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顏低頭捂嘴笑了一陣說道:「你這人說話做事真是意識流,一點邏輯章法都沒有。」
「你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了。」上官頓席地而坐,問道:「答應麼?」
蕭顏搖頭:「蕭家百年基業名望不能毀在我手裡。」
「你們這些中土的武林人吶,總是將自己看成名門正派,其他人都是邪魔歪道。」上官頓笑了笑,站起身來,對蕭顏伸出手,將她拉起來,說道:「既然你拒絕了我的好意,那麼我也只能用你換聖姑的骨血了。」
「猛然發現你我之間雖然立場不同,不過你卻是個讓人容易放鬆的人。」蕭顏穿好鞋襪,重新執起盲竿笑道:「可以跟我說說你想換的人是誰麼?」
「一邊走一邊說吧。」上官頓淡淡的笑著。
落木蕭蕭,飄然而下,清爽的秋風中男子慵懶的聲音緩緩的訴說起一段往事。
「十多年前,據說聖姑風惜情正值妙齡,是教中第一美人,就像你一樣。」上官頓揶揄,蕭顏卻沒接話,只好自己個兒聳聳肩接著說道:「聖姑作為我教中最美的女子,自然受到無數教眾的追求,但是聖姑卻心性高傲,看不上教中眾人,所以偷逃出教,來到中土,教主盛怒,多次派人去尋卻也未果。其後的事,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只是聽教中長老偶然提過,聖姑在中土似乎鬧出一場不小的風波,又與你爹有一段過往,而聖姑失蹤之前曾有人在蕭家別院見過聖姑。教主過世,我是教中最閒的人所以就被派來尋回聖姑,順道看看能不能征服中途武林。」
「爺爺如何說?」
「老太爺說聖姑已死。」
「那便是死了。」
「老太爺的話不似說謊,不過聖姑尚留有骨血在人間,若是女兒當回天魔教繼任教主之位,這是她的使命,蕭老太爺托詞人死,這可就不對了。」
「你如何就能斷定爺爺在撒謊?」
「真話假話,說話間總有細微差別的。」上官頓不以為意的笑笑:「對了,你不願回去,我也不急,不妨我帶你多出轉轉?我還指望著蕭家的寶貝太久沒回去,老太爺一擔心,全說了呢。」
「你這人做事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當年我還年幼時,聖姑也這麼說。」上官頓似突然想到什麼右手握拳重重的拍在左右掌心:「差點忘了,若你我還是這副打扮,只怕不久就會被那溫姓小子追蹤到。」
摸著臉上半個時辰才換好宛如真肉的人皮面具,蕭顏笑道:「你還真不怕我逃走?」
「這倒是。」上官頓拿出一串微型鈴鐺的手鏈掛在蕭顏的手腕上:「這樣就不怕了。」
噗!蕭顏捂嘴輕笑:「這鏈子會有用麼?」
「確實沒什麼用。」上官頓慵懶的往座椅上一坐:「其實世間上任何有形的東西都不可能困住一個人,鑒於小丫頭你前面的表現,如果要走,不會留一絲痕跡。這手鏈原也不是真想困住你,只是一種希翼,希望這鈴聲能落在你的心裡罷了,這樣你就真的走不了了。」
「攻城為下攻心為上麼?」蕭顏撫摸著右手腕上冰冷的一串銀鈴,輕輕一碰,便發出悅耳的聲音,清脆好聽的不得了。
「這鈴聲倒是真好,就像那花一樣,種在心上,便再也放不下了。」
明明臉上仍舊是莞爾的笑容,那言語轉頓間卻透著深深的無奈,明明前面還活潑的談笑,那墨玉如夜的眼中此刻卻突然染上濃濃的悲傷,她在歎息著什麼,又在感傷著什麼?上官頓迷惑的看著蕭顏,一時間沉淪在她迷霧般的深眸中,逃不開也放不下。
