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她說的幾個名字,除了吳紫月和她自己之外,其他名字都不在這五個人之中。()
「看到你給的這些陌生的名字,我就猜測這個地方經歷過兩次『捉迷藏』。」昆麒麟說,「杜舞,你是第一次的受害者,也是第二次的始作俑者。」
車慎微說,「等等,就是說,在二十多年前七院五個學生失蹤前,這裡就已經發生過失蹤事件了?」
「對。時間更久遠。那個年代,因為刑偵手段有限,沒有監控設備,可以說是惡**件的年代。」昆麒麟說,「『二十年前』,只是你跟著我和丘荻順口說的時間點,你並不記得究竟過去多少年了,現在是二零一五年。」
杜舞呆在那裡,滿臉的難以置信,緩緩搖著頭。
「不可能……」她抱住了頭,聲音正漸漸輕下去,「不可能……已經過去……三十九年了……」
「在三十九年前,你和其他四個同學做了什麼事?」
她的雙唇顫動著,眼眶中含著淚水,沉默了許久。
「有一個人……我們不認識他,但以為他是其他班的學生……他加入了我們五個人。」她輕聲說,聲音近乎於哽咽,「是他先提出,大家在晚上一起留在病房裡捉迷藏的……可我記不清他的名字了。」
「遊魂取而代之了別人,就會引誘更多的人進入界內。這也算是遊魂和界之間的一種互惠互利關係吧。」朱黛說,「你就是在那次受害的,遊魂取代了你,離開了這個界,把你的魂魄留下了。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方法找到了替身,遊魂的力量也有強弱之分的,或許滿足了某種條件後,你取代了別人,重返人間。這就是二十多年後的事情了,原來的病房樓已經被廢棄,你的記憶支離破碎,只記得自己叫做杜舞。接著,你遇到了吳紫月他們四個人。」
「哎?不是說六個人嗎?」
「傻孩子……杜舞原本就是吳紫月他們那批的學生,可能在廢樓附近活動的時候被這個遊魂附身了罷了。遊魂附身後,它的記憶和這個人原本的記憶會發生一些異變,就像是兩種顏色調和在一起發生變色,混雜在了一起。」昆麒麟說,「其他人以為她是杜舞,她也以為自己是。」
「不是這樣的!」她忽然喊道,「我就是杜舞啊!中午我還見到紫月了……」
昆麒麟打斷她的話,「然後你就將她拉入了這個界中,使她成為了別人的替身。當你遇到了另外幾個來尋找吳紫月的學生時,你告訴他們,紫月想在今晚和大家一起玩捉迷藏。在約定的時間,他們到了303病房,就和當年的你一樣被害了。事情根本不是我們最初想的那樣,『因為杜舞失蹤,其他人前來尋找』——而是吳紫月失蹤,假冒的杜舞帶著其他人進入了這個有去無回的陷阱。你大部分的記憶還停留在三十九年前,之所以能記住吳紫月這個名字……」他指向了杜舞鎖骨間的那條金色鏈子,「可能因為吳紫月和真正的杜舞是好友吧。打開這個吊墜,裡面就是兩個人的合影。兩人的關係應該很好,所以這具軀體裡的記憶影響了你。」
她無措地站在那裡,看著十分可憐,車慎微有些不忍心,「但是地上有五組腳印啊……可他們只有四個人。」
「還有一個……」昆麒麟的目光停留在她的項鏈上,「應該就是已經成為遊魂的、真正的杜舞吧。它唯一的寄托就是這個相片吊墜所代表的意義,以及對你們的怨恨。」說著,他伸手抓住了那個吊墜,直接打開它。吊墜中是空的,並沒有杜舞和吳紫月的照片。「接觸到吊墜的人都會受到杜舞的怨恨。那些找到了替身的遊魂也被它所殺。女人的執念可是很可怕的,無論生前死後。」
「杜舞」呆呆地聽著,睜大了雙眼,淚水不住地流下臉龐。寂靜月色中,只有麒鈴偶爾的輕響。
「事情差不多已經清楚了,丘醫生也找回來了,我們該走了。」朱黛語氣淡淡的,咬破手指,將血滴在地上。艷紅色的影子推動著血滴,在地上形成法陣,將所有人圍在其中,「或許不會再見了。」
周圍的景物在崩潰、重組。凌亂的光影中,他們看到杜舞掙扎著想要追來,大張著嘴喊著什麼,聲音卻已經傳不過來了——在她的身後,有一個扭曲的黑影迅速爬近,將她拖入了黑暗之中。
這個黑影的脖子上,戴著和她一模一樣的金色吊墜。
當四周的景象趨於穩定,他們重新回到了人世後,丘荻確認了自己脖子上的黑印已經消除了。真正的杜舞的怨恨應該也到此結束了。他鬆了一口氣。
