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涯峰,萬丈深淵。大風呼嘯,峰頂端之下瀰漫著一團稀薄的雲霧。
在無涯峰最低的地方,便是一片冰冷可以說是如同冰山融化的冰水那麼地冷,冷得刺骨。湖面上平靜如水,表面上的寒氣冒起,在這寧靜充滿死氣的地方顯示如同黃泉路上的九幽黃泉。
這裡沒有鳥叫聲,沒有生物的任何足跡,有的便是高大挺拔的大樹,大樹枝繁葉茂,將絲絲陽光擋住一點都不留痕跡,彷彿像是抗拒著光明的進入。
這時,原本寂靜的湖面,從上空掉落下兩個相擁的黑影。
「撲通」一聲,如同炸彈般將這平面如鏡的湖水瞬間擊碎,破浪一圈一圈翻滾著,向四處漫延,帶著寒氣從一個巨大的中心點擴散。
待一切平靜之後,死水又開始寂靜起來,彷彿剛才的一切全部都是幻覺。
「咕嚕嚕嚕——」在死水的深處,一名黑髮身穿男兒裝的女子雙手張開,漂浮在水中,嘴裡的氣泡從裡面冒出來。精緻的容顏,墨發在水中擴散,緊閉著鳳眼,臉上是一片安詳。左手臂上插著一支鋒利的箭,若是仔細觀看的話,身後則插上三支,其中一支正好對上她的胸膛。
鮮血從傷口內瀰散而開,將淡淡的湖水加上腥味。
就在這時,在深處,一個氣泡直往上冒起。接著,那抹黑影越來越近,直到他伸出雙手將人兒緊緊拉近懷裡,然後伸出頭吻上她的嘴唇,給她渡氣。
慢慢地,女子的眼睛開始微微張開,朦朧地看到一個英俊的臉閉著眼睛,他也感受到她清醒過來,於是張開雙眼對著她微笑,可是嘴巴卻沒有絲毫鬆開。
於是,她心裡害怕起來,伸出雙手將他推開。
「你……咕咕……」想要吐出一句話,奈何裡面的水瘋狂地湧進口中,頓時難受不已。
上官君然立馬將她的頭拉近自己,然後抱著凌休往水面上游去。
「撲通——」平靜的水面上擴散漣漪,一圈又一圈。
「你瘋了——」聲音非常虛弱地說,凌休雙眸帶著怒火,臉色是非常地蒼白。
上官君然抱著凌休,將漂浮在身邊的浮木撈到身邊,兩人就倚靠著。
上官君然臉色已經接近蒼白,是病態的那種白。他趴在浮木上,艱難地笑了一笑,接著吐出一口血。
鮮血噴灑在凌休臉上,她一直發愣,直直地看著他。
「雖然我很想讓你一同陪我去死,但是我最希望的還是你能夠活下來……」上官君侯虛弱地說,身後插著十幾支箭,千瘡百孔來形容也不足為過。
在跳崖下來的時候,上官君然抱著一絲僥倖的心裡,將凌休一同推入掉進懸崖,希望有一支樹枝能夠將他們兩人給攔住。但是……
當他一同和凌休跳下去的時候,身後的無數支箭早已向他們射出來,他也不知道有多大的勇氣,居然緊緊抱住她跳下去,讓自己承受萬箭之苦。
「凌休……咳咳……」上官君然說著,又吐出一口血說:「聽我講一個故事好嗎?」
凌休這才回過神,衝著他點點頭。於是上官君然滿意地勾起笑容,目光向遠處眺望。
「有一個男孩……他有一個完整的家,有父親有母親,有兄弟姐妹,生活過得非常地富裕……他所處的地方,是每個人所希望所嚮往的,特別是他擁有勢力的情況下……儘管如此,他母親打從他生下來之後,就沒有正眼看他,沒有看過他,甚至……連笑一下都沒有。」上官君然閉上眼睛,雙手搭在枯木上說:「別的小孩,哭的時候,摔倒的時候,都有母親的陪伴,呵護……而小男孩,一直都是孤零零一個人……最後,連自己的親人也開始下手害他……他只不過想要擁有母愛,不想要爭奪任何皇位……可是後來呢?咳咳咳……」
鮮血再次從嘴裡噴出,嘴角流著鮮血,他就這樣抱著浮木對著她笑。
凌休垂眸,她不知道為什麼淚水滑落下來,不是因為他的故事,而是他那樣的奮不顧身。
上官君然伸出手掌撫摸凌休的臉龐,虛弱地說:「凌休……若是有來世……我想娶你,做我的妻子,過著小康的生活,然後生一大堆的孩子……」
「來世……能不能輪迴還不一定,若是可以的話,來世,我一定會專心對待你一人……」凌休將心裡最柔軟的一面表現出來,淚水還是從臉頰上滑落。
