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朗果然會『招待』林岳,看林冽一腔熱情的請林岳喝酒,興致來了,拉著林岳不讓林岳走,便和大哥使了個眼色,高武雖然不如兄弟那麼心眼多,但也不算笨,兩個人感情很好,心有靈犀,配合默契,然後從旁邊協助輔佐,插科打諢,起哄造勢,硬是無比『熱情』的將林岳慣的爛醉如泥,被人扶著回去了。
「四爺,你可真是……!難道沒有看出這個大少爺心術不正,不懷好意嗎?我們乾脆找個機會弄死他!敢覬覦大奶奶,真是膽大包天!」高朗看著林岳走遠的方向,眼中閃爍著凶殘暴戾的狼光。他本就是個嗜血之人,最近又太壓抑憋屈,林岳的出現,讓他終於找到了一個發洩的出口。
他都不敢覬覦大奶奶呢!那個林岳算什麼東西?
「啊?你說什麼?」林冽一怔,立刻站了起來,怒眼圓睜,就要追林岳,「我現在就去打死他!」
「不行!四爺,就這麼打死他,會給大爺帶來麻煩的!這事要從長計議,暗中行事,找個機會背地裡做。」高朗拉住了林冽,好言相勸。
高武搖了搖頭,對高朗的做法很不贊同,但又無可奈何。
「那要不要告訴大哥?」林冽怒意難消,又有些擔憂同情的問。不知道大哥知道這件事後會怎麼做。
高朗眼中閃過一抹鄙視,臉上卻依舊恭敬,道:「大爺那麼聰明,豈能不知道?」也就你這樣的笨蛋看不出來。
「那……」林冽迷茫了,如果大哥知道,以大哥的性格,怎麼能無動於衷呢?
「四爺放心,大爺心裡有數。就是大奶奶,也不是好欺負的!」高朗道。
「這倒也是。我大嫂可厲害呢!林岳那樣的貨色,敢勾搭我大嫂……」林冽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心中所想,但他可以肯定,林岳真要敢對大嫂動手,一定會很慘,怎麼個慘法,他不知道,但就是有這種直覺。
林冽雖然沒有一般人那聰明的頭腦,可他卻有著野獸一樣感知危險,趨吉避凶的直覺。
高朗臉上露出差異之色,沒想到林冽對姚子清如此信服,看來那女人還真有些本事,心裡隱隱的又增加了一點忌憚。
……
節日,時間過氣來總是很快。
越是快樂熱鬧的節日,時間過起愛越快。
這個年,林辰幾兄弟過的都很愉快安寧,暫時連危險困頓的處境都忘記了。比較,現在的危險困頓,並不是像以前那麼絕望與無望,他們只能被動的忍受,苦苦掙扎,苟延殘喘。現在,一面至少是有一線生機,多種選擇的。
這世上最折磨人的不是痛苦與災難,而是看不到希望。
姚子清也過的很愉快,感覺她現在就已經過的無比自在愜意了。
不過,她並沒有因此沉溺與安樂,失去理智與判斷。知道想要讓現在這自在愜意得以長久,更加穩固,還需要許多東西來輔助。
比如說財產和權勢,又比如說良田。
在農耕社會,沒有什麼財產比良田與糧食更可靠,更不可缺少;即便是家財萬貫的富翁,權勢滔天的顯貴,若是有能力,也定然會盡可能多的置辦良田,積攢糧食。
過完年,林辰就去找房敬軒,又去見了林家大老太爺。
這個結果眼,他們不敢大肆置辦土地,但是眼看著就要春播了,再置辦一些現成的田地是迫在眉睫之事。畢竟他們家的那些荒地,想要開墾需要一定的過程。
事情辦的很順利,房敬軒本就很喜歡林家幾個兄弟,而林岳正心懷鬼胎,想著巴結籠絡他們,寵孫無度的林大老太爺自然盡可能的給孫子幫忙。
正月初六,大多數人還沉浸在過年的氣氛與心境裡,走親訪友,憋了一整個冬天,發洩凍土已經開始消融的林冽便迫不及待的去下地開荒了。生性質樸,又最害怕挨餓的他,對土地有著非一般的摯愛。
高武和高朗也被林冽給帶了去。
楚軒和紅姐也在這一天再次來拜訪,留在十里鎮『紅妝』的小順子、徐嫂子、范明和王曉也跟著一起回來了。『紅妝』已經被楚軒接手,他們留在十里鎮也沒有用。
如此一來,十里鎮林家只剩下林記雜貨鋪一個產業。
