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三小姐手扶一棵梧桐樹站定,眉眼裡冷森森的,偏還扯了一抹笑,應答著。
然後,「噗」的一下,三小姐一條腿平蹬出去,腳尖微收,腳心直指羅少爺肚皮。
又跟著「咕咚」的連續聲響,臉上猶掛著歡喜的羅少爺跌坐在地。
這一幕實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家丁們稍一遲疑,就丟下扁擔啥的圍上來去攙扶自家少爺,看向渺渺的眼神就很是不善,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就算是自家少爺「剃頭挑子一頭熱」,這小姐不同意婚事,也犯不著拳腳相向下死手吧?
其實,三小姐可真沒下死手,那一腳明顯放了水,那腳尖要率先踢出去的話,羅少爺——哼哼——管教你再也爬不起來!
張大柱子跟荷花也急忙趕上來救場,一左一右的觀察著羅少爺,看著沒什麼大礙,才算是稍稍放下了心。
可是,自家這閨女忒離譜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就伸腳去踢人家,還楞給踢了個仰八叉,哎呦,剛還覺得閨女懂事了呢,誰料想又來發飆了!
「家興賢侄,渺渺——頑劣,你——別跟她一樣。」張大柱子吭吭哧哧,嘟念出這麼一句來,臉上紅成了黑紫色,生女如此,這算不算是家門不幸啊?
渺渺怒火未息,彎腰揉一揉踢的抽筋兒的腿,一跛一跛的向自己的閨房走去,香草捂著嘴巴上前攙扶,不敢多說一句話。
場面其實很尷尬,幾個家丁甚至想擔起挑子馬上返回羅家,自家少爺已經是個京官,莊鄉四鄰的誰不得尊著重著,怎麼就一上來就被個小丫頭給踢到地上去了?說出去。整個羅家老小可不都得沒臉見人?
可是,自家少爺——這是又要去做什麼?連屁股上的塵土都沒顧得上拍乾淨呢,就跟在那位張小姐身後了,嘴裡還解釋著:「渺渺你別生氣,都怪我不好——」
一票家丁的心啊,碎了一地。
可憐的羅少爺,屁顛屁顛兒的跟進了屋子,還得用手支撐著兩扇房門,才得不被推出門外。
「渺渺消消氣,我這不是來了嗎?家裡有事。我去了縣城,才回來晚了,這不是一回來。就趕緊上門了嗎?你放心,我已經跟家人都商量好了,明兒個媒人就來登門,我今兒個先來看看你——」
羅少爺手忙腳亂的解釋著,外面的張大柱子夫妻倆長出了一口氣。露出笑臉來招呼那些目瞪口呆的家丁們歇息。
三小姐的房門半掩半和,香草盡職盡責的守在屋子裡避嫌,當荷花實在不放心,走到渺渺閨房外想要打聽下內幕的時候,正碰上羅少爺喜氣洋洋的出得門來。
「嬸子明兒個不要出門,我家的媒婆要來的。有什麼要求,儘管跟她提!」羅少爺一說話,難得的露出了小人得意相。他還挺慶幸,幸虧渺渺懂事,沒跟自己掰扯太久,稍稍解釋清楚就作罷了,要是碰到了放刁麻煩的女子。可不得鬧騰個不得了?
嘻嘻,其實。三小姐也是這麼覺得的,自己真的很懂事很賢惠了呢!生了一場氣,踢了一腳、罵上幾句就算完,該說啥事就說啥事,這婚事可以定,本姑娘點頭了,就這麼簡單!
打小一塊兒長大的朋友,就這點省事,三小姐用不著瞎猜疑這小子,一看那張臉就知道,興許有點小麻煩,羅少爺悄沒聲的解決掉了,自己就當不知道好了!
