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清似乎沒有想到田愛華會這樣說,屋子寂靜了一會兒才聽到她悠悠輕歎一聲,道:「不要這樣想,人活一輩子,不如意事十之**,順心順意的事情能有幾件,不用管別人怎麼說,只要我們行得正坐得端,問心無愧就行。」
「不這樣想還能如何,事情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田愛華苦笑一聲,有氣無力道。
也許是水月清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屋子裡一時間寂靜下來。
過了好半晌,才聽到水月清道:「別想那麼多了,我們出去吧。」
「好。」田愛華回答一聲,接著兩人的腳步聲朝門邊而來。
田甜怕父母親發現她,搶在兩人出來前,輕手輕腳的移回樹下,裝著和弟弟玩耍的樣子。
田愛華和水月清相繼出來,見樹下的兒女安好,遂放下心來,對視一眼各忙各的去了。
春天剛過的時候,田老漢他們就因為鋪子經營不善,開始賠錢,硬撐了幾個月後還是毫無起色,終於在夏天快要過去時將鋪子賣掉了。城裡沒有了營生,自然也就沒有再呆在那裡的必要,於是,幾個人收拾行裝,回了田家坳。
這個時間是農閒時節,村人大部分都閒在家裡,田老漢聽說田愛華又到城裡去做工了,心下嫉妒難忍,又開始散佈不利於他的謠言。本來村人對過年前瘋傳的田愛華怒殺親爹的事情就對他多有不滿,現在田老漢再添油加醋的亂說一通,田愛華就名譽掃地了,以至於他現在回到田家坳,除了那幾個特別好的朋友,沒有人願意搭理他。
有了這些事件,現在那個可惡的地鄰說田愛華推他,就沒人不相信了。現在,田愛華被村人排擠的厲害,所以才會說心灰意冷之類的話。
知道自己的處境,除了必須,田愛華一家人是不出門的,日子就這樣平靜的過著。這天,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吃東西的時候感覺喉嚨裡有東西堵著,很不舒服,還有刺痛的感覺,就去找田大夫看了。
田大夫把完脈,震驚的瞪大眼睛,以為自己弄錯了,問了田愛華些問題,田愛華一一答了,又把了一次脈,才猶豫道:「愛華,這樣啊,你可能是有些上火了,我給你抓幾副藥你先吃吃看,等吃完了再來找我。」說完,詢問的看向田愛華,見他點頭,才抓藥去了。
聽到是上火,田愛華鬆了一口氣,靜等著田大夫抓藥。
「給,好了。」田大夫將藥遞給田愛華。
田愛華接過來一看,不好意思的看向田大夫:「大叔,這些藥太貴了,能不能給我換些便宜的,我家的狀況你也知道,支付不起這些藥錢的。」
「沒關係,你什麼時候方便了再給就行,藥就先拿走。」田大夫不在意的擺擺手,似乎滿腹心事,從把完脈後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田大夫一番好意田愛華怎麼不明白,謝過他們夫妻兩個回家去了。
田大夫一直盯著田愛華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到才收回目光,輕歎一聲憂心忡忡道:「唉,真是個苦命的孩子,他那病恐怕不好!」
「怎麼了,是什麼病?」田大夫的妻子猛然抬頭瞪向田大夫,臉上寫滿擔憂。
田大夫搖搖頭:「他的喉嚨那裡好像有東西堵著,我也不是很確定,先吃藥看看吧。」
「能治好嗎?」
「不能。」田大夫果斷的搖頭。這種病他也只是在醫書上看過,並沒有接觸過,不過,書上沒有提到醫治此病的方法,應該是不行吧。
「雖然別人都說那個孩子怎樣怎樣不好,但我不相信,一個好好的孩子怎麼會突然之間就變成那樣,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事情是我們不知道的。老頭子,你一定要想想辦法,把那孩子只好才行啊!」田大夫的妻子是真心喜歡田愛華一家,說著說著淚水就下來了。
「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盡力的!」田大夫點著頭,十分贊同妻子的話。
田愛華不知道,從這一刻開始,田大夫為了治好他的病,查遍醫書,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田愛華回到家裡,將事情說了,水月清才放下心來,拿藥鍋熬藥。
