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兒所說的話倒也是事實,在古代,很多讀書人的優越感可是非常強的,尤其是在年少輕狂之時,書沒讀多少,卻狂妄地以為自己已經非常博學了,能作幾首詩,便能夠當詩人了,可事實上,書讀得越多的人,反而會愈發感覺自己的膚淺、渺小。
提到縣學中的學子,林月熙不由微微蹙眉,由於她長相還算不錯,如果用一百分來算,大約能打個七八十分,若依靠後世的化妝手段進行一番淡妝濃抹之後,發些自拍照片到網上,說不定就會被人奉為女神什麼的。
當然啦,後世的女神什麼的,基本上都已經爛大街了,大抵都是一張錐子臉、長睫毛、濃妝,這都已經分不清誰是誰了。
以林月熙的容貌與家世,在縣學的人氣自然挺高,有幾個寒門子弟,都對她有意思,這裡的「寒門」,自然不是跟底層百姓比,而是和那些真正的名門世家比,一般來說,寒門都只是政治上的寒門,在財力上,卻也不會太差。
還是一句話,在古代有條件讀書的人,出身都不會太差,不可能是什麼真正的窮得揭不開鍋的泥腿子,所以可以想像的是,讓一群根本不瞭解民間疾苦的書生來治理國家,除了真正悟性高的,大多於國無益,清談文人,大抵是這世上最沒用的人了。
林月熙一點也不喜歡那些個個像開屏一般孔雀圍著自己獻慇勤的學子,因為這些學子怕是更多的因為她伯父的緣故,而且這些學子往往是不能沉心於學業,只知道花天酒地的那種,她不認為這些人能夠給她幸福。
林月熙不由想到了最近剛剛傳到圈子裡的傳言,那個出身高門大戶的馮氏,是林月熙或許一輩子都無法觸及到的名門貴女,可在嫁給昔日有名的浪蕩世家子崔珀之後,所導致的悲慘的下場……這讓林月熙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林月熙只知道蒲州的那個龐然大物崔氏,現在已經煙消雲散,卻一點都不知道它為何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倒下。
「王維」這個名字,於她而言,詩人所佔的比重更大,若她知道王維此人是扳倒崔家的幕後黑手的話,一定會覺得非常驚訝。
畢竟說實話,這世上大部分的詩人除了能寫一手好詩以外,實際能力並不怎麼樣。
有馮氏這個悲慘的例子,林月熙對自己的選擇自然是慎之又慎的,她的那位父親還算開明,給了她有限的自由。
「小娘子,你還發什麼愣,快些與那位郎君搭話吶,要不然縣學馬上都快到了。」巧兒有些皇帝不急太監急。
林月熙剛剛因為巧兒提到那些讓她看不上的縣學學子而胡思亂想了一下,最後又對比了一下那些學子與馬車外那位青衫磊落的書生,自然是覺得這個一眼看上去就很讓人有好感的書生更加優秀。
聽到巧兒的話,林月熙有些訥訥道:「哪有女子主動去找人家搭話的,羞不羞啊!」
巧兒翻了翻白眼,道:「可我們都坐在馬車裡,那位郎君也沒法向小娘子搭話啊,剛剛那郎君見到小娘子如此嬌俏可愛,若是給他一個機會,他一定會向小娘子套近乎的。」
巧兒顯然對自家小娘子的容貌十分自信,可惜林月熙雖然心中明白,可依然放不下架子,她其實一直是比較矜持的。
巧兒一咬牙,主動打開馬車窗,對一旁並行的王維巧笑顏兮道:「這位郎君,能夠與我家小娘子說說話嗎,一路上她感覺很悶呢。」
王維覺得巧兒這個侍女這作風確實比較「潑辣」,聽到她的話,王維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若這一路上能與一位看起來文靜秀美的女孩聊聊天,自然也是一件讓人放鬆享受的事情。
漸漸被世家生活所腐蝕的王維,對美女這種生物,已經非常游刃有餘了。
「好啊,當然可以,你家小娘子這般秀麗,能與她說說話,倒是我的幸運了。」王維十分陽光地微笑著,稱讚女孩的話,很輕易自然地便從嘴裡說了出來。
林月熙聽到這番話,白皙文靜的臉上染上一層微紅,心裡有些小開心,別人稱讚她的容貌時,她會下意識覺得對方圖謀不軌,奈何這位青衣書生稱讚她的話十分隨意自然,這便愈發顯得對方的真誠。
女孩若被一個看起來就十分優秀的男人真誠稱讚的話,自然是覺得開心的。
「郎君謬讚了。」林月熙有些小甜蜜地謙虛一句,「對了,郎君你是縣學新來的學子嗎?」