上官君然笑了一下,很滿足地點點頭。
接著,手一鬆,整個人撲通一聲掉入水中。
「不要——」凌休伸出雙手,整個人向水裡潛下去。
上官君然目光微瞇,頭往後仰,繫在頭上的玉冠此刻裂開,黑髮立馬披散出來,在水中不停地漂浮。像是遺落在時間的謫仙般,在死的最後一刻綻放出最美的自己。
上官君然就是這樣,含著笑容,口中的血不斷流出來,最後望著凌休焦急的臉,伸出雙想要抓住他。
奈何,他越往深處沉積下去,越來越深,越來越遠。
死水湖之下,是一個黑大的巨洞,伸手不見五指,沒有任何的生物生存,但是它如同惡魔的嘴巴般張開,讓最後一個微小即將要消失的生命吞併。
凌休雙手就這樣猛地揮動,當自己決定跳下去的時候,上官君然啟動嘴巴說了個口語,儘管水不斷往他口中進入。
替我……好好活著……
若有來世……
我上官君然定當與你白頭偕老……
這一世,你注定不是專屬一人的……
所以……
替我好好活著……
當一個小點沉入湖底的時候,凌休一咬牙,朝湖面游去,伸出手抱緊浮木。
剛才……這裡,他還抱著,浮木之上還有他的鮮血……
不知道為何,這一刻心裡入錐心般疼痛。於是抱緊浮木,仰頭朝空中大喊一聲,將心裡所有的不滿全部發洩出來。
整個湖面周圍迴響著她憤怒的吼聲,一波又波,直到消失為止。
「凌燕……上官一族……我凌休若今日能夠活下,他日定當血洗鳳鳴國……」
鳳鳴國皇宮內。
今日陽光明媚,正是賞花的好時機。
蕭離什麼都不喜歡,就愛親自種花賞花。
身後跟隨著侍女,她就站在滿園都是百花的地方,目光冷冽地看著。
突然間……心裡傳來錐心之苦,彷彿有什麼最重要的東西消失了一般。
萬年不變的臉上開始有了擔心的模樣,她身子微微顫抖,伸出右手望著手腕上的紅線。
紅線上綁著是一個小孩子的乳牙,可是今日呢?裂開了,而且從手腕中脫落下來,狠狠地掉在地面上。
「奶娘。奶娘……為何母后不來看看然兒呢?」一個三歲大的小正太手抓住娘奶的衣服可憐巴巴地說。
「皇子,皇后日理萬機,很忙,才讓奶娘來照顧你的,她想要看到你長得白白胖胖的樣子才來看望你……」
「……」
「奶娘,然兒今日掉了一顆牙齒耶……」
「喲?這不就是皇子第一顆乳牙掉了嗎?」
「……」
「奶娘……為何然兒都十歲了,母后看不都看我一眼,我還真懷疑自己不是親生的……」
「母后!為何你就麼將然兒當做陌生人呢?」
「母后!然兒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
「母后……」
那一年,他十三歲,瘋狂地跪在她面前,乞求她叫他一聲『然兒』……
那時候的她,終於開口對他說了一句話,從此兩人如同陌生人路過……
「就因你是我親生的,才是我最痛苦的回憶……」
「可以的話,真想當時把你掐死……」
「……」
蕭離無力地往身後倒退,蹲下身伸出手將紅繩上的乳牙拾起來。
「皇后……」身邊的侍女覺得不對勁,走上前一看,就看到蕭離流淚,而且還是血淚。
「哇啊啊——」侍女嚇得往身後倒退。
蕭離將手中的乳牙和紅繩握在手心,轉過身看著侍女。
「皇后饒命!皇后饒命!女婢什麼都沒有看到,什麼都沒有看到……」不管侍女再怎麼磕頭,蕭離全身冰涼的感覺漫延整個花園。
將身邊帶刺的玫瑰花摘掉,然後輕微向侍女的頭上射去。
頓時吵鬧的聲音就沒有,消失殆盡。
「然兒……」顫抖的聲音,血淚不斷從眼底流出來。
「然兒……」蕭離再次呼喚,跨過侍女的屍體往房內走去。
寂寞的身影,生平第一次呼喚他的名字。
不是不想理你……而是……我一直在關注你……給你太多的關愛,會將你逼入絕境。
然兒,你可知道母后這麼做一切都是為了你,儘管你是我與上官浩野的孩子,我不愛他,但是並不代表,我心裡沒有你……
然兒……
你怎麼了?
