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糊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在跟著地面在顫抖,可是這種震顫又不太像是地震時候那種震動,而是有規律的震顫,一下一下,震得人心裡發慌。
「大仙,這是怎麼了?」相較於胡小糊的驚慌,月老依舊淡定無比地坐在他的籐椅上,隨著震顫繼續搖啊搖啊搖啊搖。
「不必驚慌,這不是地震,是討酒的來了。」月老隨手一指,籐椅旁邊就又多了一章籐椅,「小丫頭,你既然站不穩,就坐下來陪老夫一起晃晃唄!」
胡小糊的定力實在不怎麼好,再這麼站著讓它震下去,她非摔出去不可,也就依了月老的話,坐到了月老旁邊的籐椅上。
剛坐下,胡小糊就見到一雙大腳出現在了她的視線內。那雙腳真不是一般的大,起碼也有兩尺長,一尺寬,而且腳丫之間完全沾滿了泥土,好像是剛從泥濘的沼澤裡走過來的一樣。
到底是誰會有這麼大的一雙腳呢?跟隨著抑制不住的好奇心,胡小糊慢慢順著大腳的腿部往上看。
長短不一的兩隻褲管,還不時地有地方破幾個無傷大雅的小洞。嗯,上衣也是一樣的衣衫襤褸,好像幾萬年都不曾洗過不曾換過。茂密得如同灌木叢的黑色鬍子,還是絡腮的!鼻子裡的鼻毛也早就已經長出了鼻孔,黏糊糊地和鬍子連接在了一起。再往上,胡小糊就對上了一雙眼睛。
那是多麼猥瑣的一雙眼睛啊!胡小糊自問在迷霧森林的這一百年,見過的猥瑣的妖魔鬼怪也不在少數,但眼神能這麼猥瑣的,還能猥瑣地這麼理直氣壯的,她倒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吼~」出於本能的自我保護意識,胡小糊朝著這個看起來比乞丐還流浪漢的人發出了一聲防備性的吼聲。
想不到這天宮這麼華麗的地方,也會出現這樣的人,額,等一下,這個人,該不會也是個神仙吧?
胡小糊再次認真地打量了眼前這個乞丐似的流浪漢,立馬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開什麼玩笑,這樣的人要是能當神仙,那她胡小糊還不得是個上仙啊!
「嘿嘿,我當是什麼呢,原來是隻虎妞。」那位流浪漢被胡小糊沒有好意的吼聲嚇了一跳,片刻之後卻又猥瑣地笑著開口。
不知道為什麼,胡小糊雖然覺得此人笑容猥瑣,卻也覺得他好像沒有什麼惡意。
「赤腳,你看看你,這副邋遢的樣子,都把人家小姑娘給嚇到了。」月老氣定神閒地對著那流浪漢開口,兩人很熟識的樣子,「小糊,這位是赤腳大仙,他人就是沒個正經的樣子,你不用害怕。」
「赤腳···大仙好!」遲疑了一刻,胡小糊還是朝著這個怎麼看都不像大仙的大仙恭敬地叫了一聲大仙。
赤腳大仙一屁股就癱坐到了月老和胡小糊對面的地上,一面舉起他滿是泥土的腳丫子摳了起來,一面回答道:「嗯,不必多禮。她就是當日的那隻?」後面這一句,自然是對著月老問的。
月老點頭,接著又嫌棄地搖頭道:「我說赤腳啊,今天好歹也是王母娘娘舉行蟠桃盛宴的日子,你就不能換件乾淨點的衣服,順便把你這些亂糟糟的毛髮給收拾一下?」
「嘿嘿,月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就這麼個樣子,你們身上的那些錦繡衣服對我來說實在是一種束縛,我實在是不喜歡啊!而且,我能把腳摳乾淨再去參加王母的蟠桃宴,就已經是很重視蟠桃宴了!」赤腳大仙沒所謂地笑著,隨手扔下一塊巨大的、從腳丫縫裡摳出來的大泥塊,舉起仍舊很髒地腳丫子朝著月老顯擺。
胡小糊現在看這位赤腳大仙,雖然行為有些不拘小節,不過倒挺有個性的。還以為蟠桃宴會是每一個神仙都會重視的宴會呢,想不到還真有大仙不在乎什麼蟠桃宴。
「去!去!去!要摳腳去別處摳去,別弄髒我的姻緣堂!」一臉嫌棄地看著赤腳大仙,月老就要把赤腳大仙趕走。
「你不是老說什麼三界之內有姻緣的地方就是姻緣堂麼!那我在哪摳腳不是在你的姻緣堂摳腳,於其這樣還不如直接到你面前來摳得好,還能順便噁心噁心你,多好!」赤腳大仙又扔下一大塊的淤泥,欠欠地開口,還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哎喲喲,小糊,你來給評評理,這廝這般沒臉沒皮地賴在我的姻緣堂,還倒成我的不是了!」月老氣得直拿食指指著赤腳大仙,還不忘讓胡小糊給他主持公道。
胡小糊看了看月老,又看了看赤腳大仙,很是為難地開口,「月老大仙,您確實說過有姻緣的地方就是姻緣堂這句話啊···」
「哈哈哈哈···小虎妞,還真是實誠,不錯,本仙人喜歡!」赤腳大仙看著月老氣得冒煙的樣子,歡快地笑了起來,對著胡小糊豎起了拇指。
歉疚地看著月老,胡小糊雖然心裡很想幫月老說句話,但是,但是赤腳大仙說的話也確實沒有錯啊!
