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5-25
王維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外面正下著雨。
雨打在樹葉上,沙沙作響,弄得向來沉靜理智的王維有些心緒不寧。
因為他環顧四周之後,很快就發現,他一點都不熟悉自己周圍的環境。
他躺在華麗貴氣的紅木製平台床上,這種四面平的造型是傳統床的式樣,從整體看造型古老,但局部的精心雕飾足以襯出它的精美奢華。
床上鋪著的質地極好的褥子,也異常溫暖、柔軟、絲滑,讓人睡在這張大床上,就不想起身,尤其是在這天氣才開始轉暖的初春時節。
毫無疑問,這床完全是古董一般的存在,而此時他卻極其愜意的躺在上面,不過不僅僅是床,整個屋子完全充滿了濃郁的古風,包括那有四隻較細的獸面腿,身有精美花飾紋路的三彩櫃,還有那體態端莊渾厚,造型別緻精巧的月牙凳等。
這些放到現代可以稱得上無價之寶的傢俱,卻全部都彙集在這間寬敞奢華的臥室內,而漸漸平靜下來的王維,大約有些明白他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以說他穿越了,也可以說,他做了一個極其逼真的夢,而此時,他又在這個朝代甦醒了過來,根據這些傢俱的樣式,他猜測這應當是唐朝。
因為唐代傢俱在造型上獨具一格,大都是寬大厚重,顯得渾圓豐滿,具有博大的氣勢,穩定的感覺。在裝飾上崇尚富貴華麗,和諧悅目。
如眼前的月牙凳,在小小凳腿上,便以細緻的雕刻和彩繪進行裝飾。在月牙凳的兩腿/之間,還墜以彩穗裝飾,令人賞心悅目,真可謂無處不精細了。
不過讓他覺得有些可惜的是,他對唐朝的歷史細節並不清楚,只是僅僅知道個大概,還是通過以前看得一些演義小說以及電視劇之類,最瞭解的大約是唐太宗貞觀那段時期,什麼凌煙閣功臣還知道些,還有唐朝由盛轉衰的「安史之亂」,至於其他的,也就是會背幾首膾炙人口的唐詩了。
就在王維思緒紛飛之時,忽然有一個風風火火的身影闖入他的房間,她看起來年不過十三,穿著上身淺黃下身黑紅相間的襦裙服,卻是極其美麗,不愧是最具有代表性的唐代女裝。
襦裙服即是女子上穿短襦,下著長裙,佩披帛,加半臂(即短袖)的傳統裝束,最性感時,莫過於將披帛、短袖取下,展露出那如同蓮藕般細膩的臂膀,而豐滿的胸部挺立而起,配合暴露的大部分背部肌膚,便讓人難以移目。
當然,眼前的這個臉上帶著憂色的美麗少女,穿得還是極其保守端莊的,嬌小的身材也尚未張開,而她那因為心焦床上的王維,而做出的直闖男子臥室的風風火火的舉動,無疑與她平時的修養所不符。
王維見到少女,自然而然產生一種親暱的感覺,想必便是這具身體與她血濃於水的親情聯繫,正欲用出許多穿越者們慣用的一招「裝失憶」時,他忽然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劇烈的暈眩感讓他眼前一片漆黑。
陷入黑暗之時,他的鼻尖縈繞著一縷清幽的如蘭似麝的少女體香。
在腦海之中,兩股不同的記憶互相交織在了一起,而靈魂與靈魂似乎也漸漸相融為一,兩個王維都知道了各自的過往,最終融合在了一起。
事實上,也或許只是一個王維,莊周夢蝶,誰是莊周,誰又是蝴蝶?