林辰陪著姚子清,帶著林煜和小雙胞胎出去玩了,家裡只有林睿和林瑾。兩個人都是禮數周到之人,將小順子等人先去高家兄弟那裡安頓下,又讓徐嫂子趕快去洗漱趕緊了,坐一桌好菜來招待客人,便將楚軒和紅姐迎進了房間。
林睿和楚軒分賓主落座,林瑾親自去泡茶。
就算他們家現在有了不少錢,但畢竟底蘊淺薄,泡茶這樣高雅的技術活,下人們還沒有一個能做的好。而林睿又是個懶貨,只能林瑾去做。
「二爺,三爺,子清妹妹呢?」紅姐依舊一身火紅如血,艷麗炫目的打扮,風情萬種,妖嬈嫵媚的老樣子,坐在楚軒下手,四下看了一圈,寵林睿和林瑾拋著媚眼道。
「你問我大嫂做什麼?」林瑾剛好端著一個托盤,托盤裡放著一套雖然不算名貴,但至少看著還算精美的細瓷茶具走了進來。在他的身後還跟著繡春。聽見紅姐問姚子清,又看她如此一副風騷樣,不由得就不喜警惕起來。
紅姐眼中閃過一抹異色,笑容不由得意味深長起來,「三爺這話說的,我自然是想子清妹妹了,還能做什麼啊?嘻嘻,就算想做什麼,我一個女人,也沒那能力啊!」
「哼。」
林瑾臉一紅,羞惱嫌惡的別過頭,不再看紅姐一眼,對楚軒道:「楚老闆,你們來有什麼事,就請直說吧。」
林睿慵懶無害的笑著,坐在主位的椅子上,一言不發,彷彿事不關己。
楚軒心裡暗自感歎,戰王這幾個兒子還真是出人預料,淪落至此,不但沒有泯然於眾人,反而一個個性格迥異,這個林瑾也不知道怎麼長的,既沒有繼承戰王的鐵血霸道,也沒有墮落為廢物,卻長成了一個書生氣頗濃的『老實人』。他本人其實很好對付,可偏偏他的身後還有一個林睿,兄弟二人不需要默契,就能夠取得一定的默契。
「我們是來接林娘子的。」楚軒含笑道。
「她不在。楚老闆若是沒有什麼急事,還請耐心等待,估計最遲中午時,她就會回來。」林瑾道。
紅姐再次意味深長的呵呵而笑,看著林瑾的眼神仿若能直接洞察人心。
林瑾不由自主的就臉一紅,有些心虛,但很快就倔勁上來,挺起了脊樑骨,眼神銳利而決定,渾身都散發出不撞南牆不回頭,裝了南牆也未必回頭的氣息。
紅姐再次詫異了一下,本以為這個林瑾是個最好對付的,卻忘記了書生,其實也是這世上最複雜的一類人。論肚子裡的詩書墨水,林瑾其實算不上一個合格的書生,底蘊太差了。但他的性情卻比許多腹有詩書的真書生更像書生。迂腐,呆氣,倔強,寧折不彎的氣度,風流倜儻,才子佳人的浪漫情懷……雖然在心機謀略上有所欠缺,也只是因為缺乏歷練而已。
像林瑾這種人,一旦認真起來,或者生氣起來,只怕比鐵血桀驁的武士還要瘋狂固執。
林睿看林瑾被紅姑娘一副興趣盎然的架勢,探究打量的就要忍不住發作了,忽然笑道:「紅姑娘。你要是真想找我們大嫂,我就打發個人帶著你親自去找吧。」
「那行。那我就去找子清妹妹了。不再這裡礙你們的眼,惹人嫌惡了。」紅姐妖嬈的一笑,就站起了身。
林瑾一陣尷尬,但更多的是不快,不由自主的就皺起了眉毛。她不喜歡『紅姐』這個人,不喜歡她的身份和職業,不想要她和姚子清接觸太多,關係太好。但人家都這麼說了,他要是還不給她留情面,似乎太過份了。
繡春從一進屋子就膽戰心驚,此時連忙上前的道:「紅姑娘,我帶你吧。」
「如此就麻煩你了。」紅姐笑道。
林睿含笑道:「那麼繡姨,你就帶紅姑娘去吧。」
關於姚子清去『紅妝』作坊幫忙指導的事情,之前已經談好,不想要再說什麼。紅姐走後,剩下的三個人一邊吃差點,一邊閒聊,倒也悠然愜意。
楚軒對林家的點心很感興趣,從來都優雅斯文,注重形象的他一口氣吃了好幾個點心,將上來的四盤點心嘗了個遍,笑道:「林娘子還真是個才女啊!這點心是她做的吧?其實,就這點心拿出去,也能紅火一把呢!若是有足夠的實力和手段,也能賣到京都去。十里鎮畢竟太小了。」
林睿心裡得意,臉上不動聲色的道:「楚老闆謬讚了!」
林瑾卻是臉一黑,用才女誇讚那女人好像不合適吧?怎麼有種諷刺的意味?她可是連字都不識一個呢!不過,她確實是個奇女子,令人不得不佩服。那記憶裡,還有異於常人的想法,真的是驚世駭俗呢!