田愛華見灶台前幫不上什麼忙,就去給田峰穿衣服了。他從來沒有自己給孩子穿過衣服,動作本就生硬,再加上小孩子好玩,身體又軟,穿衣服就變成了大戰,父子三個鬧成一團,忙得不可開交。
「月清,月清,你在家嗎?」埋頭扇火的水月清似乎聽到有人在喊她,可是田愛華他們的聲音實在太大了,蓋過外面的聲音,聽得不是很清楚,看向炕上的三人道,「小聲點!我好像聽到有人叫我。」
父子三個面面相覷,安靜下來。
「月清!月清,你在嗎?」外面的人這次提高了聲音,屋裡的人都聽了個清清楚楚。水月清猛地站起來,衝出了門外。
父子三人相互看看,又玩鬧在一起。
屋外,水月清猛地站直身體,驚呼道:「你說什麼!我娘病了?」
「對啊,你大哥是這麼說的,還說讓你們趕緊去營水村,怕晚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婦人正站在水月清對面,點著頭。
「這,好好的,怎麼會這樣呢!」水月清乍然聽到水氏病了,腦子裡亂成一團,嘴裡無意識的喃喃自語著,焦急的跺來跺去。
「這個沒聽你大哥說,你還是收拾一下,早點去吧,省得晚了,將來後悔!」婦人若有所思,很有意味深長的味道囑咐著水月清。
「我知道,那就不留你了,我回去準備一下。」水月清抱歉的看向婦人,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急切。
「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家了。」婦人擺擺手,順著小路下去了。
「什麼,孩子姥姥病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水月清一說完,田愛華就跳了起來,在地上來回急走了幾步,突然停住,看向水月清,「不要熬藥了,你快收拾一下,看看要帶哪些東西,我們今天上午就去!」
「好的,我馬上收拾。」田愛華能這樣說,水月清心裡充滿了感激和感動,可現在不是表達感動的時候,她任由藥熬著,自顧去收拾別的東西。
田峰可能也感覺到了大人之間的不對勁,不再玩鬧,乖乖的任由田愛華給他穿好衣服。
水氏這一病,一家人短期內是不會回來的,水月清給每個人都準備了足夠的衣服,單的,棉的都備下了,三口人整整收拾了兩個大包袱。
給孩子穿好衣服,灶台也沒有收拾,杯子也隨意的亂扔在炕上,一家人就急急的向營水村趕去。
雖然心急,卻不得不顧慮到孩子,趕了一段路之後,田甜已經累得氣喘吁吁,額頭冒汗了。再沒有比這一刻更痛恨自己的身體了,田甜一路踉踉蹌蹌追著水月清的步伐,心裡急得要死,恨不能長出一雙翅膀,直接飛到姥姥眼前。
田愛華將手上的包袱放在路旁的石頭上,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停下來等著水月清母女。見田甜累成那樣,心裡不免愧疚心疼,如果有錢就可以雇輛牛車了,現在倒好,小小的孩子就要走這麼遠的路。從田家坳到營水村,大人都累得要死,何況是個小姑娘。田愛華在自己和水月清之間看了看,一咬牙,道:「月清,你背著包袱,甜甜過來,爹爹抱。」
「不要,我自己可以走。」田甜搖頭,兩個大包袱最起碼有三四十斤,這麼遠的路水月清怎麼能拿得動?還有,田峰越來越重,田愛華抱他一個人都有些吃力了,再加上她還不得累死了,她又不是真正的孩子,怎麼會同意!
「過來,聽話!」田愛華想早點趕到營水村,沒有那麼多時間和田甜好好說,語氣不由重了幾分。
「快去吧,姥姥等著甜甜呢!」水月清摸摸女兒柔軟的髮絲,強忍難過,推推她的小肩膀。
田甜拗不過兩個大人,又想起疼愛她的水氏,慢慢朝田愛華走去。
「來,上來。」田愛華放下田峰,幫著田甜爬上他的肩膀,一手拉住田甜的小手,一手抱起田峰,交待田甜一句,「抓好了甜甜,小心掉下來!」起身朝前走去。
水月清將一個包袱背在背上,手裡挎了一個,吃力跟上。
田愛華起身的瞬間,田甜明顯感到他有點吃力,還趔趄了一下,心裡酸酸的,想起在現代時讀過的一篇散文
>。「好像我背上的同她背上的加起來就是全世界」,是啊,現在對田愛華而言,肩上的和懷裡的,再加上後面跟著的,就是他的全世界了吧!想到這些,淚水不由湧出眼眶,不一會兒就氾濫成災。田甜緊緊抱住父親的腦袋,一隻小手握在父親厚實的大手裡,突然覺得是那樣那樣安全,那樣安心!
緊趕慢趕,到達營水村的時候,太陽還是西斜了。
「娘,娘,小姑一家來了!」馮雪蘭遠遠看到水月清他們,一路叫嚷著跑進屋向水氏報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