王維的性格從未變過,無論是在什麼時候,他總是那般沉靜理智,溫文爾雅,喜歡三思而後行。
過往的記憶在他的腦海彷彿放電影一樣漸漸流過,時當長安元年(公元701),他出身顯赫的太原王氏,父親王處廉這一房也是嫡系中的嫡系,血脈可謂高貴,要不然屬於博陵崔氏嫡系的母親也不會嫁給父親,時七宗五姓,崔、盧、李、鄭、王最為顯赫,博陵崔氏當屬五姓之首。
而太原王氏卻因為官場上勢力弱小,不復晉時榮耀,已淪為五姓末流,僅僅靠著聯姻皇室來保證大族地位,倒是聞喜裴氏迎頭趕上,憑藉著輩出的宰相,影響力可謂不斷增強。
要知道,顯赫的博陵崔氏,可是敢於拒絕皇室求親的,而曾為唐宰相薛元超曾說他有三件遺憾的事,一是沒有進士及第,二是未娶五姓女,三是不能修國史,由此可見,傳承千年的世家大族多麼讓人嚮往。
但日漸衰弱的太原王氏,內部卻出現了齟齬,王氏旁系王仁皎因為有個好女兒嫁給了政變成功的李隆基,成了當朝國丈、並官至太僕卿的他,順利成為了王氏長老,見到嫡系式微,自然而然開始排擠嫡系,只有王皇后一日在,王仁皎就一日有恃無恐。
別看太僕卿是從三品的高官,但說到底只是閒散差使,主要職責就是給皇帝養馬,出巡時安排馬車,重大活動親自給皇帝駕車的馬伕而已。
但這也比王維之父王處廉這個從五品下的汾州司馬強多了,而王處廉自當上汾州司馬之後,在王仁皎的排擠之下,一怒直接帶著家眷從本家遷徙到了蒲州,號稱河東王氏,不過卻也因此成了太原王氏的分支,在世家中的影響力可以說是大減。
而在遷徙的路上,王處廉的兩個兒子又不幸夭折,使得原本就心情鬱鬱的他,更加悲傷,於是便落下了病根。
這個時期的州司馬,不像中晚唐那時那麼虛,也算是有實職的,管理軍事,相當於後世的省級高官,還有出身博陵崔氏嫡系的正妻幫襯,所以新的「河東王氏」倒也沒有衰敗的跡象,生活優渥那是理所當然的。
可就在生活漸漸安定下來時,王處廉卻拋下妻子因病去世了,留下二子一女,長子王維、次子王縉、小女兒王緋。
這一年,開元五年春,王維十七歲,王縉十六歲,王緋十三歲。
王維原本就是至孝之人,父親的病故讓他傷心不已,恰是倒春寒時,為父親守靈卻染上風寒,於是便有了剛剛臥床不起的情節,或許這也是被穿越的原因。
腦海中除了與王氏長老王仁皎的矛盾衝突以外,當然還有王維本身的成長經歷,他原本在整個太原王氏就有名氣,九歲時就能作詩詞,而他的弟弟王縉也不差,寫的一手好草書,可以說,兄弟兩人俱年少知名。
王維、王縉都得到了王氏前輩王昌齡、王之渙的讚賞,說是前輩,不過年齡也就比兄弟倆大個十歲左右而已,但不可否認的是,王昌齡與王之渙都已經在文壇闖出了一番名氣,雖然他們最著名的唐詩還未問世。
王維在融合了所有記憶之後,心中不由鬆了口氣,要不然他根本就無法融入這個朝代,那些繁瑣的世家禮節也根本不懂,而自幼學習的經史子集、詩詞歌賦也一竅不通,但現在,他確信自己可以游刃有餘的生活下去,還可以憑借對歷史大勢的瞭解,佔得先機。
當然,對於亡父的孝順之情也因為靈魂的融合而繼承了下來,那個幾乎算是氣死父親的仇人王氏長老王仁皎已經被王維深深記在心底,他發誓,有朝一日,定然將河東王氏變成真正引領整個王氏的顯赫存在,當為世家之首。
唯一讓王維比較困惑的是,自己到底是不是歷史上那個大名鼎鼎的「詩佛」王維呢?雖然姓名相同,但他尚未取字,若是知道字為「摩詰」的話,那自然可以完全確定了。
腦中又回想起一段記憶,於是現在王維也有五成的幾率確認,自己很有可能就是王摩詰。
因為在記憶裡,自己的母親博陵縣君崔氏,自幼信佛,以師事大照禪師普寂,而普寂乃是佛道界的宗師級人物,佛法精深,德高望重,他對王維的影響很大。(縣君是中國古代宗女、命婦的位號,唐朝時期,縣君是正五品的品佚。)
當靈魂完全融合了之後,王維終於再次醒了過來,而這時床邊已經坐著三個人,除了雙手緊握著自己的小妹王緋以外,還有自己的弟弟王縉和母親崔氏。
崔氏一襲素衣,恰如青燈古佛的居士,她手拿上品翡翠所制的佛珠,不停的轉動著,但面容卻端莊而沉靜,極具名門貴女大家閨秀的風範,她的口中唸唸有詞,似乎在為自己因為守靈而生病的兒子唸經祈福。
而王縉那俊秀的臉上同樣顯得無比擔憂,他與王維從小就一起玩耍、學習,已有十幾年了,雖然免不了會有一些爭端,但感情卻是極其深厚,那是血濃於水的兄弟親情。
王縉雖然是王維小一歲的弟弟,但身體卻比王維要硬朗的多,大抵是因為王維作為長兄,整個河東王氏振興的希望都壓在王維身上,使得極具責任感的王維承受了極大了壓力,而父親的病故,讓王維的壓力達到了巔峰,因此生病倒也是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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