張大柱子夫妻倆不知道是該憂愁呢還是歡喜,羅少爺來的措手不及,走的又快當的很,留下幾箱子禮品,只說等明兒媒婆上門。
現在,夫妻倆只盼著三丫頭趕緊定親成親,再別折騰兩顆老心臟了,就這麼忽喜忽憂的,任誰都受不了啊!
尤其是張大柱子,這一天都沒讓心落地,轉悠過來轉悠過去,把兩隻手都要搓禿嚕皮了,又深怕今兒還是一場夢,不敢出門跟任何人討論一下,連兒子也不敢說,木器鋪子更是全丟給了夥計,只是拉著荷花反覆嘟念。
生了三個孩子,這個老ど最費神,明兒個,可千萬別再出啥妖蛾子了!
大柱子夫妻嘮叨了一個晚上,腫著眼泡、穿著新衣裳,迎來了青天白日。
果然,羅家請來的媒婆應約上門,解釋了幾句羅家目前的準備情況,再徵詢張家的意見。
三小姐是不能靠前的,那,剩這夫妻倆,還能有啥意見?互換庚帖去測八字好了!
當事人跟沒事兒似的,兩個老的卻像是打了興奮劑,東一頭西一頭的跑,廟裡的和尚說,二人八字相合,是好姻緣,荷花才算鬆了一口氣。
二丫還在家中保胎呢,五個月的身孕了,卻早就幫渺渺提前做好了嫁衣,刺繡的精美細緻,式樣也是二丫自己設計的,配上荷花娘準備的一雙紅色繡靴,點綴著珠光寶石,那也稱得上是美輪美奐。
新娘子的頭面也是小菜一碟,羅少爺五天後下定,首當其衝的聘禮就是鳳冠霞帔,光成套的首飾就足足有六大匣子。
郡主和小蝶的添妝也送了過來,張家幾間屋子開始滿滿當當,大柱子也開始重新規整一套香木傢俱,這也是他平日裡就已經準備好的,早就盼著閨女成親呢,等待的時間太長,幾套傢俱都能備出來。
香草專職服侍渺渺,把從美容院裡學來的那一套本事都施展了出來,還要按偏方為小姐泡腳按摩,務必要在成婚的好日子裡,新娘子兩腳正常的走路,還要美麗奪目,驚艷全場!
成婚的日子,終於到了眼前。
嫁妝要在頭一天送到婆家,待大成和良子跟著送妝隊伍走後,第一次嫁女的荷花就百般無奈的蹭進了渺渺的閨房。
本來嘛,這麼尷尬的事情還想讓二丫來交待,可是人家婆婆看的緊,自己還沒開口呢,就拽著兒媳婦告辭了。說是明兒一早再來,今天累到就不好了。
自己兩個兒媳婦也沒一個敢於接過這項重任的,都是臉紅紅的往後縮,哎!那就只有自己上場了!
荷花娘趕走了小香草,兩手交握坐在渺渺對面,先把老臉憋得通紅,「吭哧吭哧」的又糾結半晌,還是沒交代出個寅虎子丑來,倒把渺渺給急出一頭汗來。
「娘,你想說啥?別再悶著了好不?」
「是——就是——你明兒個。晚上——姑爺——要是不懂——你——」,荷花都想哭了,嫁女兒容易嗎?當初娶新媳婦可沒用她去教授經驗。也早早的抱上孫子孫女了,到了渺渺這裡,卻是逃不過去的,做娘家娘的,有這個傳授經驗的任務呢!
「娘怕家興不懂啥?都中舉做官的人了。什麼不懂?娘你別為他擔心!」三小姐還是沒聽明白,替家興解釋的倒是挺好。
荷花頓時漲了精神,對啊,羅家算是高門大戶,家裡丫鬟僕役一堆,那肯定會給羅少爺配通房。那就是說,那小子早就會了,用不著教了?
