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一大早就把我叫來什麼事?」趙宇推開秦溫言辦公室的門,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到秦溫言對面。
秦溫言看著趙宇,眉頭微皺,「向遠跟我辭職了。」
「什麼?」趙宇驚訝,「他怎麼突然辭職了?什麼時候說的?」
「今早,我一打開郵箱,就看見他發來的辭職信」秦溫言有些不解,「早晨六點鐘發來的。」
「這小子在想什麼?」趙宇有些怒氣,「說辭職就辭職也不跟我們商量下,辭職是隨便就辭的?」
秦溫言靠進靠椅裡,鬆了眉心沒再說話。良久之後,趙宇長歎一口氣,扒拉下頭髮,「也好,你們倆本來就是個死局,向遠辭職了對他自己也好,就是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我今天找他聊聊。」
趙宇走之後,秦溫言再調出那封辭職信,很簡單的兩句話:溫言,我打算辭職,你安排個人接替我的職位,具體事情見面再說。
秦溫言對著這兩句話就發起了呆,說不出心裡是輕鬆多些還是愧疚多些,向遠已經在自己身上浪費了七年的時間,這一次,向遠應該會好的吧?
一覺醒來,精力充足,向遠伸了個懶腰,一腳踢開被子,瞥了眼鬧鐘,快下午三點。仰天打個哈欠,洗漱完畢,打開冰箱,視線裡空蕩蕩的只剩下啤酒。向遠揉揉隱隱作痛的胃,長歎一口氣,自己以前居然這麼作!有了胃病就該好好養著不是?上一世和秦溫言在一起後,雖然不會做飯,冰箱裡好歹牛奶麵包餅乾一大堆,飽腹不是難事。
從路邊飯店飽飽吃了一頓,向遠直奔秦溫言的公司,這個時候正是下午茶點時分,公司裡不少人聚在一起吃甜點,向遠路過,有熱心的同事喊他,「向老大,快來吃蛋撻,剛買的還熱乎著。」
向遠溜躂溜躂過去,肚子很飽,因此就拿了一個咬了口,點頭肯定,「味道不錯。」
「是吧?」同事笑,「這是旁邊一家剛開的店裡做的,向老大別客氣,多吃點。」
向遠對著熱情的同事擺擺手,「不了,我去溫言那,還有事要說。」說到秦溫言,向遠摸摸下巴,順手又拿了個蛋撻。
「咚咚」
秦溫言抬頭,「進來。」
向遠推門,笑瞇瞇的,「溫言。」
向遠似乎從來都不曾這樣笑過,向遠的笑有正經的、假意的、苦澀的、似乎陽光的,偶爾開心的,可從來沒這樣一種輕鬆的。掩住心裡的詫異,秦溫言笑問,「心情很好?」
「嗯」向遠點頭,把手裡的蛋撻放到秦溫言的辦公桌上,「嘗嘗,我從別人那拿的,味道正點。」
秦溫言愈加驚疑,拿過蛋撻邊吃邊打量向遠,這一看就發現許多的不同來,襯衫領口上方的兩顆扣子沒有往常那樣扣上,袖口部分鬆鬆挽在手腕上,頭髮沒有梳到腦後而是任其自然垂著,嘴角一直隱隱帶著笑意,從昨天到今天,就像是換了個人一樣。
「你看到我發的郵件了吧?」向遠主動開口。
秦溫言點頭,「你說要辭職。」
「我是這麼打算的,你放心,就算我辭職了,你要是有困難,說一聲我就來給你幫忙。」向遠拍拍胸口,無比仗義。
秦溫言的興趣顯然從向遠的辭職信轉到向遠身上,靠著椅背有些興味地看向遠,向遠被看得不自然,「你看什麼?」
「你似乎變了很多」秦溫言說完有些想笑,一般這句話都是用在久別重逢的老朋友身上,可向遠,天天見,只短短一夜,卻有了分離許久的感覺。
「人不都是會變的嘛!」向遠笑笑,死了一次,重生到三年前,又有了前車之鑒,人不傻,當然會變,總不可能還死心眼一頭往死胡同裡鑽。
