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少爺越說越哽咽,擦擦眼睛,把頭轉向那個不發一聲的男子:「多謝兄台相救!小生給您施禮了!都是我沒有看護住她,才讓人流衝散了,謝謝兄台仗義相救,還陪在這裡等我們,你不知道,要是把渺渺一個人放這兒,她準不會在原地等,要是再跑遠了,出了事可怎麼辦?」
羅少爺一個作揖接一個作揖,滿懷的感激表達不完,一票人被這番話弄的有些呆,尤其是小三子,早就雲山霧罩了。
「呆子!別謝了!都叫章公子不好意思了不是?趕緊的,三春帶著鑰匙沒有?開門,讓我們進去暖和暖和!」渺渺看著羅少爺那副傻樣兒,趕緊制止他再拜下去。
三春回過神來,跳著腳摸鑰匙開門,小三子低著頭,鬆開了扯少爺衣服的手,卻緊跟一步,把羅少爺雙手一撈,背了起來。
這小子,捨不得自家少爺傷腳下地,更不願意再眼看著少爺給仇人施禮道謝。
羅少爺冷不防被背起來了,還不忘對章公子囑托:「麻煩兄台把渺渺扶進去,三春的腿也傷了,我的腳也使不上勁兒。」
章公子腳下一頓,這個囉哩囉嗦的男孩兒,還真是沒在意自己跟三小姐的曖昧姿勢,或者,是裝出來的?嘴裡說得輕鬆,其實心裡在滴血?
可是,這小子裝的也太像了!你聽,就算是趴在僕人的背上,他還在嘴巴不停,往後擰著身子對渺渺噓寒問暖:「渺渺,傷的是左腳吧?還是傷了腿?你千萬別下地,等班子回來了,去請個大夫看看,要是傷到了骨頭。扭錯了位可就遭罪了!」
三春已經單腳跳蕩著,把屋子裡的燈點著了,溫暖明亮的喜悅,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心情變好了,章公子小心翼翼的把渺渺安放在軟榻上,對羅少爺回施一禮,又扭身出門,拎進一個無聲無息的人來,「咚——」,丟在屋子正中。
卻原來。渺渺並不是無意中被人流衝散,有幾個賊人已經在身後尾隨很久了,發現混亂就順手把三小姐拽入了人流之中挾持而去。因為擁擠的厲害,喧囂的厲害,三小姐的大叫聲沒讓羅少爺聽見,三小姐自以為傲的跆拳道本事也施展不出來,那種小打小鬧還能入眼的本事。真到了有功夫的惡人手中,還真是不夠顯擺的!
幸好被站在高台上的章公子發現不對勁兒,尾隨三小姐直到一個小胡同,才看到好不容易才得到喘息機會的三小姐正漂漂亮亮的踢出了一腿,被一個賊人伸手抓住腳踝一扭,就「哎呦——」一聲慘叫跌落在地。
章公子見義勇為。憑借一身武功與賊人相搏,又幸好京兆尹的兵馬巡街登記傷亡數目,才算是嚇跑了一眾小嘍囉。不過,正跟章公子近身相搏的這個賊人卻被幾拳打昏,章公子便掂著這個賊人,扶著三小姐先轉回了蛋糕屋。
這般驚險的經歷,才讓三春和小三子對章公子徹底放下了猜疑。卻原來,人家真的是小姐的救命恩人。為了攙扶小姐才那般曖昧的!
當班子和香草趕回蛋糕屋,諸葛和沈三也隨後而至,見到渺渺,都是又驚又喜。
班子腳步不停,又去連夜請大夫給這幾個傷病員療傷,對這個丟在地上,已經失去知覺的男人,大家沒興趣救治,集體意見一致,交給京兆尹審訊,由沈三與諸葛洛奇跟進關注。
「年前皇帝下令嚴打,很是關押了一批作惡的賊子,最近京城裡為非作亂的案子很少,這應該不是無目標的挾持、綁架、搶劫,渺渺,你最近得罪了什麼人嗎?」諸葛洛奇皺著眉頭沉吟半晌,三小姐是出了名的沒心沒肺,就算是得罪了人,她也想不起來不是?
倒是三春,臉色變了幾變,看看沈三爺,又沉默了。
自家小姐還能得罪誰?不就是那個沈「肉丸」小姐嗎?三春可是從大戶人家裡出來的,宅斗的陰險,就算沒親眼見過也聽過不少吧?那些所謂的名門閨秀,不一定就不會心腸狠毒,下手謀人性命!
再想想,還有前幾日,三小姐給那對「肉丸」小姐的父母下瀉藥,焉知就不是沈家叔嬸生了相害之心?