不過。心底裡到底是有些不舒服的,荷花沉了臉色:「姑爺——懂——就好,但不知他現在有幾個通房?渺渺你嫁過去,也得有些手段,不能反被幾個通房丫頭給欺負了去!」
怎麼又扯到通房丫鬟身上去了?渺渺一個頭兩個大:「娘又想說啥?家興說過了。他沒要過通房丫鬟,家裡給安排了。他不肯,所以,沒人欺負到我的頭上,再說了,您看我像被人欺負的樣子嗎?」
荷花心中一喜,可是,沒通房丫鬟是好事,剛才要講的問題可不就又回到原點了?
「渺渺,姑爺真沒有通房的話,那不是還是不會——?」
「到底您怕他不會啥?娘,說清楚啊,他不會的,我教!」渺渺拍拍胸脯,一副「我是啥都會」的拽樣子。
荷花娘冷不防差點被口水嗆到,「啪」,一巴掌拍到了渺渺的手背上,咬牙切齒的終於把話說完整了:「一個閨女家,淨胡說!你會啥?你——給你這個看看,看,能看懂不?」
一本小冊子從荷花袖籠裡丟出來,還暖和和的呢,帶著荷花娘的體溫,渺渺雙手接過,「呵呵」傻笑:「娘給我什麼寶貝?在袖子裡揣的這麼嚴實?」
荷花臉更紅,恨恨啐道:「好好看,實在不明白的話,就——問娘好了!」
「這有啥看不明白的?娘不知道我是個有文化的人麼?」渺渺嘴裡逗樂著,小手「嘩嘩」翻動那本小冊子。
「哈——哈哈——哈哈哈——」,屋子裡,全是三小姐的爆笑。
荷花急的上前捂她的嘴巴:「你悄悄的看,笑什麼?」
不過是一本「神仙打架」的圖冊,畫中的男女線條粗糙,幾幅畫面中最重要的動作形成過程根本沒畫清楚,這也忒不敬業了一些!
渺渺樂的肚子疼,指著其中一幅畫分析:「娘,這條腿畫偏了,不可能彎曲到這個角度!」
荷花不由自主的掃了一眼,登時就暴怒起來。聲音還是壓得低低的:「丫頭你到底看懂了沒有?娘不跟你開玩笑,要是學不會,明兒個遭了罪,還落不到孩子,看你到哪兒哭去?」
這又跟孩子膠扯上了?渺渺不忍心繼續折磨這個實心眼的娘了,連連點頭:「看懂了,學會了,娘,你閨女走南闖北,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
原本是要安慰人家老太太的,誰知道這麼一說,老太太反而著了急,嘴唇哆嗦著,手指一點一點的,好半天才舒緩了一口氣:「渺渺你——還見過?」
「啪啪」兩聲,這是三小姐自己左右開弓,小小的拍了嘴巴兩下:「叫你隨便說話!什麼豬肉豬跑的,這不是生事嗎?」
「那個——娘——別慌,我就是隨口一說,隨口一說,沒——吃過豬肉,也沒見過豬跑——」
就是啊,誰家的姑娘還沒成婚,就敢說自己見過——那啥的?這要是張大柱子在這兒,恐怕得當時就厥過去!
這麼一遭話說下來,荷花已經心力交瘁,好在三丫頭明兒就出嫁。再有頭疼的事兒,就歸羅家興接管了,自己這個後娘的任務,就要完成了!
渺渺也自覺躲過一劫,再聽荷花的囑咐,模樣就認真多了。
「渺渺,你在娘家隨口說話,爹娘都能不放在心裡,可是,到了婆家的話。就必須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了,別讓人家笑話咱張家家教不好,明白不?好在你們婚後就要搬去京城。暫時不會留在家人身邊太久,要不然,娘真擔心你這個丫頭口無遮攔,再把公公婆婆給氣到了——」,荷花語重心長。像個親娘一樣為閨女指出欠缺的地方。
其實,只有這樣,才算是真正的母女,只有你好我好的應酬,那是沒有真的入心。
好在,三小姐現在真的懂事了。也能聽進去教育,抱著荷花娘的手臂輕晃,臉上很是不好意思。
自己。曾經給爹娘帶來過不少的煩惱吧?