王維搖頭道:「不是,以前我倒是在這縣學上過學,這次故地重遊,說來慚愧,竟然不知道它的具體地點了,因而麻煩了小娘子。」
林月熙聽到對方不是縣學學子,自然便釋然了,她對那些縣學學子的印象真的不怎麼樣,真正家世不錯的,要麼自己請先生,要麼就去長安、洛陽的國子監,哪會去縣學上學。
王維以前去縣學上了一年學,那算是應急過度的,後來他便直接前往長安的國子監了。
林月熙想到對方以前在這縣學上過學,便下意識以為王維的家世果然比較普通,這樣一來,她頓時就覺得多了幾分自信,畢竟之前她見王維雖然青衫素雅,可身上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雍容氣質。
「一點也不麻煩。我家伯父正好在縣學當先生,所以我時常去縣學走動。」林月熙連忙道。她也沒有特意點出他伯父「校長」的身份,反正「校長」也是要教課的嘛,自然也算先生。
「哦?」聽到這話,王維不由心中一動,「昔日我在縣學時,教授我的人,是一位姓林的先生,現在他好像已經是這縣學的學官了,我的這位林師長的教得確實不錯。」
林月熙聽到這話,不由驚喜道:「你是我伯父的學生?」
王維也微微訝然,道:「小娘子也姓林?」
林月熙點了點頭,莫名的,她感到一種名為「緣分」的東西。
巧兒不由抿嘴偷笑,連她都沒有想到,這位郎君竟然會是林月熙伯父的學生。
正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雖然王維僅僅跟隨那位縣學的林先生學了一年,但那林先生確實能算他的老師,即使沒有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那麼誇張,可王維與那林先生的關係,卻因此自然近了一層。所以在林先生邀請王維時,王維也一口答應下來。
林月熙再想多問一些王維的情況時,卻沒想到縣學竟然到了,從那個叉路口到縣學確實不遠,只是被蔥鬱的樹林擋著,便給人一種很遠的錯覺,而且一路上林月熙在搭話之前浪費了不少時間。
王維見到這看起來並不算大氣的縣學,門前的幾棵杏樹,青蔥如畫,他不由勾起了一些並不算久遠的回憶,真是歲月如歌啊。
恰巧,幾個縣學學子看到林月熙的馬車,不由眼前一亮,十分興沖沖地走了出來。
林月熙這時被巧兒扶著從馬車下來,準備繼續與王維聊下去,而王維這時也不急著進去,所以他很自然地向林月熙詢問道:「相逢即是有緣,我倒也沒想到,林小娘子竟然與我昔日的先生是這樣的關係,不知我有沒有幸運知道小娘子的芳名?」
林月熙挺開心的,她就是很欣賞王維這種非常彬彬有禮的正直樣子,不過她小小年紀,哪裡能夠識別出王維那作為政客爐火純青般的演技。
林月熙正欲欣然答話,並順其自然詢問對方姓名,卻聽到不遠處傳來的一聲冷哼,只見那位穿著士子服飾、興沖沖跑出來見林月熙的縣學學子對王維說道:「你不是我們縣學的學子吧,你來這裡幹什麼?」
學子名為趙騰,表面上是寒門子弟,實際上家中巨富,僅僅因為祖上幾代在官場上實在毫無建樹,姓氏上也很難與大族扯上關係,因此便成了「寒門」。
說著,趙騰對王維很不客氣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見其衣著馬匹,眼中頓時閃過一絲輕蔑之色,不過為了保持自己的風度,他倒也非常克制了,因為早就將林月熙視為他禁臠的趙騰,自然明白林月熙非常討厭粗俗的男人。
王維見狀,倒也不以為意,年輕的少年嘛,為了自己愛慕的女孩吃醋而衝動,他是可以理解的,所以他依然態度十分溫和地說道:「我現在確實已經不是縣學的學子了,不過……」
還未等王維說完,王維沒說的下半句話可是——不過我今日是林先生邀請來跟你們傳授一下科舉經驗的,可趙騰的一個跟班宋中卻劈頭蓋臉地打斷道:「不是縣學的就給我滾蛋,就憑你這種,除了一副好皮囊以外,一無是處的傢伙,居然還敢厚臉皮地與我們的小師妹搭訕,你這自我感覺,未免也太好了吧?」
趙騰頗為讚賞地看了自己的跟班一眼,宋中這小子確實會看眼色,知道他趙騰不能在林月熙面前失態,所以這惡人,自然是由宋中來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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