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要參加齊家的家宴,君卿回到齊放住處後穿上了主母關玥為她準備的一條做工精細的白裙,走出房門時就見齊放抿著妖嬈的笑,靠在門口等她。
「走吧。」君卿心情不佳,就沒心思問他什麼,只微微頷首,率先踏出一步要離開卻被齊放拉住。
齊放面對君卿疑惑的眼神,不知怎地心臟竟猛地撞了胸膛一下,他急促地吸口氣從褲袋裡拿出了一根桃木簪遞給她:「把頭髮盤起來吧。」
君卿柳眉一挑,沉默幾秒後就將那桃木簪拿在了手心,沒有拒絕未婚夫的意思。
齊放亦步亦趨地跟在君卿身後,臉上掛著淺笑,心裡的小人卻在狠狠捶地,他明明想好了用那根桃木簪去討好君卿的,可到了嘴邊卻成了一句類似命令的話,真是失敗!
正當男人抓狂的時候,君卿用眼角的餘光看了身後的他一眼,腦袋偏了偏,右手撫了一下落在烏髮間的木簪,抿了抿細嫩的紅唇。
從某個方面來說,這個男人是個稱職的愛人,他送過她很多禮物,貴重的,別緻的,獨一無二的首飾滿滿當當地放了她一整個梳妝櫃,但只有今天這支樸素甚至廉價的桃木簪稱了她的心意。
似乎是想起什麼,君卿腳步一頓讓齊放和自己走在了一起,她沒有側頭,只是看著前方出了聲:「齊放,你有喜歡的人嗎?」她的臉隱藏在路燈的陰影下,看不清眼底的彷徨。
「啊……啊?」齊放還沉浸在懊惱當中,乍一聽君卿的話,下意識地應了一聲,等回過味來就是一愣,提高了音量驚訝地看著君卿,他們交往有半年,但君卿幾乎不會主動和他說這種類似於廢話的話。在他的印象中,她總能時刻關注並專注著自己既定的目的,為了她心中的目標一往無前,不會浪費感情和時間在別的地方。
「喜歡的人,是指女人嗎?」齊放反問。
「……」君卿額角抽搐了一下,突然覺得自己問的問題很傻缺,她怎麼忘記了這是個風流胚子,能正常地回答她的問題嗎?
齊放看了君卿兩眼,右手放進了褲袋裡捏了捏拳頭,然後故作輕鬆地點了點頭:「當然有啊。」
「……哦。」君卿其實想問有沒有真正喜歡或者愛的女人,不過猶豫了一下還是閉了嘴。通過齊鈺的那個想法,君卿突然意識到,如果有一天齊放終於得到了家主之位,和自己只是協議結婚,並沒有感情基礎的他會為了另一個深愛的女人而和她離婚嗎?
她雖然不在意齊放這個人,但她在意他妻子的這個身份。第一次,她有些動搖了,齊放真的是個好的合作者嗎,等他獲得想要的權勢後,他會做飛鳥盡,良弓藏的獵人嗎?
見君卿只「哦」了一聲就沒了下文,齊放心裡就堵了一口氣,也拉不下臉來繼續說,就這麼沉默地和她一起去了飯廳。
家宴時自然會再見到齊鈺,但君卿並不擔心出什麼岔子,因為齊鈺是個極端理智的人,他掌控情緒的能力很強。如她所料,整個家宴過程中,他都沒有在她身上凝視過哪怕一秒。
這是個理智到令人心寒的男人。她從來都是知道的,可多年前的她絕不會想到這個男人有一天也會這樣對自己。果然,權勢對他的吸引力從不曾減小一分。
一頓晚餐下來,君卿的心情一直沉在谷底,那些懷念又避諱的記憶塞滿了她的腦海,她只能任由這些甜蜜到令人心酸的記憶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著,同時讓疼痛的,酸楚的,悲哀的,惶然不知所措的情緒堵在胸口,令她一陣陣頭暈目眩。
好在齊天毓並沒有發現她的不對勁,家宴一結束她就維持著正常的表情與齊放相攜離開。她沒留下來過夜,帶著複雜的心情找了借口驅車離開了齊家。
秦佑臣這兩天在外出任務,所以君卿沒有回家,她不想打開門去面對那黑洞洞的客廳,總覺得那黑暗的一角會突然竄出什麼東西將她的快樂通通捲走。她……想要一杯可以燙傷血液的烈酒和一份能刺激如墜冰窖的心臟的熱鬧。
此時還未到深夜,酒吧的客人並不是特別多,但舞池裡已經有了十多個人搖頭擺臀,合著金屬質的音樂甩掉白日的煩惱。一個背影纖細的長髮女人趴在吧檯上,她的腦袋枕在左手上,右手手肘擱在冰冷的桌面上舉著一杯顏色清澈的伏特加。
