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有人換了拖鞋進屋。
向遠抱著酒瓶,醉醺醺的抬眼,「你總算回來了。」
秦溫言看著滿身酒氣的向遠,皺了眉,「怎麼喝了這麼多?」
向遠故作詫異地晃了晃酒瓶,「不過是一瓶而已,哦……不對,三瓶」向遠指著地上倒了的空瓶子,「溫言,你記得今天什麼日子嗎?」
秦溫言滿臉疲憊,捏了捏眉頭,「向遠,你醉了。」
「醉?對,我是醉了」向遠打了個酒嗝,搖搖晃晃站起身,「我等你從六點等到現在……現在幾點來著?」向遠醉眼迷濛地辨認著客廳時鐘的數字,隨後嘲諷一笑,「等到12點,溫言,今天是我生日。」
餐廳的桌子上擺著各種豐盛卻早已冷了的菜餚,還精緻的燭台,原本相配的紅酒瓶被向遠握在手中,秦溫言上前想扶向遠站穩,卻被向遠用力揮開,眼裡層層絕望與悲傷,卻又帶著微微的亮光,「我生日,我們在一起的三週年紀念日,秦溫言,你連這都忘了?」
秦溫言眼裡的苦澀一閃即逝,彎腰收拾向遠丟在地上的空瓶,「抱歉,我今天太忙了。」
「果然又是抱歉」向遠一個趔趄,扶著椅子站好,笑意瘋狂,「秦溫言,你自己說,三年裡,你跟我說了多少個抱歉?我說出去旅遊你說抱歉,我說我們去外國登記你說抱歉,我說我們領養個孩子你說抱歉,沒有約會、沒有親吻,就連這個家,你也經常不回來。」
「我……」秦溫言張了口,卻又沉默。
「秦溫言,我上輩子到底欠你什麼?!我愛你十年,你為什麼連一點點都不愛我?!」向遠聲嘶力竭,紅酒瓶「砰咚」砸在地板上,碎片飛散,在燈光下顯得淒涼不堪。
秦溫言看著眼角發紅的向遠,眼裡苦澀愈濃,「向遠,我愛你。」
「你愛我?」向遠仰天大笑,眼角的淚水反著燈光,雙手抓住秦溫言的衣領,盯著秦溫言的眼睛,「你看看,你的表情,哪一點像是愛我?!你不肯吻我抱我,甚至連你看我的眼神也從來就沒有過愛意,這叫哪一門子的愛?啊?你告訴我啊?如果你愛我,那我們明天就去荷蘭,我們去登記、去結婚,去昭告天下!」
「向遠,你醉的太厲害,我叫舒雅和趙宇過來。」秦溫言被向遠問得偏開了視線,從口袋裡掏出手機。
「不!」向遠一掌打掉秦溫言的手機,神色瘋狂像是孤注一擲,「叫他們來做什麼?秦溫言,我是在問你,你願不願意和我結婚?你回答我!」
長久的沉默之後,向遠鬆開抓著秦溫言的雙手,順著椅子滑坐到地上,失魂落魄、喃喃自語,「我就知道,你不願意,你不愛我,又怎麼會和我結婚呢?」
「秦溫言,我一直到知道,你不愛我,哪怕一點點都不愛我,可我總想著也許有一天,你被我感動就會愛上我。」
「三年前,你說答應和我在一起時,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我想,終於有個結果了,我向遠終於和秦溫言在一起了,多好多幸福。」
「可事實證明,我錯了,你還是不愛我,我憧憬的那些美好啊幸福啊,統統只是做夢而已,秦溫言,你體會過所有的希望一個個破碎的感覺麼?」
「秦溫言,我做什麼都是為了你,你的公司我費盡心血,你的人佔據了我十年的心,你為什麼就這麼冷血?就這麼無動於衷?!」
秦溫言靜靜站著,看著向遠以一種頹然的姿勢與語氣,就像是奔跑了許久的人終於停下來,連說話都是一種疲憊,慢慢說出那些期盼與憧憬,傷心與絕望,燈光從頭頂落下來,秦溫言低垂的臉籠罩在陰影下,看不清表情。
向遠抬頭看一眼秦溫言,眼中的瘋狂與絕望漸漸轉為死灰,「是我自找的,我自找的,明明知道你不愛我……」
秦溫言彎下身子想攙向遠起來,向遠低著頭,一副漠然拒絕的姿勢,秦溫言站了半晌,「你早點睡,我去公司。」
向遠看了眼秦溫言離開的背影,視線轉到空曠的客廳,連燈光都是冷的,向遠狼狽起身,搖搖晃晃去臥室,對著臥室門的是一張大照片,兩人的合照,向遠扶著門框,頭昏腦脹,視線模糊,卻能在腦中清晰地回想起照片上兩人的表情。
那是兩人確定關係不久去拍的,自己一副傻樂的模樣,秦溫言嘴角也是帶笑的,就是那麼一抹沒有愛意的笑讓向遠始終認為一切都是有可能的,看,秦溫言已經和我在一起了,還拍了照片,他也很高興。
你走了,憑什麼留我一個人在這麼空的房間?憑什麼我就要一個人忍受這種孤獨?向遠突然一笑,踉蹌找到自己的車鑰匙,跌跌撞撞到車庫,發動車子。
馬路不若白日的繁忙,好在並不空曠到了無人影,路燈昏黃,灑在前方,也有了些溫情的滋味,向遠握緊方向盤,看著視野裡模糊的暖色,速度漸漸提升。
秦溫言,秦溫言……向遠視線落到左手無名指上,一枚簡單的男戒已經帶了三年,原本光亮的表面已經變得暗淡,那是拍完照片那天,向遠滿心沉浸在幸福中,興沖沖地跑到旁邊的精品店買的,可惜情侶對戒都是一男一女樣式的,向遠只能在普通戒指裡挑了兩枚,不值錢,向遠卻一直帶著。而秦溫言那一枚,早就不帶了,向遠想笑,既然不愛,又怎麼會注意到戒指帶與不帶的區別?
神經質般不停地笑著,眼角都要笑出淚水了,向遠突然鬆開握著方向盤的手,拔了左手的戒指,絲毫沒注意前方路口的紅燈和側方衝來的大貨車。
「砰!」
飛速奔馳的黑色小轎車因猛烈的撞擊不斷翻滾,撞斷護欄一頭撞到在大樹上才停下來,尾燈一閃一閃,車頭擠壓破損得不成形。向遠滿身鮮血,額頭上留下的血液模糊了視線,眼前紅色一片,向遠緊緊握著原本想要扔開的戒指,身上的疼痛以一種折磨的速度蔓延,從額頭到胸口、到小腿,最後蔓延到心臟,向遠睜大眼睛,不甘心、恐懼以及酸楚在這一刻如突來的洪水暴湧而上,化作三個字:秦溫言!
血液爭先恐後地從身體每個傷口流出,身體漸漸無力,思緒變得混沌,原本應該清晰的關於絕望與悲傷的回憶在這個時候統統模糊、消失,殘餘的回憶不斷倒退,最終停止在明亮的畫面上,秦溫言穿著合體的西服,臉上帶笑,年輕而溫和,對自己說,「向遠,你這次可是大功臣,來,我們喝一杯?」
那是多久之前的秦溫言了?多久沒見到秦溫言這樣輕鬆的笑容了?向遠死死攥著手裡的戒指,嘴角含笑,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