晚餐桌上,大成夫婦、良子夫婦也都趕來吃團圓飯,渺渺也有了惆悵的離別之情,再不能做張家那個任性的小丫頭了,到了明日。自己就是一個已婚的婦人,即使回到這裡。那也只能是以姑奶奶的身份返家。
無論怎樣的不捨,第二日一大早,一家人還是歡歡喜喜的做好了準備,渺渺洗漱、更衣、化妝梳頭,戴好頭面首飾,一個嬌柔溫婉的小新娘,就妝點完畢。
最先哭出來的是二丫,孕婦嘛,情緒容易激動,又是唯一的妹妹出嫁,「渺渺——」,說了兩個字,眼淚疙瘩就掉下來。
然後是荷花娘,嫂子們,眼圈都紅紅的,小香草也受到了感染,鼻子尖都紅透了。
唯有三小姐笑嘻嘻的沒當回事,臨上轎前還塞到嘴巴裡一塊點心,水是不敢喝的,新嫁娘滿地兒找廁所,那個人她也丟不起,但,餓肚子就不必要了對不?
羅家來的是李媒婆與一個叫做香婆子的喜娘,都是穿紅著綠喜洋洋的,一左一右把渺渺扶起來,趴在大成的背上向喜轎走去,一頂紅蓋頭,怪新鮮的蓋在了三小姐頭上。
「大哥,你放心。」似乎,耳畔有羅家興保證什麼的聲音,蓋頭下,可以看到羅少爺的一雙腳,在大紅的喜袍下走動,然後,渺渺鑽進了花轎裡,一個大紅蘋果,真假莫辨的放進了她的手心。
花轎啟動,似乎,轎旁的喜娘還嘟念了一句:「新娘子怎麼沒哭嫁?」又迅速的消了聲。
三小姐翻翻白眼,本小姐完成生命裡一樁大喜事,為什麼哭哭唧唧叫你們看?她百無聊賴,拿指甲去掐那隻大紅蘋果,竟然掐出了汁液,是真的蘋果?怎麼就放到了這個時候?
花轎晃晃悠悠,三小姐閉目假寐,半睡半醒之間,就聽到了鞭炮齊鳴,羅家,到了!
香草就在身後,時不時聽到她稍微緊張的聲音,香喜娘盡職盡責的陪伴著渺渺,一切只需要按照她的囑咐做就好。
似乎,踢轎門之後,還有什麼一系列的舉動,三小姐就跟個木偶似的行進到了大廳,手裡的紅綢,連接著另一頭的男人。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三小姐還有心情撇撇嘴,千百年的老一套儀式,一點新意都沒有。
終於安安穩穩的坐在了洞房的床榻上,三小姐累的脖子都要抽筋兒,她一直不習慣滿頭珠翠,就是受不了那份重量,今兒個可過了癮了,這麼一滿頭,不得十幾斤沉?
喜娘等香草進屋,就笑笑退出去了,剩下主僕二人,渺渺伸手就把蓋頭揭起來:「哎呦,可悶死我了,壓死我了!」
「呸呸——,小姐,今兒是您的好日子呢,不興說這種話!」香草急忙阻止,「死」字原本就受忌諱,小姐還這般信口開河。
三小姐忽然沉默,想起來荷花昨日的囑咐,大柱子的期望,長歎口氣,乖覺的把紅蓋頭落下來,自己撅著嘴巴對那蓋頭吹氣玩。
「小姐還餓不餓?夫人讓我揣了吃食給您呢。」香草湊上前來,小手伸到蓋頭裡面,送上來兩塊小點心。
渺渺笑了,這個荷花娘,心倒是挺細的!
主僕倆分食了點心,又稍稍喝了口茶潤潤嗓子,外面就有動靜了。
是羅少爺著急麻慌的趕著來揭蓋頭。渺渺的性子他清楚,老那麼蓋著會很悶的,新郎官可不得心疼?
