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上海某私人醫院養傷的沈為並不知道山西省這邊的官場人事鬥爭已經基本上順著他提的思路展開。雖然說不上塵埃落定這種具有絕對意味的肯定戰果,但是段經成的階段性勝利卻是無庸置疑的。而環保這塊套在所在煤老闆頭上的緊箍,有朝一日在段經天的示意下張進科一旦有咒語念起,自然由不得絕大多數煤老闆不聽話。
刀傷不同於傷筋動骨,加上醫院方面精細到了極致的護理調養,沈為的傷勢自然是好的很快。
這段時間裡蔡穎言在肅清何澤殘餘力量,程纖也沒有閒著,已經以極快的速度同段經緯辦好了離婚手續。出乎程纖的意料,段經緯沒有在財產的分割上和她叫勁。而是做了退讓的動作,雖然沒有把段氏集團的核心業務拱手相讓,卻將一些原本在他名下的產業補償給了程纖,包括那只讓蘭韻也上了心的專業金融團隊,以及一家名為錦上的風投公司,讓程纖準備好的那招殺手鑭根本就沒有用的出去。
只是段經緯在簽字結束與程纖的夫妻關係的時候,冷森森的對著程纖展露了一個帶有複雜意味的笑容,然後頗有氣度的獨自從容離開。
然而山中無老虎,許多猴子雖然沒有稱大王,卻沒少跳出來跟程纖唱反調。沈為雖然沒有太多機會接觸程纖接手的公司實業內部的複雜紛爭,但通過冷香聚的消息渠道以及和程纖聊天得到的隱約信息,再看程纖藏在眉間的心事,沈為大致瞭解到鬥爭範圍的框架。段經緯一丟手,幾個最早在錦上風投公司打拼的元老便鼓噪嘩變,程纖雖然不是半路出家,但終究是同段經緯結婚後才空投下來的外人,抵不過迅速就串通一氣勾結同盟謀取私利的高層,幾次談判攤牌都成效不大,對方鐵了心要趁著段經緯抽身渾水摸魚坐地分贓,錦上風投公司隱約大勢已去,一副分崩離析的架勢,而且隨著段經緯和程纖的離異導致的財產分割,引出了金融部門的介入調查,局面立即便顯的徹底失控,幾個跟程纖走的近些的年輕人,更是已經被排斥在核心層之外,即使想說話也心有餘而力不足,程纖是在很費心勞力的苦苦支撐錦上這一座將傾大廈。
帶著杜橫江和盛華萬林三個人,沈為從冷香聚出來之後,去了錦上,想看看和程纖做對的這一批人到底是什麼模樣。
一行四人進入錦上,從前台處得知程纖正在召開公司高層會議,沈為也不多說,逕直向裡就走。前台和保安都極有眼色的沒有攔阻俱是帶著生人勿近氣勢的幾個男人。走到會議室門口沈為和杜橫江都聽到了會議室文件摔地的聲音,程纖拍著桌子怒斥一聲「無恥」,然後紅著眼睛打開門,低著頭不希望會議室裡幾名段經心腹看到她的頹喪,卻不料迎面就碰上一臉關切神色的沈為,程纖有些措手不及,卻不願在自己的男人面前失態,於是在很短的時間裡調整了自己的情緒,正要開口說話,卻被沈為輕輕將手扶在她的腰上道:「纖姐,你去辦公室坐一下,接下來的會我來開,你給我10分鐘,再回來。()」
「這些人都是白眼狼。」程纖有些黯然的道,話裡透著太多的無奈。她可以在商場上叱吒風雲,卻擺不平公司內部的這些老油子。此時,她已經瞭解了些離婚那天段經續那張帶著冷笑的臉下藏著什麼樣的內容。
望著程纖頭一回露出的那種藏也藏不住院頹敗神色,沈為略微愣了一下,隨之而起是一種心疼。沒想到辦公室那群高層竟然真的能把她逼到這種地步,在他心目中這個認下的乾姐姐跟蔡穎言是一個級數位面的女強人,雖然領域不同,但是對上男人,只有男人臣服的份。收斂內心震驚情緒,沈為平靜的道「纖姐,盛華和萬林陪著你,後面的事情交給我。」
程纖有些無力的點頭,走向辦公室的背影有些肖索。
