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2-03
王緋正在梨花園翻著王維的家書,一位侍女忽然有些的慌張的走到這兒,道:「小娘子大事不好了,那位崔家的長輩,又來找主母的麻煩了,還帶著一個一看就來頭不小的人。」
王緋放下家書,那又長又媚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焦慮,但她卻依舊冷然道:「慌什麼,這個厚臉皮的崔珀上門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不過就是來噁心我們王家而已,上次他的那個侄子在長安被我家阿兄教訓了,不敢去找阿兄,卻到這兒來,說明他怕得就是阿兄,只要阿兄在,什麼事都不會有的!」
侍女依舊有些慌張道:「可阿郎至今依舊在長安博取功名,還未回家,小娘子又未將此事告訴阿郎,況且要中進士那麼難,阿郎他……」
王緋的眼神陡然變得可怕起來,鳳眼微挑,一股讓人凜然的霸氣頓時升起,她怒斥道:「你懂什麼,阿兄他絕對會中進士的,這種小事就要告訴阿兄,他豈不是得操心死?影響了阿兄的前程,這王家還有什麼前程?」
侍女默然不語,她一直是王家的家生子,對家族自然是無比忠心的,她當然希望家中的頂樑柱王維可以有一個遠大的前程,只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啊。
王緋訓斥完後,便匆匆向前堂行去,她真的不想成為阿兄的拖累,阿兄在長安那樣費盡心力的博取功名,這後院家中的擔子,她要主動挑起來,她已經不是那個只會尋求阿兄庇護的少女了,哪怕她才不過十四歲。
當王緋終於來到大廳隔間,隔門向裡偷偷望去,發現來這兒找麻煩的人果然還是那個崔珀,一年以來,他似乎認定了就算沒法一鼓作氣地將河東王氏搞垮,也要有事沒事地就噁心一下王家。
世家大族都較為愛惜自己的羽毛,崔珀每每以河東王氏主母堂弟的身份來此拜訪,讓人根本連將其拒之門外的理由都沒有,若是真的這樣做的話,那就正中崔珀的下懷了,他可以到處宣揚河東王氏的「六親不認」,以此來達到抹黑河東王氏的目的。
而在古代這種關係複雜的宗族社會,這種「六親不認」的事情,傳出去影響真的很不好,其實這種事放到現代也比較棘手,有時候不承認幾個極品親戚,反而會讓人詬病,不過現代社會畢竟已經沒有什麼宗族了,一般家庭也不會為了保全好名聲而容忍某些極品親戚。
崔珀如此堅持不懈地噁心王家,除了因為小肚雞腸地報復之前的屈辱以外,自然也是有利益因素的,崔珀自己的家族,便定居在蒲州,而河東王氏遷到蒲州,一副猛龍過江的架勢,自然讓他覺得如鯁在喉。
世家大族在自稱時,會說博陵崔氏、太原王氏之類,但實際上它們並不僅僅就只是在博陵或太原等地定居,那只是一個發源地而已,或許在那兒,有些世家確實影響力大,但卻也有從本家分出去後,反而發展得更好,其規模還超過了發源地。
世家大族是由好幾個嫡系支房組成的,也許平時彼此間聯繫不多,但在祭祖時,卻都會去發源地祭拜祖先,在官場上,自然也會互相照應,可以說,嫡系支房之間,就是競爭與合作並存的,而一起合稱為某個宗族,無疑顯得更有凝聚力。
崔珀此次來向河東王氏發難,顯然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所以顯得極為有恃無恐,臉上那小人得志的模樣,讓人無比厭惡。
崔珀的身後,還站著一個年輕人,正在東張西望,似乎在尋找什麼,其模樣與崔珀有幾分相似,那種輕浮的模樣,更是與崔珀神似,他是崔珀的長子崔道之。
王緋並沒有注意到那個年輕人,只是看到崔珀那副模樣,就覺得噁心,比起往年,他整個人看起來似乎更加虛浮了,原本那就可以看出被酒色掏空的身體,也變得更差了,看來這人一直在過著毫無節制的生活。
王緋一邊在心裡暗暗詛咒這人早點去死,一邊觀察著這寬敞的大廳中的情況,崔珀這次不是一個人前來,還帶了一個所謂大人物,也許這次真的有些麻煩了,看這架勢,不僅僅是噁心王家。