這可是好不容易才娶到的媳婦,不但通過了家中長輩的九九八十一難,還受了三小姐的一記窩心腳,才抱得美人歸,嘿嘿,從今兒起,羅少爺就是有家室的大人了!
羅少爺身後,跟著小三子和小林子。都是熟人,自然都想去瞅瞅,三小姐成了婚。是個啥樣子?
喜娘樂呵呵吟誦著吉利的唱詞,指引著羅少爺手持秤桿挑開了紅蓋頭,三小姐眉眼明艷,斜睨了羅少爺一眼。
據說,女人做新娘子的那一天。都是最美的。
何況三小姐?
羅少爺真是一刻都不願意稍離,看著渺渺的月牙眼叨念:「你等著我回來,很快的,讓香草陪著你洗漱,輕便一下,我都囑咐過了。你的腳傷沒好,誰也不能來鬧喜,你歇一歇吧!」
喜娘笑得捂嘴巴:「哎呦喂。這新郎官可是真心疼人,老婆子活了這把年紀,就沒見過這麼知心的,嘖嘖——」
渺渺臉上艷若朝霞,心裡也有些感動。這就是自己準備托付一生的男人,是好是壞。已經沒有回頭路,必須好好經營,成就一樁美滿婚姻才算成功。
「你——去吧,少喝些酒。」渺渺看向羅少爺,溫言細語的,月牙眼就有些媚如絲的吸引力。
「嗯——」,羅少爺戀戀不捨,跟奔赴刑場似的回到賓客席上敬酒,一顆心,丟在了新房內,老想著跑回去抱著新媳婦。
新房內,開始擺放酒席,等羅少爺回來,還要夫妻倆喝交杯酒的,渺渺已經卸去了滿頭珠翠,也洗淨了斑斕彩妝,一身同樣大紅色的家居服,顯得優美而沉靜。
羅夫人從酒宴上退下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嫻靜的兒媳婦,內心裡還是很滿意的,從始至終,她對這樁婚事保持中立,丈夫喜歡張家姑娘,兒子更喜歡,老太太是反對派,堅決要求去求娶自己娘家的外孫女才行。
這才有了羅少爺回家後的十五日糾結奔波,最後,當然是以羅少爺的意願為最終結果,兒子態度強硬沒商量,做母親的倒也沒捨得強逼,老爺又說好,判斷說這姑娘打小聰慧敢闖敢幹,以後生了下一代,肯定個個都是優秀的接班人。
這麼有誘惑力的理由,自己還猶豫什麼?羅夫人越看越滿意,對發現她的喜娘點點頭,又閃身回去了。
新郎官的酒,還是多了,小三子扶他回來時,連路都走不利索。
不過,這不耽誤喝交杯酒,也不耽誤給媳婦夾菜,等著她吃飽。
更不會耽誤的活計,嘿嘿,自是要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初嘗**的少年郎食髓知味,抱著新媳婦又哄又勸的根據「豬跑」的線索,品嚐「豬肉」的鮮美。
疼痛襲來時,三小姐第一個念頭就是一記無影腳,把身上這廝踢下床榻,然而,那具身子軟綿綿的,實在提不起勁兒來,一種全然陌生的歡愉,又在疼痛中夾雜著,讓人欲罷不能。
卻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痛並快樂著」。
三小姐被拾掇乾淨,舒舒服服躺在被褥上,忽然想起一個關鍵的問題,伸手一扯家興的耳朵:「說,什麼時候學會的幹這事?跟誰學的?好啊,不是說沒收通房嗎?還是在外面逛了花街柳巷?從實招來!」
羅少爺剛剛躺好,正計劃再次享受娶了媳婦的樂趣呢,猛不丁被打擊,沒來得及想對策,就實話實說了:「沒有,都沒有,是看書學的,真的,不敢騙你!」