程纖離開後,沈為沒有猶豫,踏步而入,卻並沒有關上門,而是徑直走入吵鬧嬉笑的會議室。在一群神色古怪的商界精英大佬注視下,緩緩坐在以往只有段經緯才能坐的位置上,掏出一包煙輕以放到桌上。他也不說話,自顧自摸出打火機,點燃一根煙,然後一個人一個人望過去,沈為的心思並不複雜,就是想記住這許多張以為勝券在握的得意臉龐。
只是他不說話不代表沒有人說話,跟著他一起進入會議室的杜橫江站在沈為身邊沉聲道:「我姓杜,杜橫江。現在我給你們一分鐘時間去打聽一下我是什麼人。」
沈為一口一口緩慢抽著在所有人眼中都極上檔的九五至尊南京煙,最後把視線停留在長桌正對面一個滿臉驕傲油光粉面的中年男人身上。這傢伙等程纖一走就抽起煙,於是就跟沈為對上眼,起先他還有恃無恐的叼煙,等杜橫江說話,臉色微變,下意識望了幾眼坐在沈為附近的幾位錦上大董事。見他們竟然一改面對程纖的猖狂作態,有點往常聆聽段經緯呵斥的開始正襟危坐,感覺不妙的他繼續抽煙也不是,立即掐滅煙頭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也不是,很尷尬地不知所措。
場面一下子安靜下來。
「為哥,你來說?」杜橫江略微低頭對沈為問道。
「我姓沈,沈為。」沈為輕描淡寫的開口,「橫江是我的朋友,剛才那個被你們逼出門的女人也是,不僅如此,我還得叫她一聲纖姐。」
沈為說杜橫江是朋友,這是擺在所有會議室裡坐著的人面前的事實。上海洪幫的新龍頭大哥就站在他身邊,鐵錚錚的事實說明什麼,知道杜橫江是何許人的公司高層們一個個都略微縮起了脖子。做生意的遇到真正的黑社會,真正不怕的畢竟是少數。
就在許多人開始把心提起來的時候,坐在發號施令的位子上氣勢慢慢逼人的年輕男人又開始說話:「我到上海沒多久,熟人不多,除了橫江,就只有蔡穎言和王侯。說熟人,肯定不是你們喝兩次酒洗幾次桑拿打幾次高爾夫就能稱兄道弟的那種狐朋狗友。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們,蔡穎言是我女人,王侯是我朋友。不過我不是生意人,也不混官場,幹什麼的,你們可以自己去想。」
那抽煙的傢伙立即夾著尾巴將香煙掐滅。
光認識蔡穎言跟她混個熟臉不難,但何曾聽說眼高於頂的蔡大美人跟上海哪個男人套過近乎,眼前這位直言不諱的說上海竹葉青是他的女人,洪幫杜老大卻連屁都不放一個,坐實了沈為所說的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再者,王侯可是令許多人怕進骨子裡的陰冷大少,哪怕是坐中有跟青幫高層有勾連的人,聽到王侯的名字也禁不住心裡發顫。
他們當然不知道沈為亮出的這兩張牌根本就不是他的最大底牌。他只是不願晾出更多的資本去嚇他們。所以,他們自然也就無從知道沈為剛通過五叔和強勢介入錦上的金融監管部門的關鍵人物喝了一下午的茶,然後一起吃了晚飯。他只是在會議室裡這些人開始想像的時候又說了一句話,「某些來公司調查的部門,他們的工作在今天就全部結束。」
這句話讓本來就喜歡疑神疑鬼捕風捉影的錦上高層都本能的往深處挖掘。結果一個一個把自己塞進了牛角尖出不來,愈發坐實了這位坐在正位子上的年輕男人深不可測。
不過沈為要的就是這般效果,點燃第二根煙,沈為側頭示意杜橫江把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