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經緯說這番話的時候心平氣和,蘭韻自然也知道那只青釉碗當然是真品汝窯,這汝窯在世上拋開私人收藏數目大概在67件左右,而且都在世界級博物館,歷史上公開拍賣只有一次,當真是比當下的元青花清代粉彩還要珍貴。段經緯再不堪總也不是俗人,總覺得玩古玩需講求一個緣,一直就覺得那只通過旁門左道手段所得的青釉碗與蘭韻相稱,只是這一兩年來他和蘭韻極少有來往糾葛,他再花心見不得女人也不敢去招惹段經略真心相待過的人,好吃不過嫂子的說法放在蘭韻身上他是想都沒有想過。要不是這一回跟同父異母的段經天起了大波瀾,他還真不會主動同蘭韻聯繫。
而且他手裡還有一樣極有可能是柴窯孤品的寶貝留作最後的籌碼,這種物件兒如果被一些收藏大家知道,即便身份還不確定,也一定癲狂。奈何段經緯本人也是收藏的內行,深知懷璧的好處和壞處,從來都是秘不宣人。
蘭韻沒有說話。神色略微古怪的望著段經緯,似笑非笑。
段經緯猶豫了一下道:「嫂子,第一件事情我想就算是我不提這個要求,只要不牽涉到那位姓沈的小朋友,你多半也是站在岸上看風景的打算,對吧?至於第二件嘛,對你來說就更是舉手之勞。我給你時間地點,你幫我把沈為和蔡穎言約出來。一次就夠了。」說的輕描淡寫,彷彿這兩個條件果真是無足輕重。似乎這些要求跟那件鈞瓷天青釉紫斑三潭印月葫蘆瓶和汝窯的青釉碗比起來僅僅是個微不足道的附屬品。
「真就這麼簡單?」蘭韻將手裡的香煙熄滅,輕聲道。
「那你怎麼認為?」段經緯死死盯住蘭韻,希望能從她臉上找出一些有趣的蛛絲馬跡,但是很可惜。蘭韻的臉上一如既往的平淡,甚至有點麻木,這讓段經緯不太舒服,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已經足夠天馬行空,如果還出現意料之外的狀況,那一定是有問題。
就在段經緯準備重新考量蘭韻深層想法的時候,成熟蜜*桃突然神色尖刻起來,冷笑道:「經緯,汝官哥鈞定,你送我的這兩樣東西是不便宜,但比起段家的商業帝國來還是太輕微了,我曉得你肯定還有後手沒拿出來,怎麼樣,說出來聽聽?」
段經緯神色微變。他知道蘭韻此時表現出的定力絕不是因為帶著的這三個保鏢給的,而是多年修煉而來,能夠心如止水一般與他對視絲毫不落下風,蘭韻肯定是心頭有底。越是這樣,段經緯越是不惋惜心疼青釉碗的離手,假若蘭韻見到這兩樣東西顯露出狂喜的樣子,段經緯反而會認為落入俗套陷了下乘。男人尤其是有錢有權的男人多半如此犯賤,吃多了山珍海味便去吃野菜,見多了公主便中意灰姑娘,段經緯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智商情商都是超級水準,根本就是妲己式的大妖孽,拿捏各色男人心思還不是駕輕就熟跟玩一樣。
老狐狸碰上妲己,恰好是段經緯道高一尺蘭韻魔高一丈。
「沈為已經過來了,至於穎言,來不來其實並不重要。」蘭韻出乎段經緯意料的好說話,臉色略略放的柔和,根本就沒有絲毫拒絕的意思。
見蘭韻語氣鬆了,段經緯立即趁熱打鐵道:「我找蔡穎言和沈為,只是想能通過他們和sc雲南這邊的地頭蛇談點事情,沒到你認為的你死我亡不共戴天的地步,歸根到底我只是生意人,生意人不是政客,也不是混江湖的人,兩敗俱傷的事情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做。再者,我請你嫂子出面幫忙可是真心誠意的,不瞞你說,我的確還備下了一樣東西,本來是等嫂子答應幫忙後再拿出來的,現在看來還是嫂子你高明,心裡跟明鏡似的。」
段經緯說完,起身走進臥室,拿出一個古樸箱子,擺在茶几上打開,除了那只汝窯的青釉碗,赫然還有一隻青如天、明如鏡、薄如紙的青百合花瓶。
「這件青百合花瓶有著雨過天晴後天空般的青色,約30厘米高,細長似青瓷。我當年見到這件花瓶後,就被其獨一無二的青色所打動。經過幾位資深專家多年的科學研究,他們認為,這件青百合花瓶與柴窯時代瓷器的特徵相符,在造型材質等方面也與五代十國、後周的陶瓷器不矛盾,並且經過牛津大學根據熱致冷光法進行的年代測定,證實這件珍寶確為700年至1100年前燒製的,這和後周皇帝柴榮在位時間基本一致。中國古代有著「片柴值千金」的說法,雖然目前還沒有特別充足的證據說明它一定是柴窯瓷器,但是我認為這件東西的可靠性極高。」段經緯對著蘭韻簡單說起了這只青百合花瓶的情況。
