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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百九十三章 有子懷珠 文 / 楊楓

    週末,清晨時分,m市市委大院一號樓的窗外早早的泛起了魚肚白。

    趙國榮走到窗口,拉開窗簾,一臉沉思。前些日子自己的老領導省委錢書記專門給他打了電話,今天在省城專門留了時間等他,指名道姓的讓他把兩個兒子也帶上坐在一起聊一聊。話說的很白,就是想看看把清涼池礦泉水和生態養殖搞的風生水起的兩個後輩。這位老領導沒什麼別的愛好,就兩樣,書法,棋道。偏生這兩件都是乾兒子沈為還算拿得出手的本事,所以趙國榮才會在之前跟沈為說去省城見一個人,下一盤棋。

    吃過了和m市尋常市井百姓都差不多的早飯,趙國榮輕輕下樓。走出家門,沒有任何意外,趙傑和沈為已經在樓下等候。見到他從家裡出來,兩個都是把手裡的香煙掐滅,趙傑更是伸手拉開自己那輛奧迪a4的後車門,讓老爺子上車。

    沈為坐進車子副駕的時候沒有任何的躊躇滿志,趙國榮估計著幾個鐘頭後從那位老領導家裡走出來的時候這個乾兒子可能也不會有絲毫的落魄寒酸,微微笑了下,趙國榮將身體靠進軟和靠墊,瞇上眼睛。

    sc省城,省委書記錢正瀾並沒有住在省委大院,而是住在一個離大院不遠的一個小區裡。沒有警備森嚴的盤查,趙傑將車子穩穩的停在了省委一號人物的樓下。

    與人等高的青花瓷瓶,巨幅潑墨畫,大氣磅礡,看一個人客廳的裝飾,就能認準他的氣量。站在錢正瀾的客廳,沈為不得不佩服這位老爺子的胸襟視野,他特地跟人瞭解過老爺子的攀爬歷程,沒有大波瀾,但讓人嘖嘖稱奇的是幾乎每一次機遇轉折,老爺子都牢牢把握住,事後看似平淡,設身處地,就是劍拔弩張殺機四伏,沈為和趙傑恭恭敬敬站在老人面前,眼睛裡都是尊敬的神色。趙傑是認識錢正瀾,微微躬了躬身體,輕聲道:「錢伯伯。」

    沈為跟著也叫了一聲。

    客廳裡擺放著一張榧木棋盤,縱橫一十九道。

    在老伴給趙國榮開門之前,錢正瀾正若有所思的坐在棋盤面前獨自下著棋。看見趙國榮帶著兩個年輕人進屋走到自己身邊,錢正瀾微微抬頭,正聽趙傑和沈為叫人,輕輕點了下頭,不鹹不淡的道了聲坐。

    趙傑和沈為亦是不卑不亢,和趙國榮一起坐到了老人的對面。平心而論,老人並沒有小說裡那種仙風道骨的模樣,反倒是一身正統的長褲襯衣顯得很是硬朗的樣子,雙目有神,手指上有些褶皺,中指和食指間夾著一枚黑子,逕直對著棋盤上一個點按下去,沉穩有力。待到老人落完這一子,方才抬起頭,看向正襟危坐在他對面的三人。老人依舊是面無表情,只是用不大卻很有張力的聲音對趙國榮道,下棋?

    趙國榮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沈為,輕聲道:「老領導,這個是沈為。讓他陪您下吧。」

    錢正瀾不置可否,卻沉聲對著沈為問道:「年輕人,知道圍棋九品嗎?」

    沈為清和道:「知道。」

    在我國古代,圍棋手的等級稱為「棋品」。因受人品、官品、書品「九品制」的影響,故棋品也設「九品制」。「九品」名稱,最早見於漢末學者邯鄲淳著的《藝經》:「夫圍棋之品有九,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體,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鬥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明清以來,有國手、二手、三手、四手之分,每手又分先後,略近九等。日本效之,稱為九段。實際上中國古代流傳的圍棋九品,是區分棋手思想境界的參考尺度,與現今的九段制度並無相同之處。

    錢正瀾略微挑了下眉,繼續問道:「你的水平在九品裡在向哪個階段發展?」

    沈為想了想,輕聲謙遜道:「我本意是在向具體這個方向走,不過棋卻下不出那個境界,倒是和小巧這個路子有些相近。

    聽他如此說話,錢正瀾輕輕頜首道:「好。」

    「清代龔嘉相《楸枰雅集》中對圍棋九品註解了九首四言小詩,十分雅致有趣。」錢正瀾忽然間言語便多了起來,對著趙國榮趙傑沈為三人侃侃而談。

    「入神動如智水,靜如仁山,隨感而應,變化萬端。

    坐照神明規矩,成竹在胸,化裁通變,不離個中。

    具體斂才就範,繩墨誠陳,攻心為上,不戰屈人。

    通幽探賾索隱,致遠鉤深,無形運用。自具會心。

    用智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因形用權,無形無體。

    小巧借意收勢,佔地搜根,勾心鬥角,五花八門。

    鬥力攻中有守,守中有攻,以小易大,擊西實東。

    若愚以逸待勞,以退為進,持重老成,不開爭釁。

    守拙大局有成,機閒自補,謹固蕃籬,止戈為武。

    圍棋的這九種境界,各有擅長,無論達到哪種境界都不容易,不可片面強調以一種境界壓倒另一種境界。」錢正瀾對著沈為著重道。

    「是。」沈為正色道。他剛才以棋品入事,其實說的是他和趙傑在m市的一系列舉動。在錢正瀾面前,沈為知道自己在鎮江修堤這些五花八門小巧手段,根本就沒有遁形的可能。所幸錢正瀾並沒有反感這些舉措,反而藉著九品之道給自己的行為打了個不錯的分數。

