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良忍著笑將這一對師兄弟送出半雲居,見到那幾度吃癟的吳宇隱隱有暴走的趨勢,他可不想成為對方的出氣筒,忍住笑向王虎告辭,轉身往傳送陣裡去了。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吳宇一離開結界,顧不上御劍離開,就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一面用法術將半雲居前的積雪轟得七零八落,以此來洩憤。他的右手被一層厚厚的冰晶包裹著,維持著懸空的姿勢,一動都不能動。
「二師兄你幹嘛要這麼生氣啊?師叔說你是因為強行攻擊他的結界才變成這個樣子的。」王虎歪著腦袋不解道。
「他算哪門子的師叔?你難道沒有看到他和他的那個徒弟都看不起我們嗎?」
吳宇十分沒好氣,他師弟這個榆木腦袋是沒得救了,沒看到他的臉都丟盡了嗎?這個王金祿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他!可惜他不明白,林儀風連他師弟趙元凱的面子都不給,又怎會任他一個小小的師侄在他面前興風作浪?
「看不起我們?沒有啊,師叔他人很好,我摔在雪地上,他還把我扶起來呢!就是、就是小容見到我好像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吳宇頓時冷笑起來:「哼,這就對了,你那個朋友是不願意看到你所以才不高興,你沒看到他對你的態度很冷淡嗎?你這個傻瓜,還去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
一向遲鈍的王虎像是想到了什麼,揪揪頭髮苦惱道:「是呀,小容對我、對我不怎麼熱情,好像不喜歡我了。」
「哼!」吳宇維持著一隻手凍在半空中的姿勢,語重心長地給這個懵懂無知的小師弟灌輸人情世故道,「你那個朋友是在嫉妒你,嫉妒你資質比他高得多,嫉妒你做了護法長老的徒弟,無論是身份還是地位都比他高多了,他是因為心理不平衡所以才不喜歡你了。你可長點心,別傻乎乎地被人利用了!」
「不、不、不,小容不是這樣的人,他不會這麼想的……」王虎頭搖得像個撥浪鼓,可下一刻又苦惱起來,「小容他確實不怎麼愛理我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真得是像師兄說的那樣?」
這對師兄弟之後御劍離開自是不提,且說沈則容雖然已經在心裡開導過自己,不必再執著上一輩子的傷痛,重新開始的這一世他不必再掛心任何人,不過任誰見到害死自己的仇敵出現在自己面前都無法平靜下來,王虎走了之後他仍還沉浸在一點低落的情緒中,望著庭院裡的積雪怔怔不語。
直到回過神來,他才發現林儀風已不在他身邊,「師父,」他下意識地朝四周張望,身後的書房裡也沒有他的人影。而這個時候,他發現雪已經停了,不對,他抬頭望向灰蒙的天空,不是雪已經停了,而是半雲居上空不再有雪飄落,院子外圍的雪仍在紛紛揚揚地飄落。
沈則容微微皺眉,這會不會跟他師父突然不見有關係?他突然邁開腳步朝院子裡走去,小短腿一踩進厚厚的積雪裡就立刻沒掉了小腿肚。他抬頭一看,果然頭頂上方一抹淺藍的人影映入了他的眼簾,只見其迎著風雪高高立於屋頂之上,右手在空中虛畫,長袖一捲,沈則容便看到飛雪從四面八方朝他湧來,源源不斷地落入他張開的手心中。
怪不得天空中的雪都消失了,原來盡數都被他師父收去了,然而即使過了一段時間,湧到林儀風身前的雪也沒有集聚起來形成巨大的雪球,彷彿它們都已融化在了他的掌心。然而沈則容卻隱隱約約看見有一絲淺淡的光芒懸浮在他手上,逐漸壯大,到最後化作一枚透明的晶體,週身流轉著晶瑩的光芒,煞是好看,宛如一塊上等的水晶。
這東西是……沈則容微瞇起雙眼,似乎琢磨到了什麼。
「張開手,接著。」林儀風早知道小傢伙在下面翹首張望,出聲的同時,將手心裡的東西往下一拋。
沈則容聽話地攤開帶著手套的小手,一枚剔透的水晶便緩緩落入了他的掌心,卻沒有他想像得那樣寒冷,那是因為林儀風已經用法術包裹住了晶體的寒氣,免得還沒有修為的徒弟被凍著。
落在手心的東西沈則容很熟悉,他以前在五行空間裡通過壓縮冰靈氣提取過這種冰晶,裡面充斥著濃郁的冰寒之氣,既可以當做儲備靈力來使用,也可以當做攻擊武器。一旦擲出去爆裂開來,千里冰封,凡是被波及到的東西不管是活物還是植物都會被凍住,甚至裂成碎片。冰靈氣越濃郁,威力越是可怕。
「師父這是……」沈則容明知故問道。
「它叫寒冰魄。」
林儀風從屋頂上躍下來,來到沈則容身邊,這是他通過壓縮冰雪之中的至寒之氣凝結出來的冰魄,是送給他徒弟防身用的。不管是為了防備門派中心懷不軌的弟子暗算他徒弟,還是以後帶著小傢伙出去歷練時會碰上形形色`色的危險,防身的東西永遠都不嫌多。
所以他才試著施展靈力凝聚出一顆冰魄來,費力是費力了些,但成品還是不錯的,就是這裡的寒氣不足,而且他是初次嘗試,所以這顆冰魄中凝聚的寒氣不多,只能對付築基期及以下的修士。冰魄裡留有他的一絲靈識,炸開後不會對他徒弟造成傷害,簡直就是居家旅行,殺人滅口必備之佳品。
