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裡,幾個護院手裡提的燈籠,隨著風的吹拂來回搖晃,燈籠內的微弱燭光跟著變得閃閃爍爍。
在這種明滅不定的光線下,只見黑漆漆的屋內,一個面色青紫的人,仰靠在一堆雜物上大張著嘴巴,睜著一雙恐怖至極的眼睛,僵直的盯著某一處似乎早已氣絕身亡。而在他的頸項間,一條緩緩蠕動地黑白相間的帶子正緊緊地纏繞著。
「蛇!又一條銀環蛇!」緊跟在冷凝霜身後的劉三,一看到屋內情景,就驚恐的大聲喊道:「都往後站,不要激怒了它!」
「去通知老爺來。」冷凝霜的眼睛裡閃過一道冷意,這種可怕景象,應該讓冷紹輝觀瞻一下。
聽過下人的稟報,冷紹輝就急忙趕來,可是一進屋門,就乍然看到這一幕,登時嚇得面如土色。
執意跟他而來的大姨娘,也被嚇得嗷嘍一聲,然後驚恐的雙手捂著眼睛,只敢從指縫裡盯著那條毒蛇,大叫道:「蛇!有蛇!」
「快快把毒蛇抓起來!」冷紹輝稍微鎮定一下心神,就顫抖著聲音,指著那具屍體上還在蠕動地銀環蛇說道。
「你們全都退到門外。」待他們退出,屋內空間大了些,冷凝霜就解下繫在腰間的銅縷帶,依舊沉穩從容的啪一聲甩出,纏套到已經被聲音驚動,正仰起頭顱準備撲來的毒蛇頸部,接著迅速扔進事先準備好的手提籃裡。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著她,為她能夠輕輕巧巧的就把蛇抓住而震驚。
「從何時開始,這個女兒變得如此厲害了?」冷紹輝不敢置信的瞪視著冷凝霜,心裡暗暗思忖。似乎自從她死而復生,所做出的事就越來越讓他刮目相看。
見銀環蛇已被制服,眾人才敢重新圍上來。一個護院小心翼翼走近屍體,俯下身去仔細端詳一番,顫著手摸了摸那人的鼻息,隨後道:「是吳安,已經……沒一絲氣兒了!」
「霜兒,此此人是否就是那個要謀害你們娘倆的賊人?」瞧著那張恐怖青紫的臉,冷紹輝心頭掠過一陣陣的恐慌。心想家裡怎會有這種人混進來,幸虧要謀害的是陳氏母女,若要殺的是他,只怕自己早就入土黃泉了。
冷凝霜走到屍體跟前,俯身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在見到他手掌處的兩個紅點時,就直起腰沖冷紹輝點了點頭,「此人手掌處有兩點毒蛇牙印,應該就是他了,不過」
似乎想到了什麼?冷凝霜低頭思量片刻,才接著說道:「這人雖然被銀環蛇咬傷,但若中毒身亡需一、二個時辰之後,而他被咬傷至今才只過了半個時辰,按理說不該現在就死了。況且,養蛇之人必然備有蛇藥,他逃回來之後肯定會服藥解毒,決不會被毒死。還有我覺得他的死狀,甚是蹊蹺。」
說完這些,她就讓劉三把之前告訴過她的,被銀環蛇咬傷後會有的症狀,如實的再給冷紹輝複述一遍。
「被咬傷後傷口不紅不腫不痛,僅有微癢感覺?」冷紹輝手捻鬍鬚沉吟須臾,即轉頭看了眼屍體露在外面的青紫肌膚,對冷凝霜的話也表示了贊同,「不錯,此人死法不像是中毒而死,反倒像是窒息死亡。」
作為知縣要經常斷案,所以冷紹輝見過的屍體也不少,也有些豐富的辦案經驗。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然後猜測道:「會不會是這條蛇把他給勒死的?」畢竟進門時,大家都看到這條蛇纏繞在屍體的脖子上。
冷凝霜卻搖了搖頭,指著屍身脖子道:「這條蛇是他馴養,而且他已經被激怒的毒蛇咬了一次,必是有所防備,又怎會讓毒蛇有機會纏繞到他的脖子上呢?」
冷紹輝聽後覺得有理,便點了點頭,冷凝霜接著又道:「何況他的脖子上雖然有毒蛇纏繞的紅痕,但這個力道根本不足以將他致死。」
「噢?我來看看。」聽她這麼一說,冷紹輝就湊到屍體近旁細細審視一番,「果然如此!」他看過的被勒死的屍體多了去啦,心知這點紅痕不是死亡原因。
「難道另有其人,將他悶死的?」這句話脫口而出之時,冷紹輝自己也嚇了一跳。若果真還另有兇手,讓他以後怎能安塌於眠。
大姨娘聞他此言,心裡咯登一下,忙垂落眼睫遮掩住眼中異色。