她呆呆地看著手裡的杯子,突然呵呵笑了起來,笑容依然很美,卻美得很憔悴。她仰頭喝下一整杯伏特加,不是苦,不是甜,不是澀,彷彿一團燃燒的火焰從喉管中落入了胃裡,是刺刺的疼,淡淡的粘稠。
君卿甩了甩開始有些沉重的腦袋,抱著好幾瓶烈酒,抿著唇走出了酒吧。她繞過幾條街,找到了那個她常去的小巷,在暗淡的路燈下,她席地而坐,把懷中的烈酒盡數碼在了地上。
陰影突然籠罩了她的全身,她抽出腰間的手槍抬起了頭,看著男人的臉,她歪了歪頭便將手槍扔在了一邊的地上。
「一起?」君卿打開酒瓶,問。
「好啊。」高陽舒展開緊皺了一路的眉頭,給了這個脆弱的女人憨憨的笑。這個笑很治癒,君卿盯著它好一會兒後把另一瓶酒塞進了他懷裡,自己先悶頭喝了起來。
高陽沉默地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靠在水泥牆壁上,也跟著喝了幾口,是伏特加,味道不是怎麼好,他更喜歡白酒。
不知喝了多少,高陽只覺得肩頭一重,那低笑著的美人就靠在了他身上。他心頭一顫,腦子就有些熱。
「誒,你是誰?」君卿呆呆地問。
「高陽。」高陽回答。
「啊……不是,不是他啊……」君卿張著嘴,眼眶酸楚,卻沒有流出一滴淚。
他?齊放,齊鈺,還是秦佑臣?高陽抿唇不語,心裡又酸又悶。
夏日的晚風裡,他聽著這個總能讓他心跳加速的女人斷斷續續地說著。
「我,曾經很喜歡,很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就是愛了吧。」
「728天,我細數著它的每一天,即使回想的時候很難過,也不曾憎惡過這個回憶。可是今天,我寧願這728天都是一場夢,夢醒了,就忘記了。」
「離開他以後,我再也不相信愛情,因為我付出的,是這輩子唯一的真心。我以為我曾經換得了一份愛情,即使它在現實面前走到了終點,我痛過哭過恨過以後也接受了這個事實,因為我安慰自己,至少我曾經擁有過,這輩子可以完整了。」
君卿說到這裡,突然沉默了下去,在高陽以為她已經睡著的時候,她卻突然側過身扯住了他的衣領,用力地拉到自己身前,狠狠搖晃。
他看著這個一直笑容囂張,眼神高傲,渾身張揚的女人那一雙美麗的瞳孔中突然流出了眼淚。
她緊緊地盯著自己,空洞的眼睛一眨不眨,淚水卻不曾停頓地從她的臉頰滑落,落在他胸口,燙傷了他的心肺。
「為什麼你不能給我一份全心全意的愛情!為什麼你總能理智地算計這算計那!你知不知道這對我有多不公平,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殘忍!我恨你的理智,我恨你自以為是的安排!如果你給不起愛,就不要給!你以為我稀罕嗎?啊!」
「我告訴你!我不愛你了!我對你的最後一絲懷戀都被你毀了!從今以後我們就是陌生人,徹徹底底的陌生人!我不愛你了,你聽見沒有,聽見沒有!」
君卿用力地拉扯著高陽的衣襟,高陽只得小心地順著她的動作,聽她這樣說,便忙哄道:「聽見了聽見了。」
搖晃的動作一頓,君卿仰頭看著他,他屏住呼吸不敢動彈,半響,只聽她淡淡地哼了一聲,說:「聽見就好,我不愛了,真的不愛了,再也……不會愛了。」
高陽還沒來得及答應一聲,君卿就揮手甩了他一個不輕不重的巴掌,然後悶頭撞進了他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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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這一章腫麼這麼難寫,竟然還沒寫到某處。坑爹,明天繼續……
唔,從這裡開始,卿卿就再也不會被齊鈺所影響鳥。啊,奔向嶄新的男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