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美鎮上的情況並不容樂觀。前次陸天進城還能買到些吃食和豬肉、大骨,此次他們進來,物事已天價就算了,有錢也買不到米糧了,更甚者,有人問他們的狗賣不賣,街道邊的乞丐多了起來,留著哈喇子盯著他們的狗。若不是他們人多,還不知道會不會遭到哄搶。幸而都順利地用柴火換了藥品或大戶人家不要的一些舊衣物,這倒也算是安慰了。
狗不理生意極其火爆,包子雖一個漲了兩文錢,但買三個大包子的話,還是會有薑湯送,就是很難買到大骨頭了,故而高湯快斷了。陸天見狀,直接就把鹿骨都給了店裡,不過擔心味重,用另外一個大鍋熬,實在不行了再用鹿骨高湯兌進薑湯裡。余青沒把鹿骨留下,當初是考慮家裡還有三個小孩,不合適喝這麼大補的東西。現在給了狗不理,陳叔雖把鹿骨也熬上了,但真心捨不得就這樣送出去,故而他要求買十個包子的才能送一碗。
生意這麼好,大家都忙壞了,一直沒休息過;再者就是柴火和米糧快不夠了。狗不理一直壓著沒漲價,直到前幾天起風了,買不起米糧的人家天天來狗不理買包子,陳叔才決定漲價。其他品種的例如灌湯包已經不做了,就做包子饅頭。陸天把余青的三班倒制度跟陳叔說了,陳叔沉吟了一下,擔心這樣的話人手不夠,但最後還是決定試試。畢竟大家已經高強度工作太久了。
楚華仁是極度不贊成狗不理的不漲價的,但奈何自己沒有話事權,只能乾著急。之前陸天過來,他就拉著陸天掛啦啦說了一通;現在再看到陸天過來,又拉著陸天準備開說,誰想之前余青已經有交待了:「雖現在物價上漲厲害,但店裡的米糧都是之前儲備的,就算完全不漲價都有得掙了,現在困苦時節,掙個人氣掙個名聲很重要。」楚仲秋和楚華仁都沒話說了。當然,更多的是店都不是自己的,人家掌櫃的不急,我們急什麼呢?心底裡還是覺得余青婦人之見的。
陸天回來之後,跟余青說了鎮上的情況,又說了祠堂裡那些傷患的事,最後叫余青這段時間不要多想,就好好呆在家裡,然後他和陸夏負責給狗不理和有間客棧送柴火。
「夏子願意去?」雖有雪橇,但還是很辛苦的。
「他樂意的。我跟爹娘說鎮上的大戶人家和客棧高價收購柴火。爹娘也就同意了。」陸天沉沉地說。「讓麥子和陸水在家陪你。我明天和夏子爭取把這院門重新修好,你們哪都不要去,有人來看清楚了才開門。大黑我也留給你們。」余青當時還不明白陸天為什麼這樣交待,過了幾天。聽到陸夏怒氣沖沖地說村裡有些人家被搶了,這才知道陸天的良苦用心。
村裡有些人家已經斷糧了,求不到收留的,開始衝進別人家搶吃的了,雖被裡正找人來遏制了幾次,但實在不是辦法。
「他們也是走投無路了。」陸天的臉更瘦了,「你們幾個在家,無論誰來了都不要開門,也不要給吃的他們。一切事情,等我們回來再說。實在不行就放大黑,大黑是獵狗,可以應對。」陸天又再次強調。
余青心裡惻然,她明白。給了一個得給第二個,給了一次就有第二次,她雖善良,但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良善到底。這樣困境下的人,什麼事都有可能做得出來。
伴隨著斷斷續續的大雪中雪小雪,這樣的情況持續到了元宵,到處都是死氣沉沉的。狗不理也差點被乞丐衝撞了進去。楚仲秋叫來了捕快,且在周圍民眾的支持下,狗不理的生意還是很旺。這樣的天氣相當於天然冰箱,包子饅頭都可以留好多天,然則好多鎮上的人家都不夠柴火了,柴火賣得比饅頭還貴,故而情願天天排隊買熱乎乎的包子也捨不得一次買幾天的量。
集美鎮上的流民越來越多,其他地方沒有陸家村那麼早囤糧,早斷糧了。
醉仙樓還開張,生意冷淡;福客居實在買不到米糧,年前就關門了,為此,楚家還大罵楚仲秋是個逆子。楚仲秋置之不理。有間客棧滯留的旅客越來越多,好多人已經付不起房租了。楚仲秋只是個商人,在拖了三天還是交不出的,他一律讓夥計清人,卻不扣除他們的東西。然則有人就仗著這點,來住一天就賴多三天,對於這些,楚仲秋均叫捕快來處理,處理了幾個癩頭子其他人也不敢了。
看到陸家村的雪橇,他眼裡一亮,跟楚華仁商量了心中想法,然則一直等到元宵流民越來越多的時候,他們才騎著馬來到了陸家村找到了余青。
「現在才想到用雪橇去運糧,之前幹什麼吃了?」余青有些鄙視,這人知不知道什麼叫商機的?
