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粗布麻衣的藍正雨從墨梅樹上躍下,看見失血過多眼前陣陣發暈已瀕臨死亡邊緣的夜闌月,亮晶晶的藍眼睛閃了閃。他伸手扶住夜闌月搖搖欲墜的虛軟身子,看見他胸口那柄深深沒入的金鳳僅,搖頭晃腦,「這女人呀,就是惹不起啊!」
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讓夜闌月全身神經驟然緊繃,然而因為失血過多,手足發軟,他根本無力反抗,只能任藍正雨為之。他看見藍正雨接連點了自己身上的幾處穴道,止住激劇流淌的血流,然後抱住他虛軟無力的身子,自言自語,「身體強健得像頭牛,死不去!帶回家,慢慢整!」
「茗櫻……」
不管藍正雨在他身上胡亂點著什麼穴道,他的目光始終追隨著茗櫻離開的方向,一滴淚水隱藏不住消失在衣襟。
如一滴艷紅的鮮血,碎了一地。
茗櫻,你為何不信我
「陳光……陳光……陳光……」
茗櫻滿臉血污,好像個瘋子似地尖叫著,風風火火闖進陳光的房間,把剛從宴會回來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的陳光嚇了一跳。
陳光翻身坐起,張開雙臂,抱住迎面撲來的茗櫻。手觸肌膚,冰涼如玉。他不由得收緊雙臂,感受到她在自己懷裡顫抖如同受傷的小貓兒,他擔憂地詢問:「茗櫻,出了什麼事情?你的身體怎麼這麼涼?你這身鮮血……」他驀然瞪大眼睛,雙手收緊,驚惶失措地問:「怎麼回事兒?!」
「陳光,我殺了他!怎麼辦!我殺了他!我殺了他!」
緊緊拉扯著陳光的衣襟,茗櫻埋首陳光溫暖的胸膛,忍不住自我唾棄,「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我真的很恨他!可是為什麼當我終於殺了他,我的心卻會那麼的痛呵……」
「茗櫻,你在說什麼?你殺了誰?夜闌月?」
從茗櫻凌亂無序的話語中,陳光捕捉到了關鍵字句,不由得面露詫異之色。他緊緊握住茗櫻的雙臂,驚訝地看著她,「茗櫻,你說什麼?你殺了夜闌月?你遇見了夜闌月?什麼時候?!在哪裡?!」
「剛才……就在剛才……我在後院的梅花樹下綁祈願帶,夜闌月突然出現……」
陳光神色一斂,臉色大變,猛然握緊茗櫻的手臂,緊張地詢問:「然後,發生了什麼?」
茗櫻被陳光的嚴肅神情嚇住,有些結結巴巴,「我們言語不合,吵了起來……夜闌月一直反覆強調他沒有傷我之心,可以,他又說不出究競是誰幹的……我一怒之下,用金鳳僅刺傷他的心臟……」
低頭看著自己滿手乾涸的腥紅鮮血,不知道為何,她突然覺得這些腥紅的鮮血如同烙印般滾燙,炙烤著她的肌膚,灼傷她的心臟,令她的心臟陣陣刺痛抽搐。
低頭看著自己滿手乾涸的腥紅鮮血,不知道為何,她突然覺得這些腥紅的鮮血如同烙印般滾燙,炙烤著她的肌膚,灼傷她的心臟,令她的心臟陣陣刺痛抽搐。
身體不可自抑地顫抖,手死死抓緊陳光的衣衫,埋首陳光溫暖的胸膛,不安地蠕動著身體,前所未有的恐懼襲捲身心,那種不可名狀的悲傷讓她喉嚨乾澀,眼角不覺泛起淚光。
「陳光,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我恨他啊!我恨他啊!我恨不得他死!可是為什麼當他終於要死去,我競然會那麼的害怕……害怕真的從此再也見不到……」
「茗櫻,你……」
陳光被茗櫻哀慟悲傷的表白震撼,內心詫異無可名狀。他不可置信地問:「茗櫻,你喜歡夜闌月?!」
「喜歡?你說我喜歡夜闌月……」
被陳光的話驚愕,茗櫻猛然抬起頭,眼角濡濕,尤泛淚光。她目不轉睛地凝望著陳光清明如鏡的眼瞳,他的眼睛中倒映出她梨花帶雨的淒慘容顏。
她喜歡夜闌月?!她喜歡夜闌月?!
所以,她才會因為他即使死去而心如刀割,痛徹心扉……
可是,她怎麼可能喜歡他呢!夜闌月這個沒有心沒有靈魂的大變態,她怎麼可能喜歡他呢?!
但是,如果她真的不喜歡夜闌月,那麼心臟陣陣抽搐,血流如注,這種幕天蓋地宛如生死的致命痛苦那又是什麼?
如果她當真不喜歡他……
她又怎麼會為了他痛徹心扉?
