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尚雙拳齊齊揮動,擊打在那根金色手指上。他身上的金色佛力不刺眼,很溫暖。與另一種金光有著截然不同的性質。有他在前方,我不知怎麼的,覺得一切都不用擔心。
雙方的金光雖然都與佛有關,但性質完全不同,撞擊在一起,沒有聲響,只有空間在不斷的顫抖。覺明和尚身子抖的比空間還厲害,腳下的混凝土地面悄然破碎,爆成了灰塵,又立刻被中年人強勢的金光衝散。
覺明和尚確實如徐真箐所說。僧衣破爛,可並沒有受什麼傷。他的禪杖和斗笠不知去了哪,光禿禿的腦袋在金光反射下很是顯眼。粗壯的雙拳死死頂住了金色巨指,哪怕身子抖的厲害,卻死撐著不退。
他胳膊上的肌肉緊繃,像是承受不了巨大的壓力,不斷出現一條條縫隙。血液被壓迫的無法出來,只讓人覺得,覺明和尚的雙臂出現無數條細小的血線,看起來很是恐怖。
中年人的身子穩如泰山,就連表情也沒有太多變化,好像與覺明和尚之間的對抗,對他來說完全不具備任何壓力。
從這點來看,覺明和尚處於絕對的下風。中年人明顯沒有使出全力,可大和尚卻胳膊都快爆開了,雙方的力量差距有些大。
我有些不明白。覺明和尚既然願意出來,為什麼早先不出手或者離開?
像是明白我在想什麼,覺明和尚艱難的對中年人開口說:「你答應過,不對他們出手……」
中年人被染成金色的眉眼,向我投來些許目光,他又看向覺明和尚,說:「這個時候向我出手。難道你就不怕我們辱佛?」
「眾生皆為佛,菩薩遺留的肉身。只是機緣。但信佛,自然以普渡眾生為己任。孰輕孰重,菩薩會原諒我。」覺明和尚回答說。
中年人沉默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說:「你這和尚倒是有意思,看似迂腐,實則通明,有意思,有意思……」
金色的巨指悄然消散,漫天的金光乍然收起。中年人再次恢復了常態,他站在那裡,望著渾身發抖搖搖欲墜的覺明和尚,又看了我眼我們幾個,說:「既然這和尚說不打,那就不打了。你們太弱,打起來也沒意思。」
阿三雖然橫眉豎眼。氣的臉色陰沉,可對方說的沒錯,我們確實不是他的對手。所以,阿三再氣惱,也不敢隨意動手了。到了這時,身後百米外的碎石堆裡一陣響動,銅甲屍終於從裡面爬出來,慢慢走到我們身邊。
中年人看了銅甲屍阿大一眼,眼裡的興致又多了幾分。他笑吟吟的看著我們,說:「今天和尚在這,就不殺生了,放你們一條生路。像書中寫的那樣,回去好好修煉個幾百年,再來找我。」
這話調侃意味太重,阿三是個寧死也不願意受委屈的人,自然冷聲說:「誰會信你這些話,不知道又要耍什麼詭計。」貞貞雙弟。
中年人哈哈笑幾聲,說:「你這小朋友倒是聰明的很,我的確是在耍詭計,你猜猜,我想幹什麼?」
「你才是小朋友!」阿三氣鼓鼓的說,但又覺得這話有點弱勢,便哼了哼,說:「誰管你要做什麼。」
「我要做的其實很簡單。」中年人再次自問自答,說:「和尚我要帶給書教授,你們是不是很想救他?」
阿三沒說話,但我不能不吭聲,因為中年人的話中,似乎帶著別的意思。於是,我點頭說:「必須要救,哪怕我們打不過你,但世界上總有能打過你的人。」
「這就對了。」中年人笑著拍了下巴掌,一副滿意的樣子,說:「你們要救和尚,就得去找書教授。我不殺你們,就是為了這個。」
阿三聰明過人,立刻就明白過來,愣了一下,然後說:「你是想讓我們去找書教授的麻煩?」
「聰明。」中年人笑著點頭。
「你們不是一夥的?」我疑惑的問。
「當然是,但我不喜歡他,他有麻煩,我自然開心。」中年人說:「如果與這和尚一起的是別人,那我就順手殺了,但你是左天陽,是姬孫,想來,應該會讓老傢伙忙活一段時間才對。」
我沉默不語,中年人這並非詭計,而是正正當當的陽謀。他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與連道真的關係,甚至有可能知曉姬孫神魂的存在。所以,他想讓我去找書教授的麻煩,並且知道我可以給書教授製造出足夠多的麻煩。