楚仲秋被嚥了一下:「派人出去打探消息花了點時間。」事實上,現在他已經清楚應該去哪裡才有米糧賣。
「當前全國上下受災嚴重,就只有南方部分州郡免於災難。朝廷已派了欽差運送賑災物資下來,只怕我們這裡天高皇帝遠,遠水解不了近渴。」楚仲秋能說出這翻話倒也大膽。
「你想怎麼做?」發災難錢這事,也要慎重的,做得好就是亂世出梟雄,做不好就是千古罪人。
「兵分兩路,一路配合官府工作,去迎接朝廷物資;一路,組織雪橇隊,前往南方買糧食回來賣,掙差價。只要我們的價格不太高,鄉親們之會感謝我們不會責難我們。」楚仲秋一邊細細地說,一邊看余青的反應。可能太習慣性是余青拿主意了,故而都忽略了陸天。
此時陸天在旁邊聽了,搖頭說:「不妥。這雪橇雖輕巧靈便,然則不能太過負重,再則狼狗耐力不比馬,跑不遠;其二,當前除了我們陸家村還有幾條狼狗,其他村落的狗恐怕都被人果腹了,養狗也需要糧食,此刻此舉行不通。」
陸天這麼一分析,楚仲秋和楚華仁頓時愣住了,之前只顧著考慮狗能拉,就沒想這些。
「能出售米糧的州郡離這裡是多遠的距離?」陸天看著楚仲秋問,楚仲秋這時才意識到陸天的變化,不僅僅是外貌上的,氣度上更為沉穩了。
「鼓方郡,離此騎馬需三日方到。」
「騎馬需三日,雪橇去的話則需三日半,恐怕回程需四日,這一來一回,八天是少不了的。」陸天估算了一下,狼狗的速度也不慢,「我們陸家村還有三十六條狗,派三十條十個雪橇出去,一個雪橇能拉兩百斤米糧,也就二千斤而已。」
「兩千斤?!現在一兩銀子一斤都買不到糧食!就算運過來只賣八百文,一趟下來還是很掙的!」楚華仁兩眼放光。
「集美的米糧之前是誰在做?」余青問,得把競爭對手摸清楚啊。
「並沒有誰是主要賣家,大家都有米糧店的。」
「那之前,都沒有囤貨嗎?怎麼這麼快都賣完了呢?」
「下雪路就不好走,貨基本都停運了。今年大雪斷斷續續來得早,大家也都沒注意。去年大家收了糧食上來,就往北方運。鼓方郡是米糧之鄉,糧食比我們當地便宜很多。故而我們這賣的,基本上都是從鼓方郡過來的。一邊運出去了一邊沒運來,以致此刻如此落魄。」楚仲秋徐徐道來。
「做就要做大才能掌握主動權,楚公子是準備做大嗎?」余青對這個比較感興趣。
「正有此意。」楚公子看了看陸天,又看向余青,「狗不理最近賺了不少,陸夫人在資金這塊是不愁的,不知道有沒有興趣加入?」
余青點頭,她喜歡餐飲,準備發展餐飲的話,米糧這塊最好也有自己的渠道:「民以食為天。這米糧生意肯定是最興旺的。只是不知楚公子準備怎麼做?」
「我們出資,派人帶路;你們出雪橇,負責押運。災情結束之前都是三七分,災後這米糧都有一層是你們的。」
「三七?」余青冷笑。
「雖少了點,但往後這一層並不少。」楚仲秋慢慢地說,當楚華仁這樣的提議的時候,他並不贊成,余青並非好糊弄的。
「此刻我有錢,有雪橇,顧個嚮導帶路,運回來了在狗不理賣,那樣的話,楚公子覺得如何呢?」余青淡淡地說,彷彿就說今天還下雪一樣稀疏平常,但楚仲秋和楚華仁莫名地感到後背一涼。
「流民橫行,此刻運糧,最忌被盯上,但若我雇多幾個看護,也是可以的吧?」楚仲秋剛想說什麼,余青又說了。
楚仲秋一愣,隨即大笑:「陸夫人果然好見地!只是這災年一過,憑陸夫人的根基,要在集美立足還是淺了點。」
「錯。此刻正是大浪淘沙,重新洗牌的時候。你去看看鎮上的店家,幾家歡喜幾家愁?這災年對於商家也一樣,不可能一層不變的。」余青很鎮定,「以後楚家還沒有地位還難說呢!」
「大膽!」楚華仁站了起來,「陸夫人好大的口氣!」
「買賣不成仁義在,我只是把情況分析出來而已。不過沒想到楚公子這麼沒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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