不多時,紅姐、繡春和林辰、姚子清一行人回來了。
因為事先說好了,雙方都不想浪費時間,客氣閒聊了幾句,姚子清忽然道:「新『紅妝』的作坊也在東洲城?能不能換個地方,就在這林家村好了?我不想總是跑來跑去的。」
「這個……好。新『紅妝』如今正準備開張,作坊雖然準備了幾個地方,但尚沒有完全鋪展開,林娘子既然這麼說了,那就挪到林家村好了。只是,這樣一來,就要重新選擇地皮。不知道林娘子打算怎麼做?世間上可能來得及?」楚軒稍一猶豫,便含笑答應。
還真是好說話啊!就這性情,哪怕長相平庸,都很容易引起人的好感,何況他還有一副妖孽一樣美麗的皮囊,有一副雍容華麗的氣質。
「你們看隔壁那個院子可能暫時湊合著用?」姚子清道。
「……暫且湊合倒是可以,但不是長久之計。」
林辰他們也都不希望姚子清去東洲城,楚軒倒也體貼,知道女人拋頭露面,奔波勞碌的不方便。而他在沒有厲害關係的情況下,表現的始終很好說話。經過一番商量。便也同意了讓自己人來講究姚子清。
幾個人正說話間,林冽帶著高武和高朗,忽然一陣風一樣衝進了院子裡,直奔上房廳堂,臉色看起來古怪之極。
「呀!有人啊?楚老闆?紅姐,你們來了?」林冽一直衝到了紅姐身邊,才回過神,發現了屋裡有人。
「呵呵,四爺,這是真的才發現我們呢?還是故意裝相啊?」紅姐笑著,伸出一支纖長的手指就點向林冽的胸膛,吐氣如蘭,整個人都湊向了林冽。
「啊!你做什麼?」林冽猛地瞪圓了眼睛,就如獵豹一樣,跳躍了開,躲開了紅姐的騷擾,還下意識的就握緊了拳頭,差點沒給紅姐一下。
紅姐也被林冽的反應嚇了一跳,她看得出林睿和林瑾其實很純情,但是這個林冽看長相就是個粗獷的性子,沒想到他居然比林睿和林瑾還要守身如玉,視她的調戲與曖昧為洪水猛獸。那副瞪圓了眼睛,憤怒而又警惕,生怕被她佔便宜了的架勢,實在是……可愛滑稽,但卻很傷她的自尊啊!