「師父,這是送給徒兒……防身用的嗎?」沈則容遲疑道。
林儀風點頭道:「只要有危險就把它扔出去,絕對會拖住敵人,到時候是打還是逃就隨你的便了。」
沈則容垂下視線,眼底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複雜神色,心底似乎有什麼情緒湧動著,他清楚壓縮凝聚靈氣是件耗費靈力的事,他以前是因為五行空間裡的靈氣極為濃郁方才可以不費多少力氣製作出來,但天地間的靈氣本就較為稀薄,而林儀風在費力凝聚出一顆冰魄之後不是為了留給自己修
修煉使用,而是送給他防身……他沉默下來,不願多想對方的動機是何,免得鑽進死胡同裡。
林儀風聽到他徒弟的道謝聲,並不多言,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寒冰魄威力雖大,但是消耗性物品,用掉一顆少一顆,自然能多備就多備,林儀風打定主意趁著這個下雪天多收集天地間的寒氣來煉製冰魄。
而且他看得出來在王虎走後,小傢伙的情緒仍是有些低落,只是他不願意跟他傾訴煩惱,林儀風也沒有跟孩子交流的經驗,不好勉強多問,念頭一轉,便伸手抓住對方的小手出聲道:「走,師父帶你去看雪景。」
說罷便招出暫時使用的飛劍,抱起裹成糰子的徒弟輕輕躍到了劍上,讓其靠在自己身邊站穩,飛劍一晃,便載著一大一小騰空而起。
沈則容不喜歡雪,也就沒有看雪景的興致,不過作為一個表面上乖巧的徒弟,對於自家師父的提議都不會有任何意見,被抱到飛劍上以後就安安靜靜地靠在林儀風身上,他個兒很矮,頭頂只到他師父的腰間,靠在林儀風身上很有小鳥依人的味道。
林儀風本來以為他會害怕,可這個小傢伙即使飛行在萬丈高空上,卻似乎一點都不緊張,更別提驚慌失措了,不緊張也不好奇,似乎對於一切都習以為常。真是過分安靜而奇怪的孩子,林儀風納悶著,不過也只是納悶而已,並沒有其他的心思。
凌空站立在細長的劍身上,一伸手彷彿就能觸到那灰蒙的天空,一俯身便能看到腳下的山川湖泊,起伏連綿,此時覆滿積雪,一片蒼茫的白色,蔚為壯觀。漫天飛雪席捲而來,彷彿要將人淹沒,凜冽的罡風一陣急似一陣,似乎要將兩人從飛劍上卷落下去。
沈則容身周卻彷彿罩著一堵無形的牆壁,阻隔了寒風與雪片,他既沒有感受到一絲冷意,就連頭髮絲都沒有飄動一下。反觀站在他身後的林儀風,衣衫被吹得獵獵作響,蹁躚翻飛,雪花不斷地飄灑在他的髮絲衣衫上,就連細長的睫毛上都落上了一兩片,隨著睫毛的扇動而輕顫著,宛如蝶翼上點綴的美麗花紋,然而一陣風刮來,就又消失無蹤了。
林儀風在一個山頭上站定,沈則容忍不住抓住他翻飛的衣袂,隨著靈力的施展,方圓百里範圍內的飛雪都被`操控著朝他的身邊急速湧來,竟然形成了一道龐大而有形的氣流,隨著林儀風虛空一抓,氣流便落入了他手心。
咦,雪停了?正在拿葫蘆專心收集草木上的落雪的李牧暗自納悶,不禁抬頭看去,果然見周圍的天空不再有雪飄落,然而隔著有數百里遠的另一座山頭上鵝毛大雪仍在不斷地灑落。這是怎麼回事?
調轉視線,不經意間一抹淺藍的身影驀地落入他的視野,他定睛看去,卻見東南方向隔得不遠的一個山頭上迎風站立著一條修長的身影,旁邊還靠著一個矮小的身影。是他?李牧仔細凝視那突然出現的人,忍不住一驚,他雖然只在執事堂裡見過他一面,但是那樣出眾的容貌任誰見過都不會忘記,更何況那人還曾幫過他一把,所以李牧很快就認出對方便是王金祿,而身邊的小傢伙想必就是他的徒弟了。
這對師徒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站在山頂上又是做什麼?
然而當李牧看清楚林儀風的動作時,更是壓不住眼底的驚訝,對方竟然在操控風雪,怪不得他周圍的落雪都不見了,不是雪停了,而是被對方用靈力全部吸走了。李牧深深震驚於對方操控風雪的能力,一個築基期修士自然是很難想像元嬰期施展出來的神通能夠強大到何種地步,而對於林儀風來說這些都是信手拈來的事。
一回生二回熟,花費了一番時間與靈力,林儀風的掌心裡躺著三顆晶瑩剔透的冰晶,每一顆冰晶當中都蘊含著足可以掀翻金丹期修士的陰寒靈氣。當這三顆冰魄滑入沈則容的小手上時,沈則容的手指忍不住顫動了一下,並不是因為冷,而是有絲奇怪的情緒從他心頭滑過,他抓不住,也不清楚那是什麼奇怪的感覺。可先前淤積在他心間的那份低落早就一掃而光了。
「師父……謝謝……」沈則容輕聲道,顯出一絲奇怪的悵茫。
林儀風笑著搖搖頭,對於他來說這些根本不算什麼,這都是師父該做的,成了一個人的師父,收了一個人做徒弟,就該負起應有的責任,就該好好地教導對方,方才不負了「師父」二字。
而且他認為只要自己以身作則,教育得當,就絕對不會教出熊孩子和白眼狼來,而且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中,如果還有一個人陪在自己身邊,他才不會覺得太孤單,儘管他並不想家。往事已隨著他在另外一個世界的消失而化作煙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