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妻難養
送走孔七,看著林安兒回到自己的閨房,金玖回到書房。
他從暗格中取出那套梅花首飾,把一套七件首飾緊緊相挨擺在一起,上面用黃金和瑪瑙鑲成的梅花纏枝立時湊成一條條通暢的紋路,那是一幅地圖!
楊夢旖打死也想不到,金玖便是從她的設計中找到靈感,把每次她送來的圖樣略做修改,打造了這套首飾。
楊夢旖一心盼著金玖會把這套當世獨一無二的首飾送給她,她看錯了金玖。
金玖只留下其中的一對耳環,其他的仍然放進暗格。
即使有人偷走這套首飾,他得到的也只是首飾而已,這裡面的秘密沒有人知道。
他把耳環揣進懷裡,信步來到林安兒的房間。
五個丫鬟正在外間做針線,看到大少來了連忙要進去通報,金玖揮手制止,讓她們全都退下。
他們是夫妻,沒有太多避諱。
林安兒正靠在床頭看書,她是練武的,比普通人聽覺靈敏,看到金玖來了,忙把書塞進被窩裡。
「還沒看到爹爹,我不會偷跑的,你不用這麼晚還來查崗。」
金玖的臉上掛著懶洋洋的笑,自從林安兒回來以後,無論他如何寵著她,她對他再也沒有當年的親密,有時甚至還有敵意。
「再過幾日便是你的生日,金哥哥不能給你**辦,這個你懂得,這對耳環送你的,看看可喜歡。」
錦盒中靜靜躺著那對耳環,白玉的圓環上用瑪瑙和白金鑲成梅花纏枝,在燈光下透出淡淡光華。
這些年跟著金玖出出進進。林安兒一看就知道這副耳環價值不菲,她搖搖頭:「太貴重了,我不要。」
金玖輕輕一笑,從錦盒內拿起一隻耳環,道:「來,我給你戴上。」
林安兒一邊躲閃,一邊把腦袋搖成撥郎鼓:「我還小。()這個不適合我。」
忠義夫人岳氏給女兒留下整整一箱首飾。林安兒也只戴過其中一隻項圈,還是出門見客時戴的,這些年她常戴的首飾都是後來歐陽氏和金玖送她的那些。無非是些珠花絹花之類。
「你長大了,理應戴些名貴首飾,乖了,這是金哥哥提前送你的生辰禮物。過幾日我便要去山西,不能陪你過生日了。」
「你不是說過幾日要帶我去看爹爹嗎?你不能說話不算數。」
金玖笑了:「明日我去大牢見司空星。你扮作書僮和我一起去。」
林安兒的眼睛亮了:「真的,明天就去?」
「嗯,明日便去」,金玖說著把耳環放到她的床頭。柔聲道,「現在開心了吧,早點歇息。」
看到金玖出去。林安兒這才拿起那副耳環。說真的,她真的很喜歡呢。而且金玖說這是送她的生日禮物。
真正的林安兒是六月初五的生日,而過幾日便是她司空小妹的生日。
所以這耳環是送給她司空小妹的,不是送給林安兒的。
她從床上爬起來,坐到妝台前,戴上了那副耳環。
耳環貴而不俗,襯托著她的小臉分外晶瑩。
次日清晨,金玖便讓丫鬟給她送來一套小廝的衣裳,衣裳嶄新,大小合適,一看就是專門給她做的,顯然金玖早就把一切都準備好了。
這是林安兒生平第一次來到大牢,她跟在金玖身後,旁邊就是那個標槍似的人,她已經知道他叫刀子。
林安兒覺得他更應該叫鞭子,她還是頭一回見到把長鞭使得如此出神入畫的人。
刀子又乾又瘦,面無表情,除了金玖,他的眼中沒有任何人,即使對貴為大少奶奶的林安兒,也不打招呼。
他走在金玖身後,就像是一尊行屍走肉,但林安兒知道,只要稍有動靜,他的長鞭便會出手,護住金玖。
牢頭迎出來,看到金玖畢恭畢敬,真是拿人家的手短。
「金公子,都安排好了,這個時辰沒有人會來打擾,您儘管問他。」
金玖對刀子使個眼色,刀子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遞給牢頭,牢頭忙道:「金公子真是客氣,您放心,那司空星小的定會好好照應。」
金玖微笑點頭,由牢頭帶路,來到大牢盡頭一間單獨的牢房。
一個人背對著他們坐在裡面,穿著囚衣,頭髮卻梳得一絲不亂。
「司空星,有人來看你了!」
那人沒有回頭,如木雕石刻一動不動。
金玖向牢頭點點頭,牢頭退了下去,金玖轉過身,輕輕握住林安兒的手。
林安兒的小手冰涼,她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鐵柵欄內的那個背影。
儘管隔了六年,儘管六年前她還只是個五歲的孩子,可她也能一眼認出,這是爹爹!