姚子清看了看林冽和高家兄弟怪異的臉色,冷聲譏誚道:「紅姐,這裡不是你們暗香樓。不要以為只有女子有貞操,男人也是有貞操的,不要仗著自己長的好就到處騷擾男人。在我們家,你還是放老實點!我們先談正事,談完了你就趕緊滾吧。」
「呃……。」紅姐臉皮僵硬,「你們一家人都是怪物!」
「所以,在我們跟前你那些對付正常人的招數,還是少用為妙,免得適得其反。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時時刻刻都想要用自己的美色勾引迷惑人,好乘著對方昏頭時佔便宜!你迷惑別人我不管,就是勾引林辰,我都不會生你的氣,林冽才十五歲,又是個最實誠的人,你敢勾引他學壞,我會生你氣的。」
「……。」
有一次被姚子清直言不諱,毫不留情的揭穿真面目,紅姐果然老實了許多,就是楚軒也說話做事也更加乾脆直接,能容忍的便直接答應,好不扯皮,因為那沒用。姚子清說起話來根本連遮羞布都不會給雙方留的。
最終,雙方達成協議,『紅妝』的總部就設在東洲城,不過因為最近局勢混亂,為了以防萬一,在京都和榕城兩大城市的分部在配置上會與東洲並駕齊驅。楚軒是個野心家,而且似乎和林睿一樣,都是財迷,想要在全國各大城市都開起『紅妝』的鋪面,實行連鎖經營。
至於連鎖經營這一詞,正是來自於『絕色坊』與『玲瓏閣』,楚軒顯然對『絕色坊』頗為關注,毫不猶豫的就將其值得借鑒的一面都學了來,用在了『紅妝』上。
而姚子清和林辰、林睿對他這些『新』想法很贊同。
既然是連鎖經營,哪怕楚軒手裡資金雄厚,資源豐富,也不打算一下子全面開張,這樣一來,讓他手下的師傅們暫且來林家村,在林家村幹活還是可以的。
作坊就選在隔壁的院子。
「你們盡快將房子騰出來,我明天就派一些人過來,一邊幹活,一邊修蓋房子。如今的『紅妝』,不是你們在十里鎮小打小鬧的鋪子,作坊一定要修蓋好了。」楚軒道。
「好。」姚子清點頭。
說完了事情,楚軒也沒有留下來吃飯,便帶著紅姐和兩個小廝走了。
「他這是打算長期和我們合作啊。」
送楚軒離開之後,林睿便笑著對林辰和姚子清說。
林辰和姚子清都點了點頭,若不是想著與他們長期合作,楚軒不會這麼好說話,也不會如此痛快的就將作坊選在林家村。不論如何,這都是好事。楚軒分明知道他們的身世,卻如此大膽的選擇與他們合作,顯然是有一定的底氣。
……
返回屋子裡,林辰、姚子清、林睿、林瑾都選了張椅子坐了。
林煜和小雙胞胎也搬了把小凳子坐了。
只有林冽坐立不安,在屋子裡老會走動了好幾圈,終於一咬牙,有些膽怯,但又隱含倔強與狂傲的道:「大哥,我們今天下地,碰見了林岳,他帶著幾個公子哥要去山裡打獵,我沒忍住,打了他一頓。」
「……。」林辰幾人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啊?好端端的,你打大少爺做什麼?」林瑾第一個恢復過來,氣急敗壞的道。
林睿卻是看向高朗,明明臉上含笑,但那眼神卻讓高朗兄弟覺得遍體森寒,那看似溫潤無害的眸子彷彿能直接看到他們靈魂上,讓他們有種無所遁形之感。
「是你們兄弟挑撥的吧?」林睿含笑道。聲音悠悠的,透著股慵懶,卻讓桀驁如高朗都緊繃了神經。
「是!是我要打死林岳!」
高朗忽然一樣脖子,眼中閃爍著凶殘狠厲,暴戾桀驁的狼光,上前一步,將高武擋在身後道:「因為那個畜生一樣的貨色,居然敢對大奶奶起色心!就他那樣的東西,敢褻瀆大奶奶,是對大奶奶,大爺和幾位爺的侮辱!就算高朗如今只是幾位爺的家奴,也不允許有人覬覦大奶奶!」
高武著急又無奈的看著高朗的背影,想要說什麼,最終卻只是從高朗身後走出,道「這件事高武從頭到尾都知道,都參與了。二爺要罰的話,高武甘願領罪。」
「大哥……!」林冽也跨步向前,哽著脖子就要說什麼。
「我知道!」林辰忽然開口,阻止了林冽的辯解,「你們想做什麼,我早就知道了。」
「啊?大哥,你知道?」林冽大吃一驚,不過心裡那塊石頭卻落了地,知道大哥其實不反對他們報復林岳。就說嘛,大哥怎能那麼懦弱。
高朗和高武也大吃一驚,然後便都有些挫敗,原來他們做的一切,都被大爺看在眼裡啊。
姚子清也忽然含笑道:「我們都知道,你們打算做什麼,也不反對你們那麼做。但是,你們不應該背著我們,私下做主!林冽,你是當弟弟的,還沒有從這個家分出去單過,你大哥是你的長兄,也是一家之主!你二哥和三哥,也都是你的親哥哥。就是我,也是你的大嫂啊!你怎麼能如此莽撞,這樣的事情都不和他們說一聲?是覺得自己長大了,不把他們當一回事了嗎?還是你根本你做錯了事,惹了禍端會連累到他們?沒想到你是這麼自私的人!」
「大嫂……!」剛剛送了口氣的林冽,一下子就面紅耳赤,激動不已起來,「我沒有……我只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但姚子清對他的指控,比罵他笨蛋蠢貨,詛咒他不得好死都要讓他無法接受。
不把哥哥們和大嫂當回事?怎麼可能?哥哥們和大嫂永遠都是他最親,最敬重的人!