是誰殺了你?
這一刻,滿園的花瓣紛紛凋零,像是在訴訟蕭離的悲傷。
在一處山谷中,凌燕騎著黑色大馬不斷地奔跑著,可是身後的暗衛騎著馬不斷地追她,而且,他們帶著弓箭,對著她射去。
儘管不停地躲避著,但是最後還是被射到馬上,劇毒快速佈滿全身,黑色大馬哀啼一聲之後便倒地不起。
凌燕從馬上摔倒,但還是狼狽地爬起來。
周圍站著暗衛,帶著嗜血的眼神,握緊手中的長劍將她團團圍住。
凌燕裝出軟弱的樣子,哭泣地說:「你們為何追著我不放?」
十幾名暗衛相視點頭,不理會凌燕的哭泣拔劍向凌燕刺去。
沒想到這群傢伙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想到這裡,凌燕十指張開,紅色的指甲長得很長,足足有一根中指那麼地長,鋒利又寒冷,帶著冷氣。
於是踏步向前,十指張開向前一揮,將前面一人殺死,經管這樣,但是身後的人不斷包圍,劍也向她刺去。
於是一扭身,繼續揮動十指向他們抓去。帶著血紅的氣焰,指甲上泛著黑色的劇毒,一劃一抓,立馬當場斃命。儘管如此,凌燕還是被傷害到,身後被劃開一道長的傷口,鮮血從裡面瘋狂地湧出,最後咬牙切齒地往石頭後退去。
原本的十幾人,已經剩下十個人。他們頷首點頭,決定不再消耗時間將凌燕殺死。
在她快要瀕臨絕境的時候,『咻咻咻』——數十根箭往他們身後射去。
上官君侯帶著兵隊剛來,手持弓箭,一身霸氣不可窺視。
感受到危險,但是暗衛還是要完成皇帝所下達的命令。正下幾個人一同持劍刺去。
上官君侯心裡暗叫不好,踮起腳尖弓搭三支箭,凌空朝他們射去。
「噗噗噗——」在劍快要刺到凌燕的時候,三人紛紛倒地不起。
上官君侯在地面上打個滾,就到凌燕身邊。
「你沒事吧?」上官君侯將手中的弓箭丟掉,跑到她面前問。
凌燕搖搖頭,對著他勾起一抹笑容:「你這是在擔心我?」
「廢話,你是本王的妾,當然要將你平安送回!」上官君侯對著她咆哮一聲。
「擔心我就說嘛……」凌燕輕笑一聲,最後吐出一口血。
「你怎麼了?」上官君侯立馬將她抱在懷裡,就看到她身後的傷口。於是立馬將她攔腰抱起,往馬上跑去。
「快快回府——」
「是!」眾人一聽,立馬轉動馬頭向鳳鳴國京都的方向跑去。
上官君侯抱著懷裡奄奄一息的人兒,心裡擔心到谷底。
當時聽到沈琉璃說凌燕帶人去殺凌休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又恨有氣,特別是她說的一句:凌燕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死了便好。
於是上官君侯立馬帶人去找她,他不知道為什麼,也許心裡對凌休是一種佔有,但是對於凌燕呢?
