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那些巨大的黑色霧蛇雖然不斷晃動,但並沒有立刻攻擊。這些霧蛇就算真的擁有生命,但智力應該很低下,或者說對事情的邏輯判斷能力不夠強。如果是正常的生物,被青木攻擊那麼多次,早就不管你有沒有落下去,一見到就衝上去撲咬。
可霧蛇,似乎一定要等到青木對怪屍產生傷害,才會有所動作。也正因為如此,連道真才老神自在的讓青木不斷生長,最終,一棵足足上百米高的巨樹出現在我眼前。
在桃花源的時候,連道真使用帝拳化身,也曾用這樣的一棵大樹撐住燭龍的黑幕,相比之下,如今這根雖然同樣高大,可總讓人覺得欠缺了什麼。
眼見青木已經完全成型,我心裡更加焦急了,因為連道真之前說,希望我能夠起風。
所謂起風,自然就是呼風,在桃花源的術法中,這是比較簡單的一種。我體內有升天的氣,按理說應該比那些山裡人更容易感應到天地間的力量才對。可是,無論我如何凝神感觸,都無法觸及到力量的一角。
在努力很久後,我忽然發現,自己與那些奇異的力量之間,彷彿隔了一層東西。說不清是什麼,但確實存在著,也正是這層東西,讓我對力量的感應無法成功進行。
正如我之前形容青木一樣,它缺了點什麼,我也缺了點什麼。
因此,當連道真大喝一聲:「落!」
我仍在努力,卻只能無奈的看著青木落下。這棵青木實在太龐大了,它僅僅是落在地上,便壓碎了上百隻怪屍。那如怒龍盤錯的粗大樹根,將一隻隻怪屍輕而易舉的劈開,朦朧的青光,此刻也彷彿擁有刀劍般的鋒利。
青木看似龐大,可落地時,卻悄無聲息。無數怪屍朝這邊走來,它們的速度已經與普通人無異,而且還在不斷加快。空中的霧蛇不斷探首,它們彷彿全部被這青木驚動了,數十上百條霧蛇,全部捲起粗大的身軀,朝這裡躍躍欲試。
空氣中沉重的壓力,讓人如負高山,我緊張的看著連道真,衝他大喊:「我還沒感應到力量!」
連道真沒有看我,他凝望眼前的青木,在視線中,一根根上百米長的枝條,如蛇女的綠發飛舞。美麗中,帶著十足的危險。
錚……
一聲猶如金屬般的顫動響起,我只看到綠色的殘影,隨後便發現,數百米外的怪屍,已經被串成了一串。
一根長長的枝條,散發著淡淡的青光,它就像連道真一樣,平靜中,卻具備著可怕的力量。枝條微微顫動,怪屍便如烈陽下的冰雪一般快速融化。
龐大的樹冠,微微抖動,彷彿是在老人在笑,又像文雅之士在吟詩。雲淡風輕,乃至風雨欲來的感覺,如那無法忽視的生機一般,逐漸給人一種愈演愈烈的感受。
空中的霧蛇晃動著,已經要撲下來,而這時,無數道綠色的殘影飛出。四面八方,同一時間不知究竟多少怪屍被穿透了軀體。有許多枝條的長度,已經近乎千米。這麼龐大的範圍內,上萬甚至更多的怪屍,都在快速融化。
巨大的黑色霧蛇仿若震怒,它們兇猛的撲下來,衝著青木而去。上百條體型在十數米左右的霧蛇一起出動,那場面,就像黑色的末日當頭壓下。
我忍不住握緊拳頭,因為太緊張了,也因為太羞愧了。
連道真始終沒有回頭,他只看著青木,在霧蛇來臨的那一刻,他用力揮動衣袖,厲聲大喝:「散!」
一聲之下,青木無聲爆碎。
那麼龐大的一棵術,在剎那間膨脹,爆發,然後成了籠罩千米方圓的青霧。
半空中已經撲到跟前的黑色霧蛇,齊齊顫動,身軀統統跟著膨脹了數倍,一絲絲霧氣從它們身上散出來,像掉落的毛髮,無力飄蕩著。
「風來!」連道真大袖再揮,高喝一聲。那聲音,就像在呼喚兒童吃飯一樣隨意。
可在他一聲之後,我真的感覺到了風。
微風拂面,似戀人初次見面,朦朧,又存在難言的悸動。
輕風揚起,似熱戀中的歡笑,真實,又有著澎湃的激動。
直至大風起,青霧飛揚……
連道真站在那一處,他安靜,他沉穩。恍然中,我彷彿看到的是一位帝王,於高台之上,俯瞰軍將。
那青色的霧層層疊疊,掠過了無數土地,擾亂了無數怪屍,更讓巨大的黑色霧蛇也差點為之崩潰。而這一切,都是在無聲中進行。