自私自利?怎麼可能?為了哥哥們和大嫂,他可以拼上自己的性命!
可是,他做的事情,好像真的……!怎麼會這樣呢?
高武和高朗也臉色驟變,再看林辰和林睿,一個面無表情,卻雙眸犀利宛如冰刃,冷肅凝重宛如一座大山,令人不可抗拒;另一個面帶淺笑,但那眼神卻宛如無色無形的利刃,令人膽戰心驚,顯然都是贊同姚子清的話。
再看林瑾,情緒就明顯得多了,白皙俊秀的臉頰因為憤怒與激動而暈染上了兩片紅雲,卻根本不看林冽,只是怒目而視著他們,溫潤狹長的雙眸裡還滿是控訴與傷痛,彷彿他們的做法令他很傷心失望……
「你們兩個是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裡吧?雖然賣身給了我們,骨子裡卻始終不服氣?還是覺得我們仁厚,便學那等不知道自尊,非要人踩在腳底下才會認清楚身份的賤奴?都說『人善被人欺』,還真是至理名言!原來這世上的人,真不能以誠相待,用真心換真心……」林瑾生氣了,後果很嚴重,激動之下便一肚子的悲憤,不吐不快。
「三哥……。」林冽一看,立刻傻眼了,雖然林瑾沒有怪他的意思,但他是個講義氣,有擔當的漢子,高武和高朗又沒有逼迫他做什麼,是他自願和他們一起這麼做的,哪能在事後把責任都推給別人,一句自己是被蠱惑的就完了?
「你給我閉嘴!怎麼著?我不能教訓兩個嗎?」林瑾瞪眼睛呵斥了林冽一句,便繼續控訴、訓斥、譏諷高家兄弟,「想當初,看你們兩個都是響噹噹的漢子,才把你們當一家人……。」
高朗和高武傻眼了,其實林瑾說的沒錯,他們就算敬服敬畏林辰,忌憚害怕林睿和姚子清,但對林瑾卻始終不怎麼瞧得上眼。他們這樣世代武將,從小長在民風彪悍的南蠻邊境的武夫,本來就不喜歡小白臉的書生,何況林瑾還是個假書生,在他們看來純粹是附庸風雅,矯情之極。林瑾太『老實懦弱,蠢笨呆滯』了;他還對姚子清有那種想法,當誰看不出來呢!總之,在他們眼裡,林瑾令他們鄙視的地方太多了。
但是,他們怎麼都沒有想到,林瑾居然也有發脾氣的時候,而且他這話說的,這神情……還真是讓他們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沒有良心,不知道分寸,太賤了,還真是就喜歡被人壓著踩著嚇唬著。真是讓他們無地自容,羞臊愧疚之極。可是……三爺啊!你別忘了你是個爺們,我們也只是你的男僕,你這悲憤受傷,幽怨悲痛的樣子,實在是令人毛骨悚然啊!