「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啊……」外面是晚上了,他們在裡面待了沒多久,外界卻已經經過了幾個小時,「沒事就好了。他交給我吧,我替他處理一下傷口。」朱黛指了指昆麒麟背上的曲艷城。
「麻煩你了……」
「沒什麼麻煩的,你們和這個孩子的關係也很尷尬吧。」他背起了曲艷城,「小孩子就是這點難弄,有些地方聰明的要死,有些地方又笨得討厭。」
不過昆麒麟怔了怔,眼看就要走了,忽然又叫住了朱黛。
「朱老闆,算了。」他說,「還是我們把他帶回去吧。」
這件事情就此告一段落。朱老闆回了紅藥房,其他人回了道觀。丘荻替他處理了一下傷口,弄了點消炎藥。昆鳴走後,他的屋子沒有給其他人住過,但這次情況比較特殊,丘荻拿鑰匙開了門,讓曲艷城和車慎微暫時在這裡住幾天。這兩天也剛好是清明節假期,小孩不用回學校。
這間屋子很乾淨,因為會定期打掃。不過裡面的東西還維持著昆鳴離開時的樣子,好像那個孩子隨時都會回來。
曲艷城已經睡下了,車慎微陪在旁邊,打量著這間屋子。被製造出來的影君大部分都被作為一種精密法器,平日裡就和雕塑似的待在暗處待命。但是昆鳴的生活顯然不是這樣的。他替曲艷城蓋好被子,拉開被子的時候,從裡面落出了一本筆記本。
本子很普通,只是學校的作業本,車慎微覺得好奇,隨手翻了幾頁。這是一本日記,寫的很瑣碎,筆跡乾淨。看內容像是昆鳴寫的,裡面最大的煩惱就是公共交通費太貴沒錢充交通卡這種小事情。有些關於昆麒麟的,昆鳴抱怨,說搞不懂小孩子的口味,怎麼一會喜歡吃這個,一會又不喜歡吃了……大概在他的眼裡,昆麒麟永遠都是那個吵吵鬧鬧的小孩子。
說天冷了,昆麒麟也不好好添衣服,估計又要感冒;總往醫院跑,也不戴好口罩……事情都很瑣碎日常。在昆門鬼之亂後,昆鳴下落不明,好像說出國一段時間,也沒說什麼時候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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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為了慶祝303病房的舊事終了,昆麒麟特意去做了點拿手菜。他現在是仲裁人,時代變了,辦公方式也變了,大多都是在電腦上解決,不用像以前那樣大家各地跑。大部分時間都沒什麼事,無非是幾個小門派之間有點矛盾。不過昆麒麟在看郵件的時候,翻到了一封來自王兆的信。
看到王兆這個名字,他不禁怔了怔。自從余椒過世後,北京那邊從來沒有過什麼話了。電子郵件是昨天寄來的,說的很簡單,就是請他們有空過去坐坐,順便有些事情想和昆麒麟談。
具體什麼事也沒說。昆麒麟又沒法斷定這究竟只是寒暄還是真的邀請,便將這件事情暫時擱置了。這兩天大家喘一口氣,難得聚在一起。曲艷城拿槍指著他那件事昆麒麟也沒再提,朱黛被開了一槍都不介意,他也不好意思和個小孩子計較。人家現在又是個病號,小臉慘白的,看著比丘荻剛死了爹媽那時候還慘。
可能覺得他的菜有點寒酸,財大氣粗的丘大夫直接叫了兩天火鍋外賣。也就是那天,飯吃到一半,丘荻接到個同事的電話,說醫院緊急調動,估計是附近出了什麼大事故,所有在本地的醫生哪怕在休假,沒有特殊理由都必須過去支援。
丘荻只能放下筷子開車去醫院,一去就是一整晚,電話都沒來一個。昆麒麟打他電話都沒人接,不知道是不是在忙。等到第二天大家吃早飯時候聽見晨間新聞,才知道昨晚出了什麼事情。
一所公立中學在昨天下午五點發生火災,起火點在一個初一班的教室,裡面五十多個學生無一倖免全部燒傷,整層樓也被殃及,還無法確定究竟死了多少人。因為離七院最近,傷者全部被送到急診和燒傷科,醫院內的醫護不夠,就緊急調動了休假的醫生回去。
看這個架勢,丘醫生估計要磨掉幾層皮才能加完這個班了。昆掌門有點心疼,連忙去燉了點春筍雞湯外過去探班。結果到了外科,外科就留了幾個準備去手術的醫生,其他醫生都在急診和燒傷科或是搶救室跟手術室支援。他打聽了一會,才知道丘荻在急診綜觀室。這一路上到處都能聽見家屬的嚎哭聲,讓人膽戰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