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6-08
韋陟那直白的話語,毫不留情的奚落太原王氏的老輩們,也懶得顧及王維的感受,若是以前的王維,定然會覺得韋陟說得太過分了,他畢竟出身太原王氏,哪怕王氏之中再怎麼內鬥,但家族的凝聚力也會讓王維站在王氏一邊。
但此時的王維卻一點也不在意韋陟的諷刺,只看看自己父親的遭遇就行了,明明是嫡系的一支,卻因為王仁皎這個外人而被排擠,於是便有了如今不算強大的河東王氏,他王維一定要用自己的表現,狠狠的扇那群老骨頭一巴掌。
不過太原王氏如今的地位確實尷尬,自從武後當朝開始,太原王氏就被壓制的厲害,只因昔日高宗皇帝的王皇后算得上根正苗紅的太原王氏嫡系,卻被武則天算計至死,隨著武後執掌大權,削弱世家大族的力量,她不可能一次性對付整個五姓七宗,而是拉一派打一派,像太原王氏,便是被打壓得徹底的世家大族。
所以如今太原王氏除了緬懷昔日的榮光以外,只能屈居五姓末流,連王仁皎一個出身莽夫的人也要拉攏,不得不說這實在有些悲哀,唯一值得沾沾自喜的,大概就只有王家出了好幾個有名氣的詩人,如王之渙、王昌齡等人,但他們在官場上的影響力實在太小。
深知王氏情況的其餘大族,對太原王氏已經沒有了以前的尊敬,更別說河東王氏了,要不然那崔珀也不敢直接到河東王氏來羞辱王家,若王維的母親不是崔氏的話,那這河東王氏的境況將更加難堪。
所以此時韋陟對王維的友情,讓王維深深感動,那種誠摯、不夾雜任何利益的友誼確實非常理想化,幾乎不可能出現在現實之中,但由於韋陟便是個極其理想化的人,於是才有了這樣的友誼。
王維覺得,經過今天晚上的這次宴會,他與韋陟的友誼似乎更深了,不過在他印象中,貌似歷史上那個王維,與韋陟的關係好像很一般,如同王維現在跟崔顥、盧象等人的關係一樣,大概屬於以文會友,酒肉朋友之類。
想必是韋陟那種傲慢冰冷的態度,毫不留情的直白話語,讓歷史上那位王維漸漸疏遠了這位異常高傲的韋家公子。
但如今的王維,更加實際,並不在乎韋陟那種冰冷高傲的樣子,也不介意他說話必帶毒舌屬性,只因這韋陟對他的仕途有幫助,而他也希望有這麼一個敢於直言的好友。
接下來兩人一邊吃著水果,一邊開始隨意閒聊,王維在對如今大唐高層政治上的認識當然比韋陟要差得多,所以他聽得很仔細。
只聽韋陟用一種極為大氣的口吻指點江山道:「雖然我非常不喜歡當今聖上,但也不得不承認聖人的帝王心術確實玩得漂亮,不過有時也太傷老臣的心了。」
王維心中一動,試探道:「你是說去年姚相公辭官隱退之事?」
韋陟點了點頭,道:「姚元之(姚崇)幾朝元老,在聖上登基後起了極大的穩定作用,如今局勢穩定下來,聖上自然要將這個礙著他收權的相公踢掉,所以那姚元之幕僚受賄被揭發的事情只是誘因,若聖上不想動姚元之,哪裡會理會這樣的小事,而如今姚元之推薦的宋廣平(宋璟),也只是當今聖上想要改革積弊的擋箭牌而已,等什麼時候惹了眾怒,肯定又得罷相。」
王維暗暗點頭,這歷史上姚崇與宋璟二人都是賢相,可以與房玄齡、杜如晦相媲美,資治通鑒中曾這樣寫道:「姚、宋相繼為相,崇善應變成務,宋善守法持正;二人志操不同,然協心輔佐,使賦役寬平,刑罰清省,百姓富庶。唐世賢相,前稱房、杜,後稱姚、宋,他人莫得比焉。二人每進見,上輒為之起,去則臨軒送之。」
姚崇和宋璟相繼為相,姚崇擅長隨機應變以圓滿地完成任務,宋璟則擅長遵守成法堅持正道;兩個人的志向操守不同,卻能同心協力輔佐玄宗,使得這個時期賦役寬平,刑罰清省,百姓富庶。在唐一代的賢相中,前有貞觀朝的房玄齡和杜如晦,後有開元朝的姚崇和宋,其他的人,則無法與此四人相提並論。姚崇與宋進見時,唐玄宗常常要站起來迎接,他們離開時,唐玄宗便要在殿前相送。
想到宋璟曾稱讚韋陟「盛德遺范,盡在是矣」,王維不由有些擔心道:「殷卿既然得宋相公的賞識,難道就不怕日後宋相公罷相後連累你?」
韋陟極其隨意的答道:「我就是欣賞宋廣平的剛正不阿,連他自己的叔父在選人選官時都不讓吏部通融,而且宋廣平確實有能力,像這樣既剛正又有能力的相公,即便會被罷相,只要聖上不昏庸,那一定就有起復的時候,無論做什麼,眼光都要長遠。」
王維對韋陟的看法深深贊同,但知曉歷史大勢的他,卻知道,開元前期唐玄宗確實非常賢明,但誰能想到日後唐玄宗會在開元盛世的榮光中迷失了自己呢?