「不如把衙門裡的仵作喊來驗屍?」本來家醜不可外揚,但既然涉及到他的生命安全,冷紹輝便也顧不得了。好在他是知縣,是縣衙裡的頭,只要他要求保密,相信找來的仵作也不敢違背。
「但憑父親做主。」見他問過來,冷凝霜自然無所謂,就如此說道。
「來人,去把衙門裡的馮仵作找來。」這人在衙門裡十幾年,驗屍經驗老道,又是他的心腹,不至於將此事外傳。
吩咐完,冷紹輝忽然想起還在禁足的冷錦程始終未來露面請安,就滿臉寒霜,不快地問道:「二少爺呢?」
「回老爺,奴才們來到院裡,各個房間都找遍了,也沒見到二少爺。」一個護院走上前稟告。
「反了,反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和三姨娘一樣沒有規矩!趙管事,馬上派人搜查宅院,把他給我抓回來!」冷紹輝氣得吹鬍子瞪眼,怒聲罵道:「這個混賬、不肖子!」
由於冷錦程犯的過錯,是謀殺冷凝霜未遂,所以冷紹輝生怕把他解禁早了,會引起已成為慕容將軍義女的冷凝霜不滿,同時也為了討好冷凝霜,就暫時仍然將冷錦程禁足,打算再關他十天半個月。
一直沒有開口的大姨娘,此刻突然插話進來,道:「老爺,這個吳安想要殺害夫人和四小姐,真是死有餘辜!可是萬一他還有幫手,那咱們大家還是會寢食難安。所以賤妾想,他既然是二少爺院裡的雜役,那麼接觸最多的也就是這個院裡的人,不如將此處人員徹底清查,包括二少爺只怕也要受到牽連。」
大姨娘的話雖然說得婉轉,但意思卻很明白,是要冷紹輝連冷錦程也要徹查。因而她此話一出,眾人都吃了一驚,不由地都面面相覷幾眼。雖覺她說的有理,但那人畢竟是冷紹輝的兒子,遂都屏息靜氣不敢出聲附和。
冷錦程為何被禁足的,冷家無人不知,只不過被冷紹輝下了禁口令,大家都閉口不談而已。既然冷錦程有過要殺冷凝霜的心思,後來又因為冷凝霜,他們那房人才被禁足,而且還都被施了家法,豈不更加懷恨在心。所以,他院裡的這個吳安,說不定就是受他指使而去殺人的呢。
聞言,冷紹輝一愣,隨即陰沉著臉未發一語,但在他的眼睛裡卻閃過一絲雪亮的怒意。
作為一個時刻揣摩他這麼多年的枕邊人,大姨娘自然瞧出,他是把她的話聽進去了,就垂下眼皮不再言語。
冷凝霜神色莫名的冷眼旁觀,也很意外一向圓滑的大姨娘,今兒卻主動做了一回惡人。她難道不知道此話一出,就等於和三姨娘那房人結了仇嗎?
三姨娘臥房內。
「咳咳咳,咳咳」三姨娘躺在臥榻上,幾乎咳嗽個不停,顯然這次病的不輕。
冷錦程望著她原本豐腴的臉頰,因為最近接連發生的糟心事,而迅速消瘦已如枯槁,不由地心中一痛。忙端著一碗湯藥,快步走過去,邊餵她邊恨聲說道:「娘,我一定會為你和妹妹報仇的!」
他自持自己是男丁,相信即使暗中殺了那對母女,冷紹輝見事已至此,也必然不會苛責與他。所以,他打算解禁之後,就想辦法去辦成這件事,為自己還有母親、妹妹解氣。
「好孩子咳咳咳咳咳」三姨娘張嘴剛想說句話,立刻就被咳嗽聲打斷,並且這次咳得更加劇烈,彷彿心肺都要被咳破裂了。
「二少爺,可找到您了!老爺正在您院裡等著呢,請快點過去吧。」一個護院尋到這裡,見他果然在這,頓時鬆了口氣。
「找我何事?」冷錦程斜睨他一眼,若無其事的問道。心想:不就是私自解禁嗎,回去大不了被責罵幾句,有什麼大不了的。
見他問起,護院猶豫了一下,冷錦程立刻目光咄咄的瞪向他。護院一驚,想到他畢竟還是小主子,家主會不會懲罰他還未可知,自己這個做奴才的還是唯命是從穩妥些。於是,就將陳氏院裡深夜發生的事,和在他院裡發現吳安死屍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說了。
「什麼?怎麼會是這樣?!」三姨娘母子二人聽了,頓時大驚失色。
冷錦程更是激動之下猛地轉身,只聽匡噹一聲,他手中的那碗湯藥因為沒能拿穩而脫手甩出,剎那間藥汁灑了個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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