林辰、姚子清和林睿等人都相視了一眼,面上不動聲色,心理卻暗笑不已。
林瑾很久都沒有發火了,今天就讓高家兩兄弟領教一下。他們敢保證,從此以後他們寧可得罪林辰和林睿,也不敢在惹林瑾了。
而且,這高家兄弟真的是一把雙刃劍,一個控制不住便會被他們所傷,尤其是高朗,必須要時刻打壓著才行。
林冽看林瑾激怒不已,而且又開始向著囉哩囉唆,沒完沒了的方向發展,幾次想要張嘴勸諫,最終卻識相的選擇了做壁上觀。林瑾發起火來不但綿延無止境,而且總是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從道德人品人性等各方面犀利全面的分析譏諷,一副勢必要將人教訓成道德模範,教訓成善良,寬容,忠貞,誠信的好人的架勢(雖然他自己也未必做得到)。
再看高武和高朗,果然臉色越來越痛苦,一副備受煎熬,忍無可忍還必須忍耐的樣子。
他們兩個見過林瑾教訓林文、林寶和林冽,似乎就非常的囉嗦,但林冽好像知道怎麼對付他,是能逃則逃,絕不頂嘴狡辯;林文和林寶也總是嘴上摸了蜜似得,認錯態度非常良好,所以後續發展並不嚴重。沒想到有一天,林瑾會對他們發火,就算覺得他都說的對,但是這一句句話實在是太扎人的心了……
「三爺,我們錯了!」
在林瑾越說越憤怒,一口氣滔滔不絕,訓斥了半個時辰之後,高武忽然眼珠子一轉,福至心靈的道。那語氣要多虔誠就有多虔誠,要多愧疚真誠就有多真誠。
「錯了?……」
林瑾終於一頓,臉色驀然緩和,覺得他的目的達到了,但依然不放心,意猶未盡的問:「那你說說,你們錯在哪裡了?」
高朗仔細想了一下,眼中閃過一抹掙扎,最終堅定的道:「即便是軍隊,也要軍紀嚴明,聽從上級的命令行事,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胡來,不然會亂了套。家裡自然也要有家裡的規矩家法與尊卑大小,我們不該自以為是,私自做主,恣意妄為!以後,我們不論做什麼事情,都會聽從大爺的吩咐!大爺不在,就聽大奶奶和二爺的,二爺不在就聽三爺的,若是連三爺都不在才聽四爺的。」他這話確實是出於真心,被林瑾一番既富有哲理性的控訴,他們確實覺得自己首先在心態上就是錯誤的。
高武沒想到高朗居然也會有屈服認錯的一天,他哪裡知道,他弟弟除了桀驁不馴,野心勃勃之外,腦子還很靈活,不像他那麼死腦筋啊?但被高朗一提醒,他終於反應了過來,連忙也跟著認錯,「三爺,我們甘願領罰!」
高家兄弟這麼真誠的一認錯,林瑾反而不好意思起來,心裡的一肚子憤怒委屈全都消融,「領罰之事不急,只要你們知道自己錯了,罰不罰已經無關緊要。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現在還是說說,這件事該怎麼處理吧?林岳傷的可重?」
高家兄弟一愣,沒想到之前還噴火龍一樣怒不可遏的林瑾,只因為他們認了個錯,便立刻不生氣了,而且之前那麼氣勢洶洶,現在卻連懲罰他們都沒有了。在鬆了口氣,高興之餘,高朗又一次鄙夷,覺得林瑾太善良若軟了!若是他的手下和奴才犯了這麼目無尊長的錯誤,他絕對不會輕饒。但相較於以前的鄙夷,他在內心深處還是很感動的,也知道這位三爺只是仁善厚道了一些,卻並不蠢笨,現在最重要的確實是處理問題,想應對之策。
「傷的很重,應該好幾天都下不了床。我們本來打算跟著他們進山裡,找個機會偷偷做了他的,但是那畜牲居然先找起我們的麻煩,和四爺詢問大奶奶的事情,還照著四爺年幼純真,以為四爺什麼都不懂,說了許多……話。」高朗口齒伶俐的稟報,不過說到最後卻有些吞吞吐吐,不知道該怎麼措辭起來。
林冽有些委屈,又憤怒不已的補充道:「那個狗屁大少爺,真是把我當笨蛋傻子了!」
林辰等人都面不改色,怕傷林冽的自尊,但心理無不清楚,很多時候林冽可不就是笨蛋傻瓜嗎?
「他說什麼了?」林辰忽然問。按照他的性格,本來是不會關係這些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的,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麼解決問題。可他這次就是心理很不痛快,很想知道那人怎麼說子清了。
「他說大嫂長的好看。還問我們以前是不是都和大嫂住在一個屋子。說……說大嫂的滋味一定很好!說大嫂是個妖精!說……說問我有沒有……想大嫂,看見大嫂……還說我要是沒有就不是男人……」林冽先是憤怒,既然也破天荒的吞吞吐吐,扭扭捏捏起來。
嘎吱!