秦溫言瞧著向遠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突然想開口叫住他,叫他做什麼又不知道,這種突然萌生的衝動只在許久前出現過一次。那是公司最困難的一段時間,不僅資金短缺,底下一個大城市的分公司更是出了嚴重的問題,他所有的親信都在忙於籌集資金周轉,於是他派向遠去分公司處理問題。三個月後,公司好轉了許多,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他剛進公司大門,就看見坐在大廳沙發上打瞌睡的向遠。不知道為什麼,在他剛走向沙發時,向遠突然醒了過來,站起身,嘴邊露出輕鬆的笑意,將文件袋遞給他,「溫言,分公司的事我處理好了。」
就在那一刻,秦溫言看著身形瘦削了許多、面容帶著沉沉疲憊的向遠,心裡突然生出了一絲衝動,想要把向遠摟在懷裡,拍拍他的背,將他已經遮住眼睛的頭髮撥到一邊,讓他安心休息。可那也僅僅只是一絲,就像是一棵種子,在心裡鼓動,卻沒有足夠的養分讓它破土成芽,蓬勃成長為一棵大樹,於是便漸漸沉寂下去,或是休眠或是已經死去。
向遠剛出門,就撞上了抱著文件迎面未來的舒雅,舒雅先是瞇眼看了他兩眼,開口,「怎麼放棄了?」
「不是」向遠哭笑不得,「我只是想換種生活方式。」
舒雅整理了下額前的頭髮,眼裡忽然多了些複雜的東西,「早說過……」說了三個字,舒雅低低一歎,「算了,你自己覺得好就行。」
這兩個人糾葛了七年,或者也不能說糾葛,他們如同好兄弟那般相處,唯一不同就是向遠對秦溫言超乎兄弟之情的情感,舒雅看了他們七年,七年裡向遠對秦溫言的所作所為盡心盡力,她都為之感動,有那麼一段日子她暗恨秦溫言的冷血,為什麼就不能和向遠試試?直到有一天,深夜回來取文件的她看著秦溫言對著向遠的照片抽煙,煙灰落滿了煙灰缸,她忽然就明白秦溫言臉上的苦澀,不是無動於衷而是無能為力。
向遠撓撓頭,「舒雅,我走了,你幫我多看著點溫言,讓他少抽點煙,少加點班,要按時吃飯。」
「行」舒雅點頭,「不用你說的,畢竟我也和他認識七年了」向遠,你究竟有多愛秦溫言?
「那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要是被趙宇看見,估計少不了一頓罵」向遠咧咧嘴,做出個懼怕的表情,隨即朝舒雅一擺手走了。
「你也自己照顧著自己點,有胃病就別瞎折騰了。」舒雅不放心囑咐。
「我知道」向遠背對著舒雅擺手,「我現在最愛的可就是我自己了。」
舒雅瞧著向遠的背影,不置可否,愛一個人太久就會變成習慣,戒不了就會一輩子為其所困。
「吃錯藥了?」向遠一轉個彎,就碰見趙宇,趙宇斜靠在走廊上,顯然在等他,瞧見向遠就皺了眉頭。
向遠無奈,「我怎麼就吃錯藥了?」
趙宇站直身體,上下打量他一眼,「辭職了還笑得跟朵花一樣,不是吃錯藥了是什麼?還是說你沒吃藥?」
嘴真毒!向遠對著趙宇豎中指,被趙宇「啪」地一聲打掉了,「走,到我辦公室去,我要和你聊聊。」
果然!向遠歎氣,就知道自己這樣突然辭職,趙宇肯定要問的。剛關上辦公室的門,向遠主動直奔主題,「辭職是我深思熟慮的,不是一時興起。」
「和溫言有關吧?」趙宇坐在向遠對面,面容嚴肅。
向遠摸摸鼻子,「有」
「你怎麼想的?」
向遠抬頭看趙宇,笑了一下,「我想的很簡單,就是想換另一種生活,讓自己過得簡單、開心些。」
趙宇沉默了一會才開口,「想通了?」
「不是想通想不通的事」向遠一攤手,「你們也看見了,我和溫言的關係看似很深厚,可實際上因為我而變得岌岌可危,沒準哪一天連朋友都做不成。」
「所以,你是準備放棄了。」趙宇看著向遠,看著向遠死心眼地喜歡了溫言七年,他也曾勸向遠放棄,可真當向遠放棄了,又只覺得悲哀。幾年前,幾人剛發現向遠對秦溫言抱著另樣心思的時候,秦溫言找到他,說,「趙宇,你去幫我勸勸向遠。」