蘭韻的心好像被這只青百合花瓶打開一絲縫隙,微笑道:「果然是下了大本錢。」
段經緯笑道:「對著嫂子你,當然要把誠意拿夠,我和沈為談的成功與否,那是後話,必須試了才知道。我做不來黃麒麟借殼還魂的把戲,也玩不慣段經天剷除異己的手段,更不想跟你和程纖弄僵到非要撕破臉的局面,大煞風景,何必?所以就在嫂子面前賣弄了一回家底。」
蘭韻伸出幾根白皙纖嫩的手指撫摸著那件青百合花瓶,突然嫣然一笑,妖媚天成的瞥了眼段經緯道:「你這樣的生意人。天底下都難找。」
段經緯坦然笑道:「肯定是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蘭韻毫無徵兆收斂笑容,有些清冷道:「經緯,我不缺錢,尊嚴這東西倒是看的很重,你提的兩個要求我都答應,但是東西,你收回去,保存好,別落在外國人手裡就行了。」
段經緯微微咂舌,顯然蘭韻180度的態度轉變就如回馬槍般殺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但極佳的修養和深厚的城府使這只明面上是上海灘大名鼎鼎花花公子的老狐狸並沒有表現出多大愕然,至少臉上還是那副成竹在胸一切全在掌握之中的神態。
微微歎了口氣,段經緯緩緩道:「嫂子,我沒有要求你在中間幫我說一句好話。而且我和段經天的事情你也不方便插手,更不宜深陷其中,你不怕被拖下水,我都怕以後沒臉去地下見經略哥。」
蘭韻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我說了不摻合就不摻合,包括你和沈為的談話。」她見多了攀爬起來的人近乎天生的媚上本事,而且這些人對普通百姓也多半能夠平易近人,不露半點根骨裡的世故,讓人抓不到馬腳,也見識過一些世家子弟的成熟老道,對誰都不卑不亢,平常心待之,唯獨眼前的段經緯,讓她也看的不太真實,大純大樸大善大良肯定和他是沾不上的,大偽大奸呢卻也過了些,都吃不太準,再者以她曾經在段家的身份,摻合進去肯定也不大好,所以打定主意只要不牽涉到沈為,她就乾脆順其自然不問不顧。
段經緯沒有再作解釋,因為他一直覺得當一件事情需要通過辯論或者爭吵來讓對方屈服時,這不代表對方的不可理喻,而是自己的無能,所以他從不試圖去說服誰或者刻意解釋什麼。望著玻璃窗外的風景,段經緯道:「嫂子,你看看這錦江邊上的摩天大樓,商業大廈,金融中心,哪一棟背後不是充斥著財團的勾心鬥角,政府的騰挪博弈,我們段家自然也不能例外。一個男人能站多少高,取決於他能看多少遠,我腦子不比別人差,憑什麼不能站在更高的位置?不說什麼站在萬人之上這種大話,段經天能夠有野心我就不能有嗎?」
「你們兩個會鬧出人命嗎?」蘭韻壓低聲音問道。
「我也不想,但段經天那架勢要不死不休,我只能以最壞的打算做準備。他當初指使黃麒麟讓黃妃引誘我,除了幫黃麒麟利用我這邊合法的殼子漂白應付香港方面的掃黑好躲過大劫,深層的原因還是想拖我下水沾黑。你也知道,黃麒麟一旦和我的公司糾纏上了,怎麼樣我也脫不了干係。但如今事情攪黃了,他接下來又和sc這邊合作想狙擊我,主動出手的都是他,我就算想罷手不鬥又能起多大作用?」段經緯又喝了口茶,沉聲道:「嫂子,我知道你的意思,殺人不是兒戲,我會慎重處理每個環節的,能不殺我絕對不會吃飽了撐的殺人。就算是段經天輸了,我也會留一條後路給他,畢竟我和他是親兄弟。」
「我答應了你兩件事,也不是沒有條件的。」蘭韻想了想道。
「這樣還能讓我好受一點。」段經緯笑了起來,似乎沒想到拒絕,哪怕他現在根本不知道蘭韻要提出來的是什麼條件。
「你和段經天的事情不要牽涉到程纖,換言之,你和程纖是聚是散,我希望你尊重她的意見。」蘭韻輕聲道。
「這個沒問題,我答應,本來就沒有感情的兩個人也不可能一起走完後頭的路。」段經緯爽快答應,「不過嫂子,你知道我的性格,這三件東西我拿出來了肯定不會再收回去,就當是我給你和你男人的賀禮吧。」
房門處敲門聲輕輕響起,聽到三二一的頻率,陳勇立即對著蘭韻道:「蘭姐,為哥到了。」
段經緯聞言站起身來,親自走過去打開房間門,對著進門的沈為伸出右手道:「你好,沈為。自我介紹一下,段經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