「上官。」
輕柔的聲音驚醒夢中的人,他恍若初醒問道:「怎麼了?」
「我摸到我這張臉褶皺頗多,難不成我現在是個老婆子?」蕭顏笑道。
「不然要怎麼樣讓你拄著盲竿走路?」上官頓咂舌說道:「沒想到小丫頭你看起來聰明的,也是個糊塗鬼吶。」
蕭顏蹙眉一時間分不清他說真的假的,問道:「你呢?」
「我?」上官頓仔細的整理了幾下自己花了一百多兩銀子錦藍蘇繡的華美長袍,自戀的說道:「雖然臉不一樣了,卻仍舊是一位偏偏俊公子。」
噗!蕭顏捂嘴扭頭到一旁偷笑,兩個肩膀抑制不住的顫抖。
悶熱的天氣中,厚厚的人皮面具完全不透氣,蕭顏熱的全身都是汗,因為裝年老拄杖而行,身子一路彎著行走,腰背更是酸軟難受,偏偏前面仗著腿長,一步頂她兩步,悠閒的某人還一個勁的挖苦她身嬌體弱,催促她快步行走。
蕭顏眉頭一皺計上心頭,刻意將嗓子壓的扁平,並帶著沙啞的聲音大聲叫道:「孫子吶。」
「你罵誰孫子吶?」上官頓怒道。
「孫子吶。」蕭顏將聲音放的更大,似委屈至極的央求道:「奶奶知道不該因為媳婦兒不給奶奶倒尿壺就將媳婦兒罵走,奶奶年紀大了是一腳踏進棺材的人了,讓媳婦打幾次,罵幾句也是應該的。」
見蕭顏胡說八道,上官頓正想上前封住她的嘴巴,這是一群偉大的人民群眾圍過來,滿臉鄙夷加唾棄的對著上官頓指指點點。
這時,蕭顏以捶打老腰的姿態又說道:「孫子吶,奶奶知道你一心掛著你那媳婦兒,打扮得這麼漂亮就是為了見她,可是奶奶老了,身子骨不如從前了,走了一夜了,奶奶確實走不動了。」
上官頓嘴角抽搐,走了一夜了?他怎麼記得他們出來還不到一炷香呢?
「真是個不孝子!老人家都這麼大把年紀了,為了個不孝順的媳婦居然這麼折騰!」
「可不是嘛,現在世風日下啊。」
「瞧著長得人模人樣的,沒想到卻是個狼心狗肺的畜生!」
「你罵誰呢?」上官頓指著一個青衫讀書人模樣的男子怒道。
「孫子。」蕭顏上前拉住上官頓的衣袖,輕聲提醒道:「要是在這裡動手鬧大了,想不被人追到都難哦,左護法想好再說。」
「老人家你別怕。」讀書人上前雙手恭敬的攙扶著蕭顏說道:「你放心,這裡這麼多人,他不敢對我怎麼樣!。」讀書人橫了上官頓一眼,又對蕭顏說道:「老人家你走累了是吧?來來來,這邊上有個茶寮,我扶著您做下休息休息。」
蕭顏顫抖著聲音說道:「那怎麼好意思呢,老婆子沒有錢。」說著又戰戰兢兢的望了上官頓的方向一眼,讀書聲胸中一腔正義感徹底爆棚,這個畜生居然連口茶水都不給老人家喝。
「老人家,你別擔心,這杯茶我請你喝,至於您那孫子,放心有我謝某人在一定替您好好的訓誡訓誡他。」說著,讀書人對老闆喊道:「老闆上最好的茶,我請客。」
「不用,老頭子請。」老闆也看不過去,一邊給蕭顏沏茶一邊說道,上官頓看著蕭顏滿目感激的樣子,牙齒忍不住咯吱咯吱發響,偏偏周圍一群手無寸鐵的人圍著他,他還不能動手,只能幹看著。
正當上官頓臉色鐵青的時候,茶寮老闆將剛前撥客人留下的茶水對著上官頓一潑,上官頓正在眼冒火花恨著指指點點的一群人,沒留神,那一碗廉價混合著樹葉梗的茶水直接潑到了他價值百兩文銀的衣服上,只聽到老闆說道:「這茶雖然混了吐沫星子,都比你這個不孝子乾淨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