可是,那畢竟是沈三爺的血親,這些話,還是私下裡跟諸葛說清楚比較好,最起碼,不能因為沈家的緣故忽略了真正的嫌疑人。
三春的主意不小,趁著沈三爺出去的小空兒,急急忙忙跟諸葛洛奇表明了自己的懷疑方向,果然,諸葛也回憶起來小年夜裡,沈「肉丸」的異常表現來。
「這事兒就交給我來查辦,你們放心,沈三也不是徇私的人!」諸葛拍著胸脯保證,沈家家大業大,良莠不齊是一定的,但是沈三爺的爹做家主,公私還是分得很開的,沈三也骨子裡剛硬的很,不會做出違法亂紀、私心庇護的惡事。
而且,沈家叔嬸那一房,早就與家主這邊不親近,要不然,當初沈三明確告知叔嬸羅少爺已經有了心上人,且兩家父母交好,已經許下婚事,沈家叔嬸就不會再糾纏不休,還直接上了三小姐的家中挖牆腳。
「也不一定就是人家!」渺渺忍著腿疼,搖著頭:「大家小姐,怎麼會為了這點小事傷人?我們別多想了,讓沈姐夫聽見了,可要不舒服!」
「這有什麼不舒服的?人吃雜糧五穀,心肺長的不一樣,其實也沒什麼奇怪的。」沈三爺面沉似水,大步邁進屋裡來,看向幾個面如白紙的傷病員,攥了攥拳頭:「渺渺你放心,萬一真的是我的家人害人,我和我爹,都絕對不會輕饒!」
三春的臉上很是有些訕訕的。
好在,被從熱被窩裡揪起來的大夫趕到了,老頭子鬍子一翹一翹的,正想抱怨幾句,待看到一屋子傷患,又搖頭忍住了。
都讓著三小姐先看,她的身子已經顫抖得厲害,明顯是骨頭有了傷害,要不是大家使勁說著話吸引她的注意,沒準兒就早昏過去了。
香草搬了個屏風遮擋著,有心只讓老人家把脈,可惜,三小姐這傷在腿腳上,怎麼能只是那麼委婉的查探病情?
三小姐微笑,請老人家近前查看,老大夫的手一摸上渺渺的腳踝,就變了臉色,整條小腿已經紫脹如夏季的茄子,那腳踝處的骨頭,果真錯位了,還,被捏裂了一塊踝骨。
那賊人恁的可恨!大家看向地上那具還留有呼吸的賊子,恨不得生啖其肉才解恨!
這真的不是普通的綁架案,一出手就沒想讓人完整,這是要人的命啊!
渺渺「嘶」的一聲抽氣,那一捏,原本是火燒火燎的疼痛,就轉換成撕心裂肺,沒受過這罪的三小姐眼睛裡這才冒出了淚花,哽哽咽咽的追問:「老伯,可是骨頭碎了?還能治好嗎?」
屏風外面,大家的心都提溜起來了,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三小姐,不會就此殘廢了吧?
羅少爺淚眼婆娑,忍不住大叫了一聲:「渺渺你別怕!治不好也沒啥,我照看你一輩子,我陪著你——」
再沒有什麼好聽的情話,能趕得上這一句的吧?
章公子低垂下頭,心頭酸澀,這個女人,他是永遠也追不回來了,那個深得她信任的羅少爺,果然是個真丈夫,在最關鍵的時候,不需要經過思考,就能許下一輩子的承諾,或者,這就是渺渺所說的,簡單的愛?
老大夫沒料到,就沉吟了一下下,這群年輕人就緊張成這樣了,他再捏一下膝蓋,沿著小腿骨順下來,微微的笑了:「小姑娘別害怕,就壞了一塊小骨頭,待老夫給你正了骨,再敷上藥膏,打上板子,你安心養上百十來天,就能正常下地走路啦!」
「您是說——您是說我這腿腳都沒大事,卻要在床上躺一百天?」渺渺被打擊到了,欣喜也是有的,但對於三小姐來說,安安穩穩的躺一百天,實在是有些天方夜譚吧?
還是諸葛厲聲喝止了她的怪叫:「渺渺,你別貪心,只要不殘廢,躺一百天又怎麼了?」
人總是這樣,得隴望蜀,三小姐挨了吵,倒是想開了,竟然「噗」的一聲,又笑了出來,不過,左側腿太疼了,分不清是腿疼還是腳疼,這一笑,就是渾身的痙攣。
老大夫早在來時,就知道了有可能是骨傷,所以提前準備了藥物,先安排香草去煎了一包止痛安神的,才又出了屏風。
「小姑娘,要是疼的厲害,可以先喝杯烈酒鎮痛,等情況穩定了,我再幫你正骨。」老大夫嘴裡繼續囑咐著,開始尋找下一個病人。
「羅少爺先看,奴婢的腳不礙事。」三春往後躲,也幸虧她的平衡性好,換個人,不一定能這麼跳來跳去一晚上。
羅少爺是男子,堅決推辭,老大夫看看二人腳下:「就小姑娘先來吧,你這應該是扭傷,處理起來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