阿三也很是不解,問:「你們是一夥的,你這樣做,就不怕……」
「為什麼要怕呢?」中年人笑著說:「我並沒有透漏書教授在哪,也沒告訴你們他的弱點,我只是沒有殺掉你們。原因,是我覺得你們太難纏,為了書教授的研究,我必須把和尚盡快送走。你看,這理由是不是很恰當?」
阿三瞥了一眼四周站的人,中年人的話,他們都能聽到。阿三將目光放在中年人身上,說:「你就不怕有人告密?」
中年人搖搖頭,說:「就算書教授知道了,也無法奈何我,頂多讓我也有些小麻煩而已。但是我有了麻煩,如今在場的這些人,全部都會死。他們都不是笨蛋,為什麼非要讓自己死呢?」
我看著中年人樸實的笑容,忽然感到一陣恐懼。這個人太可怕了,他不殺人,卻讓人覺得自己隨時會死。**裸的威脅,往往比任何手段都有效果。
周圍站的那些人一個個低著頭,看都不敢看他。我雖然不知道這個中年人在那個神秘組織中是什麼身份,但他說話如此猖狂,想來地位很高。最起碼,能給,或者說敢給書教授製造麻煩的人,必定與書教授的等級地位差不多。
中年人見我們不說話,便轉而看向覺明和尚,說:「和尚,還有什麼話要和你的朋友說嗎。或者,你有援手的地址也一併說出來吧,省的他們到處找人。我們這些人,可不好惹啊。」
他的話太狂了,讓人忍不住想反駁,可人家強勢在先,我們就算說出些狠話,又有什麼用,不過徒增笑料罷了。就算是阿三這種暴脾氣,此刻也都忍著不吭聲。
覺明和尚歎口氣,他垂落雙臂,裂開的皮膚此刻不斷流出血,很快就將他的手臂和衣服染紅。大和尚緩緩掃過我和阿三,以及銅甲屍,嬰屍,乃至徐真箐,然後說:「各位施主情深意重,覺明想必是無法償還了。諸位無需煩惱,也無需因此奔勞。為佛犧牲,只會得到佛陀接引。佛菩薩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如今,這話轉贈給各位,就此別過,諸位若有緣,西天極樂之地,自然再相逢。」
覺明和尚這話,跟遺言差不多,他不希望我們為他去和敵人爭鬥。可是,我們能按他說的話去做嗎?
如果真那樣做了,恐怕良心一輩子都無法安定。
這種時候,說的再多都沒有意義,因為我們救不了他。我歎口氣,對覺明和尚說:「要不然,把你師父的地址告訴我,我去找他說說這事。」
覺明和尚搖搖頭,說:「師父知曉天下事,他想來找我,自然會來,如若不來,這便是機緣。」
我定定的看著他,實在沒話說了。大和尚不肯說,我們自然找不到他師父。而且,他師父連天下將有大劫都知道,難道還會不知道自己的徒弟也有一劫?所以,覺明和尚說的很對,那位端坐樹下手捻花朵的老僧想出手時,自然會出手,不想出手,我們即便找到了也沒用。
很快,有人開來了另一輛車。覺明和尚向我們雙手合十,念著佛號施禮,然後轉身走入車內。中年人笑著對我們說:「速度快些,老傢伙被你傷了,最近脾氣可暴躁的很,不等人的。」
我冷冷的看著他,說:「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去的。」
而內心裡,我也有一句話沒說。那就是,不光是書教授會有麻煩,就連你,也是一樣!
中年人低頭鑽進車內,隨手關上了車門,然後搖下車窗,對我們揮手告別,好似大家都是朋友一樣。阿三氣的渾身發抖,徐真箐在她身邊輕聲安慰了兩句,然後看著中年人,冷聲問:「江湖仇怨江湖消,閣下今天阻我們,自然得留個名號,來日摩天嶺好再討教一番!」
徐真箐說話的時候,車子已經發動,開始緩緩駛離。中年人聽見這帶著明顯威脅之意的話,便笑了聲,說:「沒想到是摩天嶺的丫頭也來了,不錯,不錯。至於我的名號……」
中年人緩緩搖上車窗,聲音從逐漸駛離的車中傳出:「狂佛,荀鼎天……」
「荀鼎天……」阿三和徐真箐同時低聲重複了一遍,兩人都聽到了對方的聲音,同時抬頭互視一眼。我回過頭,看到她們眼中是同仇敵愾的目光。
我也在心裡念了一遍這名字,人狂,名字也狂,狂佛……
我用力捏緊了拳頭,不管是名字還是人,終有一日,我要讓他無法鼎天,而是被我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