兩人談論了如今政事堂中的首相宋璟之後,又說到了副相蘇頲,這人與宋璟配合得極好,要知道,宋璟為人剛直,遇事果敢裁決,往往不和蘇頲商議,但蘇頲卻沒有介意,而是顧全大局,讓宋璟大刀闊斧的改革積弊,宋璟在聖上面前奏事,被聖上問得答不出話來時,蘇頲就會補充,使得聖上採納他們的建議,所以宋璟感歎的說蘇頲「盡公不顧私」。
說了會蘇頲的出色之處後,韋陟便會嘲諷當年與姚崇搭檔的「伴食宰相」盧懷慎。
當年姚崇曾有一次為兒子辦喪事請了十幾天的假,從而使得應當處理的政務堆積成山,盧懷慎無法決斷,感到十分惶恐,入朝向玄宗謝罪。唐玄宗對他說:「朕把天下之事委託給姚崇,只是想讓您安坐而對雅士俗人起鎮撫作用罷了。」姚崇假滿復出之後,只用了一會兒功夫便將未決之事處理完畢,不禁面有得意之色,回頭對紫微舍人齊浣道:「我作宰相,可以與歷史上那些宰相相比?」齊浣沒有回答。姚崇繼續問道:「我與管仲、晏嬰相比,誰更好些?」齊浣回答說:「管仲、晏嬰所奉行的法度雖然未能傳之後世,起碼也做到終身實施。您所制定的法度則隨時更改,似乎比不上他們。」姚崇又問道:「那麼到底我是什麼樣的宰相呢?」齊浣回答說:「您可以說是一位救時之相。」姚崇聽後十分高興,將手中的筆扔在桌案上說:「一位救時宰相,也是不容易找到的呀!」
盧懷慎與姚崇同時擔任宰相,自認為才能不及姚崇,所以每遇到一件事,都要請姚崇處理,當時的人將他稱為「伴食宰相」。
王維對韋陟的話語聽得津津有味,他發現今天韋陟的興致確實很高,平日裡總是沉默冰冷的人,一旦打開話匣子,那還真是剎都剎不住車,他甚至將以前紫薇令張說與前宰相姚崇的政治傾軋說了出來。
本來王維只是當八卦來聽的,但當其中涉及到岐王李范時,王維心中不由咯登一聲,因為他搜索記憶發現,自己的前身與岐王李范關係很不錯,算得上專門為岐王唱和的文人墨客之一,這其實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畢竟在長安勢單力薄的王維想要出名,還是要靠岐王這樣的權貴。
但此時王維卻覺得,還是要與岐王遠一些關係才好,志在高官的王維,若與這樣的宗親皇室走得太近的話,肯定會被當今聖上猜忌,當年姚崇就是利用這一點,算計了張說的。
當然,如今沒有官身的王維,以年輕詩人的身份與岐王交遊還是可以的,等到進入官場之後,則必須適當拉開距離,那時候便無需要依靠名氣是,而是實實在在的政績和經營妥善的人脈。
這一夜,王維便住在了韋陟的府中,不得不承認,王維受到了盛情的款待,韋陟家中的床具不比王維家的差,經過多日旅途跋涉的王維,美美的睡了一覺,並且做了一個似乎是預知未來的夢。
在夢中,他先是在三年後開元八年的科舉考試上落第,意識到科舉潛規則的他為了出名可以說是費盡手段,每當有文人墨客聚會時,他必定參加,拍起岐王李范的馬屁來可以說是一套一套的,最終他獲得了一個覲見有著如今大唐第一美人稱號的玉真公主的機會。
他被要求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九公主」府上演奏琵琶,如同伶人一般,期間其實倒沒有任何香艷事情發生,以才華將玉真公主打動的王維,被公主大為讚賞,於是在開元九年的科舉考試上一舉成為了進士科的狀元。
可以說是如願以償,但王維卻因此聲名有些狼藉,常常遭到輕視,只因有不少嫉恨王維的人,猜測他是靠著出賣色相而獲得狀元的,認為他這樣的行為與某種名為「男寵」的東西非常類似,而受此之累,王維在選人授官之時,僅僅只獲得了太樂丞這種毫無發展潛力的官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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