心裡的複雜,直到望著一臉憔悴的人兒,他才肯定下來,自己沒想到會愛上她。
無涯峰最低端,一片茂盛的叢林裡面,一大隊人馬正搜藏周圍,連一個角落都不能放過。在另一邊,有小毛團的帶領,花若明不顧周圍的人,騎著白狼瘋狂地往一個地方走去。越往森林深處,寒氣就越來越冷。
「嗚嗚嗚——」小毛團不停地在白狼頭頂跳躍著,爪子不停抓住白狼的毛髮,騎著它直甩頭。
「不要鬧!再鬧就殺了。」冷冷的話響起,讓白狼忍受在頭上跳來跳去的小毛團。
小毛團嗚嗚地朝一個地方叫去,花若明肯定它已經找到凌休的位置,於是拍打白狼的身子讓它快速奔跑過去。
平靜如水的湖面,有一個位置非常地顯眼,正中心的浮木之上,一人抱著,全身濕漉漉,身後插著三支箭,她就這樣閉著雙眼任自己在水面上飄留著,臉色慘白得嚇人。
這時,一隻白狼從叢林裡面往湖畔邊緣跳躍而出,前爪往前張開,後腿往後伸去。身上馱著一人,他一身龍袍,全部的黑髮用一支玉冠束起,額前的髮絲飛動,琥珀的眼瞳緊緊盯著湖中心一人。
「休兒——」花若明大喊,在白狼落地的那一刻,立馬從它身上跳躍下來,將外袍脫掉,立馬跳入湖中往湖中心游去。
小毛團也一同跟著向湖中心的人游去,白狼也加入其中。
刺骨冰冷的水,花若明一點都不怕。但是湖中心一動不動的人兒,他可是深怕不已。
不要嚇我……休兒……
伸出雙手,抓住凌休身子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全身冰冷,四肢也開始僵硬起來。
最終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花若明顫抖著雙手,二話不說立馬將凌休從浮木上抱到白狼身上,一人兩獸往湖邊游去。
「嘩啦——」花若明將凌休從白狼身上抱起,坐在草地上,將自己的龍袍披在她身上。白狼跑到另一邊,和小毛團一起將身上的水甩干。
「休兒……醒醒……」花若明伸出手掌撫摸她絕美的容顏,此刻的她如同睡美人般一直沉睡著。
「休兒……醒醒……看看我一下,我是阿明!」顫抖的聲音,花若明手掌依舊撫摸她的臉龐,不停地搖晃著,希望她是在假裝睡覺。
可是,身體的冰冷,沒有一點兒體溫,加上四肢僵硬,心跳聲早已不再跳動。就連同熾熱的鮮血,此刻在傷口心沒有流出。
「休兒……」搖動她的身體,她還是不動。
「是不是插在你身上的箭很痛,你才不願意醒來呢?」說著,花若明輕笑一聲,笑容如此地美麗,入陽光般那麼地溫柔。一隻比女子還要好看的手指握住她身後的箭的時候,眼底一冷冽起來:「我為你拔掉,若是痛的話,請咬住我的手……」
但是,她眼睛依舊緊閉著。
「噗……」一支箭拔出,帶著鮮血,從他手中掉落在地面上,接著另一隻手握住第二支箭。
「第二支……」他就這樣細數著,沒拔掉一支,心裡疼痛不已,那種感覺,就是滴血,讓你呼吸不得。
小毛團就這樣安靜地仰頭看著一睡不醒的凌休,藍寶石的眼瞳依舊看著她。
「咚——」當最後一支箭掉落在地面上的時候,花若明安靜下來。雙手依舊抱著凌休冰冷的身體,不再搖晃,不再呼喚,而是深深地將她擁進懷裡,慢慢感受她的離去。
「吧嗒……」血一般的淚水滴落在凌休的臉上,在慘白的容顏上點綴上一抹紅,如火入邪,妖冶奪目。
「阿明!休兒呢?」花滿邪帶領著一批人馬,順著白狼的足跡來到這裡,當他看到花若明懷裡抱著一個女子,沒有說話,沉默得很過分的時候,他心慌了。
邁著沉重的腳步向他們走去,當他最害怕面對的容顏真的看到的時候,心裡某一樣東西狠狠地碎裂,他一個腳步不穩跪在地面上望著花若明懷裡的人兒。
「她……」
「她在睡覺,不要吵她……」花若明波瀾不驚地說。
「……」花滿邪坐在他們身邊,自己身處手撫摸凌休的臉頰,最後,感覺到生命已不在,心裡一痛,難受至極,一口血大口地吐出。
花若明轉過頭看了花滿邪一眼,兩行血淚掛著,扯出一抹如邪惡般的笑容。
「我們帶她回家去睡……」
「好……」
於是,兩名男主彷彿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將懷裡的人兒小心呵護,帶著她踏上回歸花都之國的道路。
------題外話------
裡面若是有錯別字,瓶子日後有時間定當修改,造成不便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