻沒有確鑿的證據肯定。而且昨夜傷我的人武功十分厲害,絕對不在四大山莊任何一位叔叔伯伯之下。」
聽著蕭清和蕭顏的對話,梅疏影突然想到昨夜她看到宋成洲一人在江心中月樓等人,因為雨大直到雨停後才走,她淡淡的開口說道:「蕭大哥,有一件事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昨夜……」
「蕭兄醒了?」溫初旭端著藥碗邁步進門,將藥放到蕭清床邊,笑道:「這三天三夜顏顏半步未曾離開,蕭兄這一醒,她總算可以放心了。」
蕭顏正準備端起床邊的藥碗,梅疏影伸手接過笑道:「蕭妹妹,你眼睛不方便,我來吧。」
梅疏影溫柔的笑著,如水的目光深深的凝視著蕭清,一勺藥硬是吹了又吹,多次確定溫度差不多了才送到蕭清唇邊。
蕭顏靜靜的坐在一旁,空洞的目光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溫初旭低頭,看到蕭顏眼下的一片烏青,忍不住蹙眉,他將手放在蕭顏的肩上,輕輕的對她說道:「三天沒合眼了,休息一下,好不好?」
「我不累。」蕭顏固執的搖頭。
「就當為了我,為了蕭清好不好?」溫初旭繼續勸著,蕭顏仍舊沒有一絲休息的意思,反倒是蕭清有些急了:「顏顏,聽初旭的話,去休息。」
急切之間,牽動內傷,蕭清忍不住咳嗽起來,梅疏影只好輕輕的撫摸著他的背,替他順氣。
「哥,你先別急,我這就去休息!」蕭顏也急了,失了冷靜,太過著急的離開,跨國門檻之時,險些摔倒,幸而一雙有力的手扶住了她,溫初旭淡淡的笑道:「風雨再大,你若不支,我便扶著你走。」
心微微一慟,蕭顏亦淡淡一笑:「未曾想你還記得。」
那一日,雨中小亭,她感歎風雨太大,而他說頌義樓在江湖內,亦在江湖外,那一日她說有哥在,風雨再大亦不怕,而今日他讓她依靠著他走。
溫初旭扶著她,慢慢的往前,而前方不遠就是當初他們風雨邂逅的地方,只是時移世易,當初一個在風雨內,一個在風雨外,一個在戲中,一個做旁觀,而如今廬山迷濛,他們都已皆身在山中。
蕭顏靜靜的握住溫初旭的手,笑道:「我既然決心走下去,自當風雨同舟,困苦與共。初旭,我不會只靠著你,所有的悲苦喜樂我們一同承擔。」
曾經他說既然決心陪你走下去,那麼她心裡的苦,讓他來擔著也是應當的,既然他願意為她入江湖,入蕭家,那麼她又為何不能為他入溫家?
雖然荀子修,葉華和五大長老的恩怨糾葛,她暫時不明白,但是連初旭最好的朋友都敢傷到重傷加中毒,生死一線到昨夜剛醒的地步,那麼五大長老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紅亭下,紅楓火彤彤的一片,渲染著秋日最充實的希望,微風中,他和她白衣飄飄仿若是紅色天地下唯一的素白,她纖細如蔥白的手緩緩的放到他的胸口,依照記憶找到那裡纍纍的傷痕。
「或許溫家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或許我不知道這些傷背後究竟代表著怎樣一段歲月和糾葛,或許我真的很無知,可是初旭,不要一個人擔著,那樣太累了,這一生,讓我陪著你,好嗎?」
清冷的嗓音一如往常,這一刻卻讓他簡直發狂,他緊緊的將她抱在懷裡,用盡全身的力氣,她在他的懷中簡直不能呼吸,卻無心推開他,她的耳邊傳來他動情的話語。
「顏顏,我們立刻結婚吧。」
他說完這句話,心突然靜止下來,手心全然是汗,他在等著她的答案,當感受到她在他懷裡輕輕的點頭,他高興的將徹底抱了起來,在半空中旋轉。
「不好了,不好了!」
管事的焦急的聲音在大院中響起,驚破一切的喜悅。
管事摔倒在地滾了兩圈跪在蕭顏面前,泣聲說道:「小姐,小姐,老太爺,老太爺說想見你最後一面,您快去啊!」
濃烈藥味的屋子裡,蕭顏前腳剛到,蕭清在梅疏影的攙扶下也勉強來到蕭老太爺窗前,孫子孫女皆跪在床前,蕭老太爺無力的伸出一隻手,兩人緊緊的握住。
蕭老太爺臉上滿是慈愛的笑容,他慈祥的看著他最親的孫子孫女,握著他們的手。
「孩子,守護好自己,別忘了。」
蕭清和蕭顏只能不斷重重的點頭,喉頭間哽咽到不能發出半字一語。
蕭老太爺又看向一直藏在暗處的月,月一向冰冷的臉上此刻亦染上濃濃的淚霧,她不斷的對老太爺點頭,彷彿在說,莊主放心,您的吩咐,月即便拼盡一生性命亦會完成。
蕭老太爺安心的閉上眼,「這樣,我就放心了。」
府中大夫伸手探上蕭老太爺脈息,不無遺憾的說道:「少莊主,小姐,老太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