    錢正瀾知道沈為理解了自己的意思,抬手指向棋盤對面的位置穩穩的道:「坐。」

    趙國榮立即挪開位置,讓沈為坐上了棋盤的另一側。

    沈為坐下低頭看著棋盤,很中規中矩的中國流開局,尚且不過寥寥幾手,雙方都談不上什麼太大的優勢可言。在錢正瀾目光注視下稍稍調整了一下坐姿,挺直腰背,右手整了整衣領,面色依舊是不卑不亢,眼神卻是堅毅起來,一瞬間忽來的氣勢,立即便有了些風雨不動安如山的味道。對面觀察著他一舉一動的錢正瀾不動聲色,直到看到沈為從古籐棋罐裡拈起棋子的姿勢,方才不可見的輕微點了點頭,在很大程度上的讓趙國榮心安了一把,這步棋,似乎是走對了。

    沈為執黑,錢正瀾白棋應對。起初的十幾二十手,並不知道老人棋力的沈為很是正統的與錢正瀾佈局,並不纏鬥。待到棋過五十手,沈為落子如飛,大開大合頗有些棋盤盡在我手的味道,不乏大飛掛角之類妙棋,老人卻是不為所動,古井無波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連爬帶沖,與沈為分明是兩種意思,任沈為如何輾轉騰挪的作為,省委一號只是不急不躁。趙國榮看得十分認真,反倒是並不擅長圍棋的趙傑有些頭疼。看的甚為焦灼,只是臉上卻是半點也沒表露出來。

    等到棋剛過中盤要進入收官階段,錢正瀾浮起笑容一陣搖頭,道了聲,就到這兒吧。沈為看著縱橫交錯的棋盤若有所思。

    錢正瀾揉了揉眉心,看著沉思的沈為,微微一笑道:「年輕人叫沈為是吧?」

    沈為聞言收拾起思緒點了點頭道:「是。」

    錢正瀾感慨道:「這盤棋下到這兒,便如你的名字一般,大有可為。」沈為點頭後正視錢正瀾。省委一號接著便頗具氣勢的問道:「何為棋?何為盤?何為子?何為黑?何為白?」

    沈為眉間鎖住想了想,沒有說話,展開眉頭對著錢正瀾道:「我想不出,請老爺子指教。」

    「不是想不出,是不想說給我這個老頭子聽吧?」錢正瀾指了指面前的棋盤,笑著道。

    沈為思慮過後終於沉聲道:「這一盤十九縱橫,兩子分黑白,便是棋。為錢伯伯,和我所用,再任你我落子,便是盤。為你我所指,指而後定,便是子。至於這黑便是我,白便是你。不過黑白之間又可隨時轉換,不以人心而定。」

    「說的不錯,只是沈為吶,這盤是不是太小了點?」錢正瀾面色清正,引伸開去。

    沈為一陣沉思,而後問道:「請問老爺子何解?」

    錢正瀾聲音沉穩的繼續道:「聖人立世,歷史為盤,萬物為子,黑白分明。帝王立規,天下為盤,眾生為子,黑亦可白。高人立德,生死為盤,言行為子,黑白有致。梟雄立功,行處即盤,隨手即子,無關黑白。妙人立言,以身為盤,以德為子,去黑留白。世人渾噩,遇事即盤,人情即子,莫道黑白。沈為,剛才你說你意在具體,棋卻在小巧,我跟你下了這半局卻並不這樣認為。現在你說說看,你是站在哪個盤執哪色子下哪路棋?」

    沈為很大程度上為之一驚,良久才徐徐道,「遇事之盤執人情子下勝負棋。」

    錢正瀾點了點頭道:「能看清自己的位置,不容易吶。這人吶,最怕的便是眼高手低,到頭來看得到的,卻拿不到。心有所執,方有所成,這話不假,世人都有所執,可是也要看何為所執。」

    沈為立即贊同道:「您說的在理。」沈為知道自己所缺的是大局觀,不過在這盤棋之前並不覺得現在有什麼太大的問題,直到聽了錢正瀾的一番談話,才頗有一種頓悟的感覺。

    老人似乎有些睏意,看了看趙國榮道,「國榮,時候也不早了,你的事情也多,我就不留你們吃飯了,早些回去吧。以後有事沒事,都可以帶著他們兩個來看看我這個老頭子。」

    沈為身後的趙國榮對於老人的這番話明顯要比趙甲第來的激動,沈為不清楚,可趙國榮卻是明白的很,這位位高權重的老人這幾句話無疑是高度認可了沈為這個年輕的後輩。

    等趙國榮帶著趙傑和沈為出門,錢正瀾卻並沒有坐棋盤邊站起身休息,反而看著棋盤自言自語道:「心有所執,方有作為吶。」

    良久,這位在方才談話中沒有表現出任何熱情與炎涼上位者走到窗前望向窗外,輕輕笑了笑,「趙國榮啊趙國榮,難怪你這兩年雲淡風輕卻風生雲起。有子懷珠,你好大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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