揮袖間,天地為之變色。
談笑間,敵人灰飛煙滅。
正是這樣的淡定從容,讓連道真反而被襯托出如帝王般的威勢,彷彿一切都不能讓他動容。
大風吹動著青霧,朝著遠方而去。連道真始終沒有動,也不需要動,他只需要站在那,霧氣便會將探知的一切回饋。
這樣的手段,簡直驚人。
青霧漸行漸遠,半空中幾乎要崩散的數十條霧蛇,有些艱難的收攏身軀,緩緩回到了原來的位置。我感應到,它們的氣息中雖依然充滿詭異感,可卻比之前弱了幾分。
連道真的這一連串手段,雖沒有真正傷到霧蛇,可也讓它們吃了大虧。
眼見龐大的青霧團,已經逐漸消失在視野範圍內,我有些不安的走上去,說:「對不起,我沒能……」
「無妨。」連道真擺擺手,淡然說:「我只是希望在壓力下,能迫使你有一些突破,因為這裡很危險。」
他的話,意思很簡單,我也很明白。所以,心裡自然有一些愧疚。雖然連道真和我有著類似的謎,並且他也想破解這個迷,可自始至終,我都沒能幫上忙,反而在很多時候都是累贅。
我暗暗自責,卻也沒有辦法,與天地間的隔膜不是因為什麼,自然也就沒法消除。我雖然想問連道真,可又怕其實是因為自己太笨才沒能感應到,所以忐忑中,也不敢真正去詢問。
青霧被吹動的速度很快,但這片天地也很大,所以過了很久之後,連道真的身子才微微一動。我見他雙目有神,轉身望向某一處,便問:「怎麼,找到了?」
「不知是不是出口,那卻有陰屍的氣息。」連道真說。
「又是陰屍?」我不安的問:「會不會是陷阱?」
「它身旁有其它幾股強大的氣息,有部分風在那裡被驅散了,就算是陷阱,我們也要去看一看。」連道真說。
我愕然,這裡,還有可以驅散風勢的東西?
連道真沒有半分遲疑,他拉起我,快速離開。那無數被消融的怪屍,在黑色霧蛇的補充下,已經近乎完全復原。所以,連道真不得不再次生出青木來開道。
一路再次戲耍著可怕卻又顯得單純的霧蛇,我們離開了那個位置,朝著風被停住的地方而去。
那地方離的很遠,我們一路不知踩著多少怪屍的軀體,緊趕慢趕,才算到了地方。
原本在我想像中,能夠停住連道真的風,又有陰屍和其它強大氣息存在,那地方應該是十分可怕的。可等到了地方,我才詫異的看到,這裡很平靜。
方圓數百米內,一隻怪屍都沒有,同樣,也沒看到陰屍的身影。而這裡最醒目的,卻是一塊碑。
說是碑也不完全準確,因為它色如白骨,又如玉石,形狀則如一顆竹筍。上面以黑色的印跡刻著一個字。字形很古怪,一看便是很古老的東西,我認不識,便問連道真:「這什麼字?」
連道真看了一眼,想了一下,說:「是一個風字。」
「風?大風的風?」
連道真嗯了一聲,說:「雖然與我曾經見過最古老的風字略有不同,但差異並不大。」
「可是,這裡怎麼會有一塊只刻著一個字的碑?而且這碑的材質,看起來好奇特。」
連道真與我一起走上前去,圍著那怪碑看了幾圈,雖然這碑看起來很古怪,但連道真看幾眼後就失去了興趣。他望了望四周,眉頭一皺,我一看便知道,他在感應陰屍的位置。
「可能看見你來,就離開了。」我一邊說,一邊伸手要去摸那碑。
然而這時,連道真忽然臉色一變,一邊伸手去拉我,一邊大聲喊:「不要動它!」
話語雖然比動作快,但也要分時候,起碼在當時,連道真話剛出口,我的手已經摸了上去。他的話讓我心裡一驚,正要將手收回來,卻感覺腳下一陣顫動,彷彿要塌陷一般。
連道真一把將我拉過去,迅速的後退,他用力太大,不但扯的我胳膊疼,更讓人無法穩住身體。跌撞中,我瞪大了眼,看到那奇怪的碑竟然緩緩升起。
不!並不是碑在升起,而是它下面有東西!
最開始能看到的,是尖銳的額頭,如鳥雀一般長著翎羽。只是那翎羽像黑色的盔甲,齊刷刷的朝著一個方向倒去,而後,是一雙紅到極致,仿若要滴血的瞳目。那瞳目中,有著難以掩飾的凶煞氣息,我只看了一眼,便覺得眼前一片混亂,像有無數刀劍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