林辰握著椅子扶手的雙手不由自主的用力,棗木做的四寸寬,一寸厚的副手被他給捏碎了。
林睿和林瑾也都不由得紅了臉,羞惱憤怒不已。
姚子清也沉下了臉來,她早就知道,他們曾經的處境會惹來閒言碎語。但好在這東螭西羅兩國,男女比例嚴重失調,像林岳家那樣兄弟幾個共娶一妻的事情都不少見,甚至有些厲害的女強人,坐產招夫,像男人一樣三夫四侍。寡婦再嫁女,和離另嫁女也不少見。民風還是很開放的。他們這點事最多被人議論議論而已。只要不說到她跟前,她不喜歡被人議論,但卻也不怕被人議論。
屋子裡的氣氛一時間有些沉凝,林文和林寶很聰明的低著頭,裝作什麼都聽不懂的小孩子。
林煜面無表情,風眸漆黑宛如旋窩,不知道再想什麼。
高家兄弟也有些臉紅尷尬,雖然說大金朝的風氣比前朝開放的多,東螭國還好,西羅國甚至還有女人繼承皇位的,但總的來說還是古代社會,民風還是很保守的。就算是林岳家那種情況,林岳母親也不是家裡的女王,在林岳的四個爹跟前很乖巧賢惠,在林老太爺跟前很孝順恭敬,不然被休了可就不好了。
「大爺,我們當時沒忍住,一時衝動就和林岳動了手。林岳跟前還有好四個朋友,其中一個正是知府的兒子張遠,帶著十六個侍衛。」高武看氣氛不對,連忙接著道。
高武和林冽也都在一邊跟著解說。
高家兩兄弟還是有些擔當與頭腦的,沒有故意為自己開脫,但林辰等人都不是笨人,都很瞭解林冽,都聽得出。一開始確實是高朗那個不安分的惹禍精,不愧是南蠻之地出來的,而且心狠手辣,視人命為草芥,居然真的慫恿挑撥林冽,想要弄死林岳。
林冽一開始在憤怒之下,也很贊同,但他終究是個老實善良之人,沒怎麼殺過人,不如在戰場上廝殺過的高朗和高武那樣,說起殺人就像殺雞一樣。冷靜下來之後,便只是覺得氣不過而已,決定再忍忍看。
可今天偶遇林岳,被林岳擋著那幾個在林冽看來不是好人公子哥的面,挑釁戲弄,還把他當傻子。而他也確實是個笨蛋傻瓜,若不是高朗眼裡揉不得沙子,在一邊提醒,一開始還真就沒聽出來林岳在套他的話,在無比齷齪的意淫他大嫂。
林岳應該是喝了點酒,有些醉了,爭執間不禁嘴沒把門起來,林冽又是個暴脾氣,最容易衝動,惱怒之下便再也顧不上別的了。幸虧高朗雖然是個狼崽子,但狼崽子除了凶殘危險外,還很狡猾,和高武一起極力攔著林冽,既沒有讓林冽吃虧,也沒有讓林岳丟命,更是將林岳那幾個貪生怕死的狐朋狗友阻攔在外,沒有受到波及,只有幾個侍衛傷的比較重。
「媽蛋!要不是小狼子攔著,我非打死那個狗屁大少爺不可。」林冽在說話間,剛剛平復下去的怒火又燃燒起來。
姚子清臉色陰沉,道:「不要著急,要是有機會,一定會讓你親手打死他!」
對於林岳侮辱意淫她的那些話,她其實並不生氣。就林岳那種貨色,沒有那種心思才怪呢。可是他不該欺負林冽,把林冽當傻子戲弄。她敢保證,若是面對林辰和林睿,就算是喝多了馬尿,腦子犯渾,他也不會那麼放肆的胡言亂語。
還真是如林瑾所說,『人善被人欺』,林冽那麼實誠可愛的一個人,反而總是被人欺辱!
林辰也道:「這個林岳,還真是不想活了!」他可是七歲就殺人,十四歲就上戰場,十七歲就擔任三軍統帥的東螭國大將軍王,戰王之長子。又是戰王的幾個兒子裡最像戰王的一個,雖然不似戰王那麼張揚囂張,凶悍暴戾,但血液與骨骼無比蘊含著鐵血與悍勇。
他也對林岳動了殺念,若不是姚子清已經給了林冽承諾,他更想要親自殺死那個敢覬覦他的妻子,他的子清的貨物。幾個弟弟想著子清,他其實很無奈,誰叫他們家情況特殊,而子清又那麼好呢?但林岳是個什麼東西,居然也死不悔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被那樣的畜牲覬覦,真是一種恥辱!