趙宇勸向遠放棄得時候,那時向遠不過大二,頭髮偏長遮住一邊的眉目,整個人冷冷得不苟言笑,雙眼直勾勾地看著他,像是帶了狠意,「趙宇,你別和我說這事,我喜歡秦溫言,這不會改變。」
趙宇皺了眉頭還想說,就見向遠突然咧嘴笑了,眉眼間卻是陰森森的,「我只有秦溫言了,趙宇,我活著唯一的意義就是他了,你別逼我。」
這一番話將當時也不過大三的趙宇嚇住了,跑回去和秦溫言說,秦溫言沉默了半晌,最後只沉沉歎了口氣,從此再也沒拒絕過向遠。幾年也就這樣過來了,向遠比那時好多了,最起碼把他和舒雅當成了好朋友。只是兩人看著向遠眼裡愈加瘋狂的情意暗自發急,卻沒想到有這麼一天,把秦溫言當做活著唯一牽掛的向遠居然會放棄。
「不是」向遠搖頭,「感情不是說放棄就能放棄得了的,我只是突然發現我太偏執了,一心只想著讓溫言喜歡上我,把彼此都往絕路上逼。我把愛情定義錯了,現在我辭職,一是為了我自己,二是為了溫言,就是這樣。」
趙宇看著向遠雲淡風輕地說出這番話,欣慰,這小子,總算不是一根筋往牆上撞了,「那你辭職了打算做什麼?如果進公司的話,我可以幫你推薦。」
「別」向遠從正經深沉的思想裡退出來,趕緊拒絕,「我才剛辭職,還沒輕鬆上兩天,你就要讓我進公司,太狠了吧?」
「那你什麼時候想進公司再跟我說聲。」
「那你這忙可是幫不上了」向遠笑,「我準備自己開家店當老闆,不給人家當小員工了。」
「小員工?」趙宇呵喲一聲,「大主管還叫小員工?真會自謙。行了,趕緊走吧,我還一大堆事等著做呢!」瞭解向遠的想法後,趙宇不擔心了就趕緊攆人走。
向遠咧咧嘴出門,這兄弟做的,還沒待夠半小時就攆人了!趙宇坐了一會兒突然就笑了,這小子,以往每一次改變都是為了溫言,這一次總算想到他自己了。
「喂,嗯,我還在雲南呢」「過幾日我先回老家一趟,嗯,好」「哎,你待會兒看我上傳的照片,可漂亮了」
「行,掛了」向遠掛斷了和趙宇的電話,翹著唇角心情很好地傳了幾張照片上微博,背好背包,這個時間已經錯過了飯點,人無論做什麼事都會有代價,或者可以說是結果,很多人拿健康換來了金錢,可到最後發現金錢換不來健康,向遠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胃部,咧咧嘴,他是曾經想拿健康換愛情來著,可惜哪怕只是一小撮都沒換來。
剛走過轉角,向遠看到迎面而來的兩個男人,面容平凡如普通的行人,讓向遠駐足的是他們緊緊相牽的手,兩人有說有笑,大大方方地走過街道,不管人們或驚奇或另類的眼光,兩人說笑著走過向遠的身邊,一個男人說:「街角那飯店味道真好,吃得真過癮。」
另一個男人的聲音隨著腳步的遠離由大到小,「那我們離開之前再去一次」。
向遠下意識地拿起手機對著兩人的背影拍了照片,想要發上微博,這種幸福是他所羨慕和渴望的,手指按在照片上好一會兒,想到秦溫言,又把編輯好的文字刪除了,算了,還是趕緊去吃飯,就街角哪一家飯店吧。
秦溫言對著電腦上的向遠照片發呆,向遠的照片大多都是風景,這一張是他的自拍照,背景是來往的人流,頭髮因風揚起來,遮住一邊的眼角,向遠對著鏡頭揚起唇,秦溫言可以看出來,向遠是真的開心。秦溫言拿著鋼筆轉著轉著,便也笑起來。
舒雅站在秦溫言的身旁,她可以分辨出秦溫言的笑容是真是假,作為一個公司的老闆,秦溫言臉上一直是帶著笑的,溫和、儒雅、令人心生親近之感,可舒雅知道,笑容對於秦溫言來說僅僅是一個表情,或者是一張面具,毫無情感,她一直把秦溫言比作笑面虎,面上再親切,可動起手來,雷厲風行、冷酷而決絕,可這個時候,舒雅很清楚地知道,這個笑容裡滿是真心。
