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心裡的他
不知想到什麼,那個向來意氣風發的天之貴胄,王之貴胄,忽然之間,微微地苦笑起來。那樣的滿是憂傷和苦澀的笑意,映著滿室的如水燈火,就彷彿是荏苒歲月覆蓋的過往,白駒過隙,匆匆的鑄成一抹哀傷。
心裡有座墳,葬著未亡人。那樣的無望的情緒,仿若是被歲月覆蓋的花開,一切白駒過隙,最終成為空白。
「天山……」若水的神情,漸漸地迷惘起來。那個叫什麼霞錯的,也就是天山,她倒是在地圖上看過的。可是,真的就是那裡麼?
她以為,天山必定在雲天之外,四海之最,又或者說,在縹緲的仙山雲海之間,所以,一直以來,她都以為自己是窮其一生,都無法尋到那個處所了。可是,現在一經鳳思藍解釋,她又開始了更深的迷惘。當然了,對於這得來全不費功夫的答案,更是意味難言。
又或者說,她應該聽信那個人的話,去那裡看一下……
「天山,因為海拔極高,氣候極冷,山頂之上,一看四季,都是冰雪覆蓋。所以,常人不能達。又因為那裡是當年人王的居所,所以,常會世人膜拜,想要去到那裡,也並不容易……」
鳳思藍望著這個意志堅決的女子,語速很快,描述也是極其詳細,說到最後,他忽然搖頭:「我雖然不知道你要去那裡做什麼,可是,眼下太女來到軍營,你是不能擅離職守的……」
若水知道,鳳思藍說的。是實話。要知道,太女西巡,百將歸位。如果說她身邊一軍之帥,卻撇下眾將,獨自離去的話,那麼,她相信。不論是鳳思橙的借題發揮,還是鳳思紅的明正問責,她都一樣逃脫不了被苛責的下場。
可是,她又不能不去。就如她不能對於鳳九正在遭受的一切,無動於衷一般。
要知道,無數次在夢裡,她都看到一臉痛苦的鳳九,在遠方,在雲天之間。神情哀傷地望著她,當然了,當時的她,戰事急迫,身為眾將之首,是不可以擅離職守的。而今。太女西巡,鳳思藍在側,而且。正是冰封臘月,雪深入膝,雙方都在休生養息,養精蓄銳,想來即便她離去個十天半個月,也無傷大雅。
可是,鳳思藍這個可惡的人,卻為什麼要幫她呢……
而且,還在派個人守在她之側——難道,他已經發現了什麼破綻?還是。他對於自己,甚至是對於天山,另有所圖……
看到若水霍地轉過了眸子。鳳思藍卻再一次靜靜地笑了起來。
彷彿看穿了若水的所有想法。他按照此前準備好的話,又再逼近了一步:「我知道,宮元帥並不相信本王,可是,太女在側,有些事,相信本王不說,宮元帥也是心知肚明——本王肯如此,只不過不想太女借任何名目,派一個不熟悉邊境的元帥而已……」
鳳思藍的話,說得委婉,可是,若水卻聽明白了。
鳳思藍的意思是,要知道,王儲之爭,已經到了最後的階段,退一步,即是萬劫不復,所以,他們兩人,會無所不用其極地排擠若水,如果她一旦有什麼行差踏錯,太女和鳳思橙,馬上會網織罪名,然後派自己的骨幹接替她的位置……
要知道,在這個牽一髮而動全身的位置,在這個可以制衡鳳思藍的微妙位置上,一個立場不明的元帥,是如何都比不上一個可視為心腹的自己人的……
那樣的話,十年謀劃的鳳思藍,當然無所畏懼,事實上,他是巴不得鳳思紅和鳳思橙兩姐妹提前發難,也給他一個絕佳的借口。
可是,逢此內亂漸起的時節,放下若水的新仇舊恨不說,她即將在戰場上面對的,可是獨孤情,甚至還有烈殞天兄弟。來年的開春,冰雪消融,戰事重開,已經撕破了臉皮的雙方,必定又是一場苦戰惡戰,相信如鳳思紅姐妹若委派的人選不當,那麼,所輸的,就不僅僅是一場戰爭……
當然了,若水被騙,被棄,也是絕對不會甘心就這樣被棄於這個戰場的……
若水抿緊了唇,卻聰明地沒有再一次反駁。要知道,她的身份,還有和獨孤情之間的過往,在此時,才是最致命的要害。而且,鳳思橙一早開始懷疑,所以,這一切的一切,若真的被證實,那麼,她所要面對的,就會更多,更多……
看到若水的表情,鳳思藍就知道,自己點到為止的話,已經在她的心裡起了作用。明亮的燈光下,滿室溫暖如春。燈火之側,那個英俊內斂,在外人的眼裡,向來冷酷暴戾的鳳思藍,忽然之間,幽幽地在心內歎了口氣。
那個人,是何其的幸運,雖然身在雲山千里之外,可是,卻得這女子,處處牽掛,不可一日或忘。自己,就在她的面前,可是,鳳思藍看得清楚,若水的眼裡,從來,都沒有自己的半分存在……
說不清是感慨還是落寞,鳳思藍的笑,有幾分淡淡的自嘲,他說:「不過,這些,你大可以交給我,而且,若真要去,須盡快。要知道,一旦開春,雪山之水融化,常有洪流,那時,想要上去,可就真的不容易了……」
若水的眸子凝了凝。不得不說,這個鳳思藍真是個矛盾的個體,上一句,還說什麼「身為一軍主帥,不能擅離職守」,可是,下一秒,就就什麼,要去,就要趁早……
鳳思藍慢慢地轉過身來,不等若水說話,又再補充道:「你若真要前去,那麼,我可以令人作為嚮導……」
嚮導?為什麼不說是監視她的?
若水冷冷一哂,對於鳳思藍的好心,表情敬謝不敏。然而,拒絕的話,還未說出口,鳳思藍卻又冷然開口:「先別急著拒絕——烈焰的文字,你認識麼?列焰的方言,你會說麼?烈焰的習俗,你懂麼——抑或你以為,一張陌生的面孔,一口操著流利的百花王朝官話的人,當地的烈焰民眾,真的會任由你登上他們心目中的神山……」
鳳思藍的語氣,溫和、無奈,隱隱地,還帶了幾分說不出的離愁,還有擔憂。他是真的怕,怕這女子一去不回,怕她會遭遇到的,和即將遭遇到的一切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