「司空星,我是金玖。」
「金大少,承蒙你的關照,我在這裡很好,你不用再來了。」
「我帶來一個人,或許你想見她。」
「我誰也不想見。」
金玖感動手中的那只柔夷越發冰冷,他轉過頭,看到林安兒瘦弱的身子正在微微發抖。
「爹爹」
這裡是大牢,不時傳來獄卒的打罵聲,犯人的哀嚎聲,還有些犯人半瘋半傻地又唱又笑。
一片混雜中,小女孩嫩嫩的聲音顯得細如蚊蚋,但司空星還是聽到了。
他慢慢地轉過身來,林安兒便看到了那張朝思暮想的臉。
比起六年前,司空星要滄桑了許多。他本來就瘦削,如今更是清減,但並不頹唐,一雙眸子炯炯有神。
他的眼睛在柵欄外的三個人身上游移,最後落到林安兒身上。
「我是小妹」
林安兒剛說了四個字,眼淚便再也忍不住,斷線的珍珠一般淌了下來。
司空星冰冷的眸子漸漸被溫柔填滿,薄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靜靜地打量著林安兒,他的目光停留在林安兒那被金玖握住的小手上。
林安兒這才意識到她的手還和金玖握在一起,她臉上一紅,下意識地想縮回自己的手,金玖卻似早有防備,牢牢地抓住她的手,任她使勁掙扎,他仍是緊握著她。
「她已嫁我為妻,是我的正室。」
金玖壓低了聲音,他的聲音被大牢中的喧鬧所掩蓋,但司空星卻聽得清清楚楚。
他是這世上少有的懂唇語的人。
司空家族世代為賊,他們要比普通人精通多種技能,包括唇語。
「我沒有女兒,我的女兒早在三歲時便生天花而死。」
司空星的眼睛中恢復了以往的冰冷,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字字清皙,林安兒身子猛的一震。
爹爹為何不認她,爹爹為何要說她死了?
難道是不想連累她?
或許不想讓金玖用她來要協他說出金剛經的下落?
對,一定是這樣,爹爹一定認出她了,剛才她在爹爹的眼睛中看到熟悉的慈愛,雖然只是一瞬間,但她看得清楚。
她還想再多看爹爹一眼,但司空星已經轉過身去,重又背對著他們。
「爹爹」
她還想告訴爹爹,她一定會想辦法救他出去。
可金玖已經掩住了她的嘴,拉著她快步離開了關押司空星的牢房,向著大牢外走去。
林安兒一步三回頭,她還有很多話沒有對爹爹說呢。
直到走出刑部大牢,站到陽光下,林安兒依然恍如夢中。
方纔她真的看到爹爹了,爹爹也看到她了。
金玖伸出手指,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珠。他對候在外面的板兒道:「你去趟東西兩府,就說大少奶奶省親回來了,請那邊的太太和奶奶們明日來別館看戲,尤其是三老太太,請她老人家務必賞光。」
林安兒的思緒還停留在方纔的情景上,根本沒留意金玖在說些什麼。
她丟了一年多,金玖對外宣稱她跟著娘家人出京省親,雖然金家上下都知道她被人綁了,可金玖不承認,別人也只能猜測,總不能讓長輩們召開「董事會」,**著金玖承認媳婦被人綁走的事吧。
金玖早有準備,他甚至連林安兒省親時給親戚們帶回的禮品都準備好了。
林安兒看到這些大大小小的禮品時,忍不住佩服這人的周到。
「你去了江南,那裡氣候宜人,風景如畫,你流連忘返,這才耽擱了時日。」
林安兒鬆了口氣,上一世她是江蘇人,這一世又長在江南,這個世界上,她最熟悉的地方就是江南。真若是那些三姑六婆問起江南的風土人情,她都能對答如流,如數家珍。
「明日府中宴客,你不怕我趁亂跑了?」
她已經見到爹爹了,金玖沒有可以用來牽制她的條件了。
金玖的臉上還是那縷該死的微笑,他的口氣淡淡的,但卻所問非所答:「方纔我聽到一個消息,說是住在悅來客棧的一個小姑娘不見了,你說她會去哪裡?」
林安兒面如死灰。
她早已把伊亭那裡安置妥當,伊亭肯定不會自己先行離開。
金玖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對,一定是他,他定是尾隨紅豆去了悅來客棧,是他把伊亭藏起來了!
「你把我姐姐怎樣了?」
金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她空蕩蕩的耳垂,然後彎下身子,湊到她的耳邊輕聲道:「把那副耳環戴上,我便告訴你。」
一一一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