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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41.第141章 醫生丘荻 文 / 藍底白花

    回去的路上,車慎微開始疑惑某個問題。等到上了公交車,那人才終於忍不住了,說,你別再想了,還是開口問吧。

    「啊!你聽見了?」

    「……都聽見了。」他打開巧克力嚼了一塊,「你不就是想問,當時我是怎麼知道那裡有機關的嗎?」

    「對啊,你應該看不出的……」

    「天角院機關的特色就是大陣仗,做大不做小,到處都是齒輪的聲音,我當然會提防一點。」

    他很累,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兒科病房的事情可以說都不算什麼,但是真正令人在意的,是最後出現的那個紅衣男子。

    是巧合還是算計?從對方乾淨的思緒裡,他沒有聽出一點敵意。

    「曲艷城?曲艷城?」車慎微在他眼前揮了揮手,「想什麼呢?——快說,你怎麼知道機關就在那的?我的機關可是按照太師叔留下的設計圖做的。」

    「哦,你說曲春君啊……不對,該叫昆春君了。天角院這麼多年都低調行事,倒是出了個春字輩的弟子被昆門挑中了。你既然模仿的是昆春君,那就該知道他機關中的特色,傷而不殺。你做的東西銳氣太重了,說得直白些,就是帶著殺氣。」

    「你怎麼對太師叔那麼瞭解啊?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太師叔怎麼樣了……」他趴在前面欄杆上,公車在這座不夜城中行駛,艷麗的燈光從窗外鋪進這輛只有兩名乘客的夜晚巴士。車慎微沒有見過昆春君,對方失蹤的時候他還沒出生。但是從小到大,他就是聽著昆春君的故事長大的。天角院自古以機巧之術藏於亂世,擅長影君和各種機關。因為太過深藏,所以弟子人數很少,而且一代不如一代,直到曲春君被昆門選中成為關門弟子。他見過昆春君的照片,是個很溫和書生氣的人,戴著副眼鏡,抱著書。有人說,昆門上一輩全都是兩個好脾氣,其實這樣不好,一個派門裡應該至少有個強硬派才行。

    但昆春君真的是他的目標。因為車慎微曾經近距離的見過他的一份傑作。

    ——昆鳴。

    當去年在七院的大道場前看到昆鳴的時候,車慎微幾乎是立刻就明白,這是昆春君的手藝。通過昆鳴,他彷彿能見到這個人站在自己面前,一言一語地指導他。昆鳴是一個完美的作品,相較而言,唐幼明的那個影君就顯得太粗糙了。昆春君必定像愛著自己的孩子一樣愛著這個作品,才能達到這種境界。

    但他不知道昆鳴現在在哪。昆門道觀裡,昆鳴的房間是上鎖的,他臨走時還問過丘荻,丘醫生態度很堅定,就是不許其他人進去。

    他腦中的思維輕輕地傳到了曲艷城那裡,讓對方露出了一個苦笑。因為只有曲艷城知道昆鳴和昆春君的下落——丘荻的記憶是那麼鮮艷清晰,不堪回首。

    車慎微還在一個甜美的夢裡,這個夢是那麼美好,讓人不忍心去打碎。在他眼中,昆春君是一處遙不可及的光芒,昆麒麟是隱忍多年最後奪回地位的天命所歸的仲裁人,丘荻是一個雖然平凡卻被捲入昆門鬼之亂的普通人,至於樂陽,那是死神。這個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天真無邪。

    學校的大門已經近在眼前。他們下了車,還遇到了吃完燒烤夜宵準備回學校的同學。這個夜晚就這樣不太平靜地過去了,第二天還要交作業,所以寢室裡三個人互相抄。車慎微一開始想堅定立場獨立完成,不過最後還是屈服了。

    「你不做嗎?會被罰站的。」寢室長問曲艷城。

    「我做完了。」他說,「你們別抄小車的英語,選擇題錯了一半。」

    ————

    丘荻在早上查完房,回辦公室,聽陸離絮絮叨叨地說台灣旅遊。他回到七院後引起了很大的轟動,最後大家都接受了這個離奇的說法——死的那個不是他,只是一個穿著他的白大褂的面目相似的人。自己那時因為父母去世心情鬱悶,去國外散了散心。

    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丘荻」的這個身份是全新的,新的戶口,新的身份證號,新的檔案。辦公室的同事全都為他的歸來感到欣喜,陸離甚至抱著他哭濕了一件白大褂。每個人都感到奇怪,卻沒有人不接受——因為在裴通明死前,已經將「丘荻」的工作檔案重新歸入了七院的主治醫生內。