崔珀帶來的這個大人物,王緋隱隱覺得有些眼熟,而此人端坐在那兒,背後還站著兩個隨從,都穿著吏員的服飾,很明顯,此人是個有品佚的官員。
世家大族自然比平頭百姓更不怕官員,可那是因為他們家中官場上有勢力,足以震懾某些想打世家大族主意的宵小之輩。
但此時河東王氏在官場上的勢力卻真的很弱,不提與太原本家鬧翻之後,官場的家族資源無法提供便利,就算崔氏的親兄長崔璩在長安為官,可卻也遠水救不了近火,更別提那些僅僅只是同情河東王氏的某些支房。
接待崔珀的,自然便是王維的母親崔氏,而由於王維不在,所以王維之弟王縉也在大廳之中,站在崔氏的身後。
王緋一眼便看出,自己的這個二兄,雖然極力擺出一副非常淡定的樣子,可這全是裝出來的,他只是在模仿王維而已,實際上,這個時候的王縉,心裡真的一點底都沒有。
比起王維這位長兄來說,或許王縉在文學方面尤其是散文和書法上,他比王維更出色,但論起人情世故、心機算計,肯定無法與王維相比,他的抗壓能力也不行,畢竟從小都是享受著兄長庇佑的弟弟,哪有什麼獨挑大樑的機會。
王縉雖然總是扮演著追逐兄長的角色,可他在心裡也非常明白,在有些方面,他真的不如王維,他總是有意識的去模仿自己那位出色的兄長,但卻僅僅只是形似而已。
還好王縉只是出來撐撐場面的,真正主導王家的,還是王維之母崔氏。
崔氏那歲月並無產生痕跡的精緻臉頰上一如既往的淡漠,彷彿真的已經一心遁入空門,不再為世事動容的樣子。
崔氏從來沒有因為崔珀這副來勢洶洶的樣子而慌張,她一如既往的從容,這讓王緋非常佩服,她覺得自己要學習母親的堅強淡定,看來阿兄的性格,便是傳自母親。
崔珀沒有急著發難,他覺得自己是個有講究的世家子弟,所以他一邊津津有味的品著香茗,一邊皮笑肉不笑的與崔氏寒暄,他似乎覺得自己早已佔據了主動,所以便是一副貓戲老鼠的心態。
因為崔珀在這之前,便與這位王元王縣丞達成了一些秘密協定,想到自己要付出的代價,不由有些肉疼,不過又想到這些可以從河東王氏這塊肥肉上賺回來,他便釋然了。
崔珀動用了家族資源,給予王元在汾州比之前王處廉給予他的更大的利益,作為交換,王元這位昔日王處廉的「好友」,當然要對如今岌岌可危的河東王氏反戈一擊,首先那些運用權力給予河東王氏的良田,要轉給崔珀的家族,其次便是阻礙河東王氏替官府收稅的權力。
這兩點無疑是河東王氏的死穴,或者說,是所有世家大族的死穴,世家大族為何是世家大族,作為腐朽的地主階級,沒有地,如何去剝削農民?土地是世家大族真正依賴的資本。
而後者,則更是世家大族吮吸國家財源的方法,底層平民自然是可以直接向官府交稅的,可誰都明白,那些來收稅的衙役是個怎樣的貨色,自然要刮地三尺。
所以便漸漸形成了一種潛規則,那便是平民向世家大族交稅,而後官府直接向世家大族收稅,這樣平民能夠減少盤剝,或者說讓世家大族更有可持續發展性的盤剝,而官府則可以保證完成任務,中間自然也免不了世家大族的孝敬。
可以想像的是,這種見不得光的規則,只要官府從中作梗,便能輕易摧毀,比如明明已經從世家大族收過稅,卻再讓吏員去收平民百姓的稅,再告訴很傻很天真的百姓們,你們交的稅,是被某世家大族吞了,這樣一來,百姓或許不敢上門「討債」,但下一次哪還會有百姓向這個名聲壞掉了的世家大族交稅,自然便要選擇另一家了。
崔氏淡淡的看著王元,這位原本是自家夫君的「好友」,看來終於露出他的獠牙了。
對於這種因為利益而結交,而後因為利益而背叛的事情,崔氏已經見得太多了,這個世界本就是這樣灰色。
「王少府,不知你與我這位崔家堂弟前來,卻是為了何事?」崔氏實在懶得去為某些無意義的事情廢話,不過是在浪費時間而已,不如直截了當的進入話題。
王元整個人的身體很是肥大,尤其是他的肚腩,不過他那國字臉長得還算不錯,畢竟這年頭容貌一定要過得去才能做官。
王元的臉上浮現出了十分和氣的笑容,他放下茶杯,用一種回憶的語氣說道:「多時不見,嫂子還是這般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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