向遠背著背包告別雲南的時候,頗覺不捨,在這一個多月裡,他遇到過許多同樣出行的朋友,大家一起歡笑,出門遇到突來的雨渾身濕透得狼狽跑回來,笨拙地在清如明鏡的湖面上划小船,在善良的當地人那裡借過宿,在充滿古風的街道裡挑選著當地的紀念品。向遠自己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變化,無論是心境還是習慣,他的道路在按照自己規劃的那樣一步步前行。
下了飛機,坐上客車,又轉了鄉間的小摩托,向遠才回到自己的家鄉——一個落後的小鄉村。村子很小,靜靜躺臥在一群小山的懷抱中,有人認出他來,遠遠打著招呼,「向遠回來啦?」
向遠背著包風塵僕僕的,高興地咧著嘴,一一跟老鄉們打招呼,「李大叔,陳叔,李奶奶,身體還好啊?」
「向遠啊,回來啦?」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叔走過來,臉上帶著笑容,顯然看到向遠很是開心。
「叔,我回來了」向遠對著這個農村小學的校長很是恭敬,在自己小時候和奶奶相依為命的日子裡,這位校長幫助了他們很多。
「走,別站在這裡了,進屋再說」
「向遠吶,你給學校買了那麼多的書,整個村子都感激你,我在這裡代表他們謝謝你了」,校長握著向遠的手,眼裡滿是感激。
向遠連連擺擺手,「叔,您可不能這麼說,我小時候大家都幫了我許多,現在我有能力了自然該回報村裡,說什麼謝謝」那是前段日子還沒辭職時,向遠給學校購買的大批少兒圖書。
「對了,走,我帶你去看看學校」校長很是高興,「現在的小孩可都愛學習了。」
向遠跟著校長往外走,路過一家簡陋的院子時,院子門口坐著個小孩,看起來頂多三四歲,灰頭土臉的,穿的衣服卻是乾淨的,呆呆地抱著腿坐在被鎖住的大門前。校長眉頭一皺,「豆豆,你怎麼坐這呢?又偷跑回來了?」
小孩抬起頭,向遠這才看見小孩眼睛裡有眼淚,抽抽噎噎的,「我想我爺爺。」
向遠上前想給小孩擦眼淚,小孩沒見過向遠,有些害怕地往後縮了縮身子,校長歎了口氣,拉起他,給他抹了抹眼淚,「走吧,我送你回嬸嬸家。」
將孩子送到不遠處一家院子裡,校長邊走便跟向遠解釋,「這個孩子是老李頭撿來的,你也知道老李頭孤身一人幾十年,撿來個孩子當成寶照顧了幾年,哎,前不久老李頭突然就走了,這孩子也就沒親人了,村裡商量先放在小王家養幾日,如果沒人願意領養,那就送城裡孤兒院裡。」
向遠沉默地聽著,他明白村裡的情況,這個村子太落後了,每家每戶不容易,再養一個孩子的確負擔很大,想到那個流眼淚的小小身影,向遠突然開口,「叔,不如我領養吧?」
校長一愣,隨後皺眉,「向遠吶,你要想清楚啊,你現在還沒結婚,帶個孩子可難找對象了。」
向遠搖搖頭,「叔,沒事,孩子夠可憐的了,再說現在城裡的姑娘也不是那麼在意孩子,我帶著吧」向遠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暗暗搖頭:他這一生估計都不會找個女孩子結婚了。
「那我等會找村委會商量下」校長點點頭,又歎了口氣,「你這孩子就是心眼好啊!」
向遠笑笑沒說話,上一世他曾想過和秦溫言領養個小孩子,像正常的家庭那樣兩大一小,可惜秦溫言不願意。這一世,辭職後的生活都偏離了上一世的路線,老天又送了個孩子到自己面前,剛好滿足上一世的願望。
向遠看著擴大了面積的學校,裡面認真寫字的小孩子,欣慰而笑,十幾年前,那時候父親酗酒死亡,母親毫不留念的離開,小小的向遠和奶奶相依為命,好在有鄉親們的幫忙,向遠在艱苦的環境下一路學習,最終從這個小山村走到城市。
夜晚,校長的院子裡,燈光昏黃不甚明亮,裡面做了十幾人,豆豆也在,坐在最前面的是向遠,校長說是和大家商量下,可實際上也不過是通知大家一聲而已,畢竟所有人都明白,豆豆跟著向遠時最好的安排。