    他現在用一個同名同姓的新身份,重新回到了外科。

    白霞對此表示反對,他認為樂陽費盡心力,目的之一就是為了讓他和昆麒麟就此隱藏身份,不再成為任何人的目標。但丘荻認為,樂陽在的時候,那些人可以說十分淒慘,抱團取暖的被一起掃光了,化整為零的也被兩次大道場清理得差不多了。現在樂陽不在了,這些人就像是失去了天敵的老鼠,很快就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亂竄了。

    他就是要讓自己和昆麒麟成為顯眼的目標,越顯眼越好,以此來將十二元老留下的殘餘力量引出,然後清除。在他們眼中,丘荻是一個普通人。這就是他最好的掩護。

    所以裴通明是第一個嘗試。他必須要確定自己的設計能力,能否在不正面衝突的前提下,讓對方自尋死路。

    條件還是很局限的。

    當他通過快遞送那封信到裴通明的辦公室,告訴他,丘荻的工號和檔案必須在七院進行恢復,否則劉裕香的死就會被重新翻出曝光時,如他所料,裴通明並不相信他死而復生;而進入手術室面對面的威脅則是下一步。

    「今晚十一點,花橋開發區c區的北通道口,你交給我新的工號牌和磁卡,我會把你的秘密交還給你。」

    十一點的北通道口是沒有任何人的,周圍都是坎坷的野路。丘荻提前等在了那裡,接過了新的工號牌和員工磁卡。至此,「丘荻」這個已死的身份,在七院的系統裡得到了復活。

    然後,他給了裴通明一個u盤,裡面並沒有什麼證據,只有一些英語論文和醫學雜誌文章。最後如他所料,裴通明回到了車中,突然踩下了油門撞向他。丘荻甚至沒有回頭,將工牌放回口袋裡,打電話給昆麒麟,說在白霞家裡吃完了飯,順便教他孩子英語,要晚點回去。

    昆麒麟說,你那裡很吵,什麼東西砸下去了嗎?

    ——那輛黑色的轎車正順應他的設計,前輪胎先是開上了一塊較大的傾斜向上的石板,另一側的後胎已經被另一塊圓石翹起。整輛車依照一根對角線斜翻出去,滾下了坡道。

    「沒事。」他說,「白霞的小孩弄翻了凳子。」

    車燈破碎了,燈光閃爍不定。丘荻關上手機,走出了燈光範圍,搭上了六百五十米外巴士站的班車回到市區的七院,直接去了胸外科。值班醫生已經去值班室睡了,辦公室空無一人,他拿了一件白大褂,戴上了口罩和帽子,從護士台的自備藥塑料筐中拿了氯化鉀和針筒,到達了植物人項目組科室。

    於衫不會經歷屍檢,因為沒有家屬還會提出要求。他把東西收拾完,將白大褂扔在了護士台的換洗衣筐裡——今天是週三,每週四早上八點洗衣中心的員工會來帶走這個衣筐。在醫院裡,白大褂清洗是外包的,經常發生遺失。

    做完了這一切,他在路邊買了份米粉,打了出租車,回到了昆門道觀。昆麒麟正在看料理節目,聽見他回來了,就說,自己嘗試烤了小麵包,明天可以當早飯……外面是那麼冷,但道觀裡卻很暖和。他搓熱雙手,坐到了那人身邊,把米粉放在電視前的茶几上。

    丘荻閉上眼,手中的紅筆劃去了上一條醫囑。做這些事的時候,自己的內心很平靜,出乎意料的平靜。

    ——當年,樂陽也那麼平靜嗎?

    手指碰觸到口袋中的一本小冊子。這本冊子上記錄著許多名字,其中的部分被劃去了,他清晰地記得每一個還未被劃去的名字。

    需要添上一個嗎?不,太冒險了。

    因為那個孩子可能已經知道了所有真相。思維閱讀,這是曲艷城可能擁有的能力,條件不明。

    「麻煩……」

    他輕聲說著。旁邊的女醫生咦了一聲,問,「這張床很麻煩?」

    「嗯。乳腺癌術後腦轉移,現在完全是在拖了。」他說著抱起了茶特,走出辦公室,「我去和家屬談話。」

    陸離沒在意,她正在改術後記錄。外科擁有七院環境最舒適的辦公室,陽光每天從寬大的窗外照入,讓人心情很好。

    「對了,學弟……」臨出門時,陸離叫住了他,「聽說你最近收購了一家公司?不請我們吃飯啊?」

    丘荻笑了笑,說,就是一家小公司。

    「別謙虛了,還小公司了,是家日本的醫用設備公司吧?今天還說呢,以後七院的設備直接出口轉內銷。」她轉著筆,仍舊看著電腦屏幕,「不過公司的名字略眼熟啊……秋宮,以前我們有買過這家公司的設備嗎?……哎?丘荻?」

    因為沒有得到回答,陸離轉頭看向門口。丘荻已經走了,正打開走廊對面病房的門。這一天,一如既往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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