也有書做教習?三小姐樂了:「去,找出來我看看畫的怎麼樣?」
沒辦法,羅少爺再次起身,從一個木箱子裡抓出一本小冊子,小夫妻倆就著大紅蠟燭的艷光,一起翻閱。
這本畫冊的質量真心比渺渺那本強,畫中的男女身姿也很曼妙,羅少爺看著看著,小弟弟就又昂起頭來,渺渺笑得賊兮兮評價:「畫工不錯,喏,這一幅超高難度,難為畫的這般生動——」
「啊哦——」,一頭猛虎下山了,撲倒了獵物,嘴裡還要癲狂的叫囂:「為夫就來這個高難度的——」
一本畫冊,再次引發一樁血案,新郎官在第三個回合,被獵物掀翻在地,並許下保證秋毫無犯後,才被允許上床繼續睡覺。
第二日,新媳婦敬茶,自然,時間上就很難趕趟兒了。
尷尬萬分的三小姐,跟著羅少爺一溜兒小跑,連自家的新房新院子都來不及多看一眼。
萬幸萬幸,一家人還算給面子,大廳裡一個說閒話的都沒有。
羅少爺與三小姐給長輩跪地敬茶領紅包,羅老爺與羅夫人都是笑盈盈的,賞賜的物件很可心意,只可惜避不過羅老太太,敬茶時被耽擱的時間很長,渺渺端茶的手,都有些抖了。
老太太還在嘟念什麼《女戒》,什麼《孝女經》,羅少爺笑嘻嘻就膝行一步,接過了渺渺手裡的茶水:「奶奶,您講得真好,先喝杯茶水潤潤嗓子吧!」
滿屋子安靜極了,對於這個最得力的孫子,公然疼寵新媳婦的舉動,大家的意見不一,卻都抱了觀望的態度,畢竟,老太太多說幾句也算正常,沒做啥太出格的事兒!
「你這小子!」羅老太太眼睛一瞪:「我就說你肯定是個怕媳婦的,你爺爺非得說不是,看看,這一試就出來了不是?老頭子,是你贏還是我贏?」
羅老爺子老臉微紅,指指孫子歎口氣:「老太婆,算你贏行不行?」
大家低頭輕笑,老太太接過了茶水,輕抿了一口,從袖籠裡取了一枚白玉鐲:「喏,新媳婦收著,可只一樣,不許欺負我孫子狠了,悠著點兒!」
渺渺的月牙眼瞪大了,她沒聽錯吧?這老太太根本沒按常理出牌,一家人竟然還都司空見慣?
接下來的見禮就更順利了,三小姐收的盆滿缽滿,心情也是大悅,看起來,羅家人並不是多難相處,相反的,她覺得很舒服。
小夫妻走回自己的小院子,渺渺腳上吃力,停在院裡喘口氣,眼前,兩棵大樹似曾相識。
渺渺忽然熱淚盈眶,上前去抱住了一棵樹身,這是她夢裡無數次看到過的合歡樹,在前世的宅院裡,也有這麼一棵,陪伴過她一段殘缺的生命。
合歡樹正是開花的時節,一朵一朵,像粉紅色的小傘,搖曳在三小姐的心頭:「家興,怎麼會有這種樹?怎麼沒聽你說起過?」
「渺渺,你也喜歡它們嗎?這兩棵樹始終就在這兒,我前些年搬出內院,就挑了這個院子,我也喜歡這樹呢,你聞聞,花香的能把心都熏醉了呢!」
是啊,有合歡樹的院子裡,馨香撲鼻。
三小姐回眸望向自己的丈夫,一顆心撲簌簌落到最安穩的地方,這裡是她的家,是她兩世的靈魂皈依的田園。
全文完結
2013年8月5日17點18分
ps:
《田園秀色》終於完本,感謝親們一直以來的鼓勵與支持,寂寞會調整一下思路,我們下一部書再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