「孩子交給向遠,我們放心」「對,向遠條件好,孩子跟著他少受罪,以後也能在城裡上學」「向遠這孩子就是心腸好」
院子裡的人們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向遠偶爾應兩聲,視線大多時落在豆豆身上,小孩子縮在校長懷裡,或許是不明白發生什麼事,滿臉的屬於孩童的懵懂,黑眼珠子偶爾對上向遠的視線卻又很快的移開。
「向遠,你今晚我這兒睡,豆豆跟你睡,你要養他,現在先培養培養感情」最後,校長站起來做了最後總結。
人們慢慢散走,校長收拾出了一間房子就走了,留下他跟豆豆大眼瞪小眼,向遠腦海中快速搜索著和小孩打交道的辦法,奈何以前從未接近過小孩,以至於絞盡腦汁也沒想出半點來,最後只能乾巴巴地開口,「那個,豆豆……」
「你是不是要當我爸爸?」向遠話說到一半就被豆豆打斷,豆豆仰著小臉蛋,大大的黑眼睛望著向遠,或許他不明白領養是什麼意思,可卻聰明的猜出了大人們的意思。
「啊」,向遠一愣,隨即點頭,豆豆白日裡髒兮兮的小臉洗的乾淨,看得出是個長相可愛的孩子,就是有些瘦,小臉泛著缺乏營養的黃,「那你願不願意?」
豆豆坐在床上,向遠坐在床沿,有些緊張地看著豆豆,豆豆低下頭不說話,小手扣著身下的涼席,向遠也不催他,半晌才聽見豆豆小小聲說:「我不知道。」
向遠看著豆豆對著自己的黑黑的腦勺,頭髮特別順,伸手摸了摸,豆豆抬起頭,向遠露出個溫和的笑,「你不用怕,我會在村裡過好幾天才走,你這段時間和我在一起,如果覺得我可以當你爸爸,你再跟我走,行嗎?」
豆豆點了點頭沒說話,向遠瞧了眼手腕上的表,「現在很晚了,先睡覺?」
大概是沒和陌生人一起睡過覺,燈熄了很久,豆豆也沒睡著,向遠閉著眼不動,豆豆便以為他已經睡著了,坐起身來,似乎對著他發了會呆,小孩兒很貼心,農家的木床一動就吱嘎作響,豆豆翻身的時候小心翼翼的,向遠能聽見小孩動作時微微屏起來的呼吸,嘴角就微微翹起來。
夜漸漸深了,豆豆抵不住睏意,最終睡在向遠的身邊,向遠睜開眼,旁邊的窗子透出濛濛的月光,這時候心中突然生了些悔意,不是因為領養豆豆的衝動,而是自己從來沒有帶過小孩兒的經驗,冒冒然就領養了豆豆,不知道自己能否照顧好他。
想了一會,向遠翻個身,藉著月光看豆豆,月光朦朧,更何況還是在屋裡,也只能在霧霧濛濛的黑暗裡看著小孩兒的輪廓,大概是營養不良的關係,豆豆的身高才到他大腿,不知道是否正常,向遠一點點地想著關於養豆豆的打算,生活、上學、玩樂,想著想著,向遠心中的期待膨脹到一個無法控制的程度,眼裡的笑意承載著期望,以後他的那間房子裡就會多出了一個身影,雖然不是心裡那個高大的身影,可想想即將有一個單純、懵懂又可愛的娃娃在那間屋子裡嘻笑蹦跳,歡笑充滿每一個角落,將是多麼美好的生活?
溫言,我一點點脫離了那時候偏執的沼澤,你會不會也為我高興?向遠合上手機,腦海裡回放著照片裡秦溫言抬頭時的笑容,嗯,應該是高興的。
秦溫言回到別墅時,周圍的別墅裡的燈光從靜靜垂著的窗簾透出,朦朦朧朧地不真實卻將一個家的溫馨與外界的黑暗或是浮華隔絕開來,打開門,洗漱,躺到白色大床上,秦溫言翻個身,對著一室黑暗歎口氣,揉揉眉心,思緒突然地從商務轉到向遠身上,抱著自己也不知名的情緒。
秦溫言有些困惑,明明應該覺得輕鬆,吐一口氣放下心中的擔子,可偏偏在靜下來的時候想到那個人,秦溫言一下子坐起身來,向來思緒清晰的他也不禁感到混亂,到底是因為向遠在他心中種下的種子其實並未消亡,還是他只是對向遠的突然離去產生了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