「罷!罷!語於其讓你去別處噁心別人,還是讓你待在這裡繼續噁心老夫好了!反正這麼多年老夫也習慣你這副邋遢的樣子了!」月老並沒有真的動怒,只是無奈地看著笑得猙獰的赤腳大仙搖頭。
月老和赤腳大仙少說也是幾萬年的仙友了,赤腳大仙這副髒不拉幾的樣子他早就已經看慣了。況且赤腳大仙的仙職就是主耕作,想不讓他沾上各種污泥,是不可能的。
摳完腳丫子的污泥,赤腳大仙把手放到鼻子邊聞了聞,然後,是一副鄙夷的神色看著自己摳完腳的手。
這自相矛盾的動作,莫名地戳中了胡小糊的笑點,胡小糊不可遏制地看著赤腳大仙大笑了起來。天哪,這個世界上,怎麼還會有自己鄙視自己的人,實在是太搞笑啦!
「嘿,小虎妞,你是在笑我麼?」赤腳大仙看著坐在籐椅上,捂著肚子笑到抽的胡小糊,咧開嘴,露出發黃的牙齒,嘿嘿笑著問她。
「哈哈···大仙,對不住啊,我知道我不應該笑你的,但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你好好笑啊!哈哈哈哈~」胡小糊一邊抑制不住的大笑,另一邊在心裡又覺得她笑一個大仙好像不太好,萬一像惹怒李家三公子那樣惹怒了這位赤腳大仙就不好了!
「沒事沒事,想笑就笑吧!我赤腳就喜歡你這種不掩飾自己情緒的人!實在!」赤腳大仙見到胡小糊笑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還對胡小糊讚許了一番,「月老老兒,快些拿出好酒來,我要和這小虎妞痛飲一杯!」
月老站起身,從因果樹上解下一個大罐子就順手丟給了赤腳大仙,「我這的最後一壇桃花釀了,你省著點喝啊!今天不是蟠桃宴麼,你不去王母娘娘那討瓊漿玉露喝,倒是來這裡貪我的酒喝,實在是太不夠意思了!」
赤腳大仙接了罐子,三下五除二就打開喝了起來,大喝過癮之後,一抹嘴巴才又繼續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王母娘娘那裡的瓊漿玉露都是要用酒杯酌的,酒味再好,也沒你這裡喝得過癮啊!而且你又不愛喝酒,這麼好的酒掛在樹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掉下來砸個稀巴爛,還不如讓我喝個過癮。」
已然胡小糊已經笑得停了下來,看赤腳大仙喝得滿身都是酒水,倒覺得這位大仙雖然如此邋遢,性格倒是挺好,不由地好感叢生。
「來,你也喝一口!我告訴你啊,月老老兒的桃花釀雖比不上王母娘娘的瓊漿玉液,但也算是不可多得的好酒了!」赤腳大仙說著,就把要把酒罐子遞給胡小糊。
胡小糊乾笑著沒有接,於其喝什麼桃花釀,她還是更願意去吃剛才那個罐子裡香甜的蜜糖。酒罐子在半空中被月老劫了過去,重新又把罐子封了起來。
「小丫頭才這麼點大,你是想把她灌醉麼!赤腳你今天也不要再喝了,咱們還得去參加王母娘娘的蟠桃盛會呢,喝得滿身酒氣得總歸是不好。」月老起身將罐子重新掛上因果樹,又慢騰騰地拿下了那個滿是蜜糖的罐子,遞與胡小糊,說道:「還是這個比較適合你,就當是老夫送你的見面禮吧!」
曾經,有一罐蜜糖放在胡小糊的面前,她沒有珍惜。等到失去時,才後悔莫及。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此。如果給她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她一定會···
「謝謝大仙!」沒有絲毫的猶豫,胡小糊一把就把蜜糖罐子抱在了懷裡,笑得春光明媚地向月老道謝。這世上哪還能找到這麼好的蜜糖,這麼個好機會,她不要就真是傻了。
瞧見胡小糊笑得開心,月老的心情也格外的好,回頭踢了一腳還坐在地上摳腳的赤腳大仙,說道:「時辰也不早了,我們也該動身去參加蟠桃大會了。」
赤腳大仙很不情願地站了起來,捋了一把分不開的鬍子,朝著王母殿的方向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