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不放心她,又伸手拉住了她的手,余青已經沒什麼力氣反抗了。她站住,定定地看著陸天的雙眼,很平靜地看著,看地陸天心裡發毛,不自覺又鬆開了手。
余青這才轉身,又一步一瘸地往前走。那樣平靜的她,週身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氣場不知不覺強大起來。等余青走了十來米,眾人才反應過來,看著陸天和雪英小聲地議論起來。
金蛋娘本想上前的,但剛剛寶蛋拉起余青的時候,居然隔開了陸天的手。她心裡咯登了一下,即刻走到自己兒子旁邊拉著他,不讓他在眾人面前插手別人夫妻之間的事情。
「回來就好,大傢伙的東西,福客居的夥計也送回來了。大伙現在就對一下賬吧,看看損失了什麼。」裡正這時用枴杖拄了拄地面,大聲說。「沒什麼就早點回去休息,其他事情,明天早上再說。」
陸天只好留下來整理東西,對賬目。都沒有什麼大的損失,銀兩糧食都沒丟,大家也都安全回來了,只是個別有些輕微擦傷罷了。
陸天把鄉親們的銀兩都分還給他們的,糧食也分好了,背著背簍扛著一包麵粉提著棉衣帶著大黑就往家裡走。
雪英也在後面跟著:「天哥,你生我氣了是嗎?天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擔心你了······」一路喋喋不休地小聲解釋著。
陸天大步走著:「沒事,我沒生氣。」
「天哥!」雪英跺腳,「你這還不叫生氣嗎?」
陸天腳步還是不慢:「夜了,早點回去吧。」
雪英只好一臉委屈地緊跟著,腳下一滑就摔了。陸天沒法,只好放下東西過來拉她起來。
「怎麼這麼不小心?」陸天皺眉,「腳沒事吧?」
「沒事。」雪英說地很慢,但隨即又「誒喲」了一聲。
陸天喝令大黑蹲在東西旁邊看著,就要扶雪英回去。
「不了,我自己走,別人會誤會的。」雪英這時卻要推開他。
「都受傷了,我扶你回去吧。」陸天話雖不多,但已經扶著人不放手了。
余青走得很慢,一是沒力氣,二是實在是疼。這冰天雪地裡,她居然能走出一身汗來。所以等陸天扶著雪英走到山腳的時候,她也才到山腳下。聽到聲音,她回頭看了一眼,但隨即像沒看到一樣慢慢地轉頭過去,又慢慢地踱步回去。
陸天看到她的時候,腳步頓了一下,但還是沉默著扶著雪英一聲不吭地從她身邊走過。
雪英輕微掙扎了一下,喃喃地說:「天哥,你去扶嫂子吧,我沒事。」她知道應該什麼大度,雖然心裡恨得很。
陸天沒聽她的。
余青也彷彿沒聽到。
就這樣,余青往山上的家走去,一個人。
陸天扶著雪英另一半的山上走去,兩個人。
陸天扶雪英回到家,說了句安慰話就走了。雪英看著他越來越模糊的背影,心裡很得意;晃動著有些發麻的腳,剛剛裝得有些累了。
陸天看著對面山上那個一步一晃的背影,她離家門口還有百來米左右,卻還是三步一休息地挪著。不知不覺中他彷彿覺得手背又燙了。他一頓,即刻大步往大黑的方向走去。
余青走到家,野麥聽到聲響,拄著枴杖出來。看到余青跛著腳,很意外:「嫂子,你怎麼了?」
「沒事。」余青勉強笑笑,這雪地是最後的冷敷了,「餓了嗎?嫂子給你做飯去,小寶呢?」
「小寶睡了。」野麥輕聲說,「飯我做好了。」
「你怎麼自己做飯了?」余青的聲音即刻高了,「你的腳還沒好完,你幹什麼活?」但一看到野麥那倔強的神情,她心裡一酸,她其實可以明白那種寄人籬下的感受。是的,寄人籬下;野麥此刻,是被收留的寄人籬下的淒涼感吧!
「謝謝你,野麥。」余青的聲音不自覺又柔了起來,「但以後還是先別做了,好了再說。知道嗎?」
「知道了。」但余青和野麥心裡都明白,這一聲知道了,其實壓根就沒什麼作用的。
余青去看了會小寶,小傢伙在野麥的炕上睡得香甜。
陸天也回到了。
大家沉默著吃了晚飯。野麥張了幾次嘴,想問什麼,但最終什麼也都沒問。
余青放了碗就走進那小木屋裡搬出一床棉被去新房子那邊。棉被很重,搬得她差點摔了。新屋子雖然還沒開始睡過,但細心的野麥已經把炕燒暖和了。
余青就這麼把自己關進了新房間。
陸天知道她在裡面落了鎖,但也不好進去了。
野麥看了看緊關著的門,又看了看陸天:「天哥,你和嫂子吵架了?」
「小孩子家家的,趕緊休息去。」陸天卻語氣淡淡地說。他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吵架?不算吧,都沒吵過呢!只是今晚的感覺,很奇怪,他也需要靜靜。
余青靜靜地躺在炕上,閉著眼,眼淚從眼角流了下來,又流進了她的耳朵裡。她做了個深呼吸,睜開眼,看著屋頂,以前的一幕幕就這麼匯演在眼前。
在現代的她,多麼孤單啊;到了古代的她,多麼不安啊。她從來沒有正視過自己的內心,說以後會離開人家,還人家和小青梅一個美好結局,可自己卻在不知不覺中對人產生了依戀。在現代沒有家的她,到了古代,這個家再怎麼不好,仍是個家,所以就算她怎麼不喜歡怎麼不樂意還是願意為這個家奮鬥,為這個家分擔。
尤其是小寶,從一開始就激發了她的母愛;更因為黏人的小寶彷彿她前生的寫照,以致她毫無隔閡地接受了他,且希望他能獲得陸家人的認可。其實,那何嘗不是潛意識裡,她希望自己被認可,被呵護,有個家呢?
沒有安全感的她知道,很多東西不要問為什麼,因為從底層爬出來的她比任何人都明白為什麼。可到了這裡,身邊居然有這麼一個男人,雖然她很明白這個男人不愛原主不愛自己,可不知不覺中,還是產生了奢望。在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行為裡,她的大腦已經自動地讓她樂觀地接受這些東西了。
可現實呢?現實呢?當她摔落雪地的那一刻,她自己看到了自己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