她不可能喜歡他的!她絕對不可以喜歡他的!
眼前,似乎又浮現起他凝望著她的眼。在生死一瞬,他明明知道她要殺他,可是,他卻沒有閃躲,硬生生承受。他凝望著她的眼是那般溫柔淺笑,那濃濃無可掩飾的深情,慌了她的心神,亂了她的心跳。
他……難道也喜歡她……
不!這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愛她!她也不可能喜歡他!
這是不被允許的!這是禁忌的不可能的愛!
嚥下的血液遏上湧上來的另一股熱血,強大的衝力破口而出,噴紅了陳光的淺雅素服,綻開朵朵血花。
陳光臉色大變,連忙扶住她,驚惶失措地問:「茗櫻,別嚇我,你怎麼了!」
「不……這不可能……你騙我的……這不可能……我不可能喜歡上他……我怎麼可能喜歡上他呢……我不可能喜歡上他……」
喃呢,反覆重複,茗櫻猛然推開陳光,腳步踉蹌,連退數步。她瞪大眼睛,面露恐懼,連連搖頭,喉嚨哽得難以呼吸,「不可能!這不可能!」
她怎麼可能愛上這個冷血殘忍又沒心沒肺的壞男人!
「茗櫻……」
看著茗櫻蒼白無血色的唇瓣被她的秀齒咬破,滲出鮮血,陳光心中劇痛,翻身下床,伸手試圖扶她,「茗櫻,你不要這樣!」
不管你愛誰喜歡誰那都無所謂,我只求你不要嚇我,不要這樣折磨自己……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你騙我……你騙我……你騙我……」
茗櫻肝腸寸斷。她不相信也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她不惜拋開自己的原則,一心只求殺他。可是,當她終於殺了他,她才發現原來自己喜歡他!何其荒唐!何其可笑!夜闌月,他真是老天爺這輩子跟她開的最大玩笑!
「茗櫻……」
茗櫻悲恨交加的痛苦絕望的神情震驚了陳光,他擔心地向前兩步,欲安慰茗櫻,卻叫她閃開。茗櫻用力拉扯著自己的漂亮長髮,不甘心地嘶吼,尖叫,「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騙子!騙子!騙子!你們全部都是騙子!騙子!騙子!大騙子!」
一聲尖叫咆哮,撕心裂肺,痛徹天地,驚擾了枝頭鳥兒驚亂逃躥,嚇得明月躲藏在烏雲背後隱去了影蹤。喉頭一甜,茗櫻「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眼前一黑,身體軟綿綿滑下,倒向冰冷的地板。
「茗櫻……」
陳光搶上前抱住茗櫻冰涼的身體,看著她雖然暈厥過去卻仍然緊皺的眉頭,一臉痛楚悲傷。他不由得心疼撫上她清涼的面頰,萬般憐惜的撫摸著,低低喃呢,「茗櫻,你這又何苦?」
「發生了什麼事情?」夏侯雲清冷如畫的單薄身影出現在門後,他看見陳光懷中昏厥的茗櫻,疑惑詢問。
陳光有力的雙臂抱起茗櫻,將她放在鬆軟的床榻上,為她蓋上被子。凝視著她痛苦糾結的容顏,他垂眸深深悲歎,「冤孽!這真是冤孽啊夜闌月,你這個該死的殺千刀的!這可真是冤孽啊!
夏侯雲走到床榻邊,握住茗櫻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腕,按上她的脈搏。凝神把脈,薄唇微抿,秀眉越皺越緊。
看見夏侯雲一臉凝重,陳光不由得緊張詢問:「小雲,如何?情況很糟糕嗎?」
「不是……」
飛快看向茗櫻沉睡的側臉,夏侯雲眉心緊鎖。
「可是你的神情……」
陳光一顆心臟顫微微地懸著,面露擔憂。
他不會診斷錯!
夏侯雲沉吟,開口,「她懷孕了。」
「什麼?!」
只覺腦袋「嗡」的一聲巨響,陳光驀然瞪大眼睛,彷彿聽見什麼驚天動地的特大喜迅,唇角止不住的上揚。他不可置信地問夏侯雲,「你說茗櫻懷孕了?!」
「嗯」
雖然從來不曾給懷孕的婦人把過脈,但他自小學醫,這常識還是有的。她的脈象滑膩……而細弱,如珠落玉盤,一縷氣息剛剛觸及,便又即刻消失不見。放開茗櫻的手腕,慢慢緊握,再放開,重把,確認自己絕對沒有搞錯。
她懷孕了!雖然只有短短一個月,但是,我不會把錯!
陳光愕然。初始喜悅蕩然無存,薄唇緊抿,眸色幽暗,深沉地思考著。
一個月……
計算時間,那段時間他正在鏡山上處理陰風寨的事情,並不在她身邊,只有白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