林睿和林瑾畢竟也是流淌著大將軍王——戰王的血脈,對於殺林岳都沒有反對。
但現在他們必須要先想好應對之策。林岳可是有四個『厲害』的姐姐和好多狐朋狗友的。大姐是知府大人一個受寵的小妾,還給知府大人生了個兒子;二姐是十里鎮一個富商家的媳婦,也有好幾個當官的親戚,能量比林岳家還要大點;三姐倒只是一個窮酸秀才的妻子,可那秀才卻在軍中混了個書記當著,雖然只是個不入流的小吏,但也不是一般的百姓;四姐最厲害,是東洲一個千總的繼室正妻,而且頗有些玉霞一樣的能耐,長袖善舞,幫著男人一起交際,認識不少人。
就是楚軒,也輕易不願意明著得罪林岳。
「你真是個笨蛋!」林睿氣惱的罵了林冽一句,但語氣並不怎麼嚴厲,「早就和你說過,老虎看著再兇猛厲害,也不是獵人的對手,你怎麼總是記不住?有個高朗給你出謀劃策,你都這麼蠢!就不能忍一時之氣,等他們進了大青山,再想辦法來個神不知鬼不覺?」
林煜忽然道:「二哥,不然我今晚去偷偷地殺了他?」
「你還殺了他們全家呢!」林睿被林煜給氣笑了,「你殺了他,難道沒有人能查的出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在大青山裡殺了他,你們還可以把他的屍體丟給野獸吃,做細心巧妙一些,還是可以摘乾淨自己的。但在自己家裡,你以為這世上傻子很多,聰明人很少?」
高武和高朗忽然一個哆嗦,雖然早就感覺到這位二爺是個心狠手辣,心黑無情的人,沒想到他說起殺人來如此坦然自若,連毀屍滅跡的辦法都想好了。如果說林冽是頭有勇無謀,雖然兇猛厲害,卻逃不過獵人的陷進的猛虎,那這位二爺絕對是草叢裡的毒舌,獵人都很容易遭他的毒手。
「要不,我去毒死他?神不知,鬼不覺,就是神醫也查不出他的死因?」姚子清道。
「……。」高朗和高武再次一哆嗦,這位更毒,毒舌都不如她毒。
林辰幾人卻都反對,雖然知道姚子清很邪心,也許真能毒死林岳,可看她那長相,實在不放心讓她去做這事。何況,他們家還要這麼多男人呢!若是什麼事都要她出面,也沒用,太太傷自尊了。他們都沒臉和她一起呆了。
最終還是林辰靠譜,「我去大老太爺家,給他們道個歉,認個錯吧。」
林瑾道:「我賠大哥一起去!」他心裡還是很憤怒,但也只得忍著。
林辰點了點頭,帶著林瑾也好,上門道歉不能動用武力,可也不能丟了尊嚴,林瑾的唇槍舌劍以及講道理的功夫正好用得著。到時候他在一邊武力震懾,給他保駕護航。他們要是識相還好,不識相就放林瑾,定要把他們說的啞口無言,羞愧難當,無地自容,悔不當初不可。
反正,道理在他們這邊,是林岳先心懷不軌,口無遮攔的。
林睿不放心,也要去,被林辰拒絕了。他們是去賠禮道歉講道理,去的人太多會顯得氣勢洶洶,不合適。再說,他和林瑾一文一武,都不是笨人,完全能夠應對。若是連他們都應對不了,帶著林睿也一樣。
林冽這次很識相,沒有說跟著去的話。他也知道,很多時候文鬥比武鬥更管用,而他拙嘴笨舌,衝動易怒的,去了沒準會幫倒忙。
林煜忽然道:「大哥,三哥,我也跟你們一起去吧!」
林辰一愣,雖然知道林煜不再是身體孱弱,弱不禁風,只能小心呵護的病秧子了,可是習慣成自然,想要把他當個厲害人用,還是不忍心。何況,就算他身體好多了,可那長相,還是顯得太過孱弱漂亮,讓人不放心了點。
姚子清看了林煜一眼,道:「你不用急著表現自己,等下次見到楚軒,讓他給你弄把承受的寶劍來,到時候再當俠客不遲。你大哥和三哥沒有你想的那麼弱,這次用不著你保護。」
「大嫂∼!」林煜臉一紅,有些撒嬌的埋怨了一聲,但卻沒有在堅持。
「那我們這就去了。」林辰起身,和林瑾一起走了出去。
林睿坐在椅子上沒有動,眼眸裡精光四溢,閃爍著凶殘算計的光芒,對高朗道:「這事是你惹出來的,就由你善後。我雖然被好幾個人當成心狠手辣的壞人,可還沒有真正的算計過人命呢!說起來真是遺憾!這次就用林岳試試手。」他們已經和楚軒結成了同盟,若是他才德不錯,楚軒在暗影裡也是個很有份量與實權的人物,不用再像以前一樣,忌憚林岳背後的那些鬼鬼祟祟之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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