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戰野死了，我要過去弔唁，順便收點舊賬。*****」蘇老爺子有些蕭索的道。
「龍戰野死了？怎麼死的？」蔡穎言失聲道，心裡快速消化著從蘇老爺子嘴裡透出的消息，東北天字號老梟，不世出的人物，最終還是逃不過幾尺黃土掩風流的結局，蔡穎言也不禁有些唏噓。
「不知道，說走就走了。」蘇清泉低聲道，他接到這個消息之後也覺得突兀。
「那邊要出狀況？」蔡穎言繼續問道，她知道些東北地下世界的情況。
「，啊。」蘇清泉嘴裡念叨著這個成語。
見廖哥，趙傑，沈為，程纖，蘇夢瑤都有些不明所以，蔡穎言輕聲解釋了幾句：「龍戰野可能你們不是很清楚，他是東北最頂尖的人物，手底下極硬，而且他的地位不只是在江湖上，白道上的背景更是深厚，只不過他雖然表面上退隱山林已經近二十年，但是核心的業務還是攥在手裡。想不到說撒手就撒手，就這麼走了。」
「看來我在老爺子面前丟人了，呵呵，這個字測得離實際情況差了十萬八千里。」聽著蘇清泉和蔡穎言的說話，沈為搖頭笑道，自我檢討。
「已經很出彩了。」蘇清泉收拾了心緒讚許道，「你只憑一個墨字，便說出了我要去東北，嘴裡雖然沒提具體的地方，但你後面讓我不上山，心裡肯定已經是想到了長白。而且連我要去的由頭也講了出來，接下來連用四個墨字打頭的成語將脈絡梳理的清清楚楚，雖然沒有算出是另有其人另有其事，但是整件事情的分析都符合實際情況的走向，更是定了事件的基調，而且後來居然還說出了戰龍在野的爻詞，把龍睛都點了出來，很了不起了。」
聽著蘇老爺子的話，滿座的人都是以信服的眼光看著沈為，程纖的眸子裡更是閃爍著那種發現了絕佳寶物的光彩。
「為哥，你最後說如果對方是姓佘或者姓龍的話，可以百事不忌。這是怎麼得出來的？」蘇夢瑤還是不放心自己的爺爺這次的行程，對著沈為問道。
「佘蛇同音，龍為蛇化，這兩個姓都可以蛇聯繫上，你爺爺今天是以蛇為宴，以蛇湯為墨，自然是把蛇吃的死死的，所以過去之後遇到龍佘二姓的人，應該沒什麼風險。」沈為給蘇夢瑤解釋道，最後還是對蘇清泉又提了一句：「不過測字斷命這種比較唯心的東西並不絕對，老爺子您還是要多加小心。」
「我理會得，你不用擔心。」蘇老爺子笑著擺了擺手。
正當大家以為這件事情告一段落的時候，沈為忽然開口對蘇清泉問道：「老爺子您確認那位龍老先生是騎鶴仙遊了嗎？」
蘇清泉聞言一凜，目光灼灼的看著沈為，凝重道：「怎麼會這麼問？」
毫不閃躲蘇老爺子穿透力極強的目光，沈為一字字道：「。」
蘇清泉心中思索，伸手摸煙。沈為繼續道：「老爺子你把墨字寫在大理石製成的桌上，就有了盛墨之所，這石便可視為硯，墨在硯中便有所用，無論是作畫還是寫字，總之是胸有謀劃，我雖然沒聽說過那位龍老先生的名號，但是照著穎言的說法，手上極硬的人身體一般來說都不會差，如果突然間就沒了，老爺子你不覺得其中有什麼玄機麼？」
蘇老爺子稍稍垂下眼簾，緩緩吸煙，將一口勁頭很足的紅南京煙霧壓在肺裡許久，這才慢慢開口說話，「玄機，就是玄妙的機遇了。」只是這句話說完，蘇老爺子言語半分也不再提東北的事情，而是對著沈為語重心長。
「沈為，你現在正在上升階段，肯定覺得機遇這東西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可錯過一個，我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能賺錢的事情都要去沾一下，漂亮的女人也都要去碰一下，生怕錯過了就再也拿不到手。其實機遇這東西，就是機會和風險的共合體，我能活到今天，有自身實力的原因，也有運氣的成份，這其中的辛酸苦辣，我不想說，說了你現在也未必能體會。我蘇清泉是個什麼樣的人，等你再爬高點再混好點，以後自然而然都會明白。我呢，差不多是日薄西山了，老話說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該享的福該玩的女人也都夠了，該遭的罪說不定哪一天就來了，誰都說不好。今天聽了你這番精闢的論述，就跟你談點肺腑之言，你不是上海人，雖然和小蔡關密緊密卻一直沒上洪幫這條船，所以說起話來我沒有忌諱，很多東西哪怕是跟了我多年的心腹，也是不能說的。」
「老爺子您說，我一個字一個字聽。」沈為輕聲道。廖哥，趙傑，程纖都是全神貫注的看著蘇老爺子，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蘇清泉又吸了口煙，語速不快不慢的道：「不管是小人物還是富貴子孫，要成功，都得眼睛看遠一點，度量放大一點，腦子多想一點，然後懷六分惡毒，三分炎涼，還得給自己給子孫剩一分善心。要想眼睛看得遠，就得多看書，多看上位者的為人處事，多鑽研別人的成敗之道，肚量胸襟這東西，我這種打拼了幾十年的老骨頭就知道，確實得大一點，否則自己能把自己憋死。你頭腦身手都不錯，缺的是大格局大視野，至於城府，不是肯低頭彎身能忍氣吞聲就完事，你這些日子在上海杭州的種種，我也不是沒瞭解過。呵呵，要做人上人，一些個小打小鬧小痛小癢，你得能一笑置之。不過相較於同齡人，你的城府算好的了，不至於淺到是個人都看透，也不至於陰深到讓我們這些過來人反感，慢慢來吧，冰凍三尺不是一兩天的功夫。六分惡毒三分炎涼也許你都懂，但那一分善心，是我最想讓你記住的，不能丟，否則連個人都算不上，損陰德，不說對自己，對子孫都沒好處。我現在就後悔造了太多陰損罪孽，再補救已經來不及了，你不能步我的後塵。」
沈為點點頭，和蔡穎言對視了一眼。
蘇老爺子和藹笑道：「貧賤，溫飽，小康，中產階級，百萬富翁，千萬富翁，億萬富翁，福布斯榜前百，福布斯榜前十，中國首富。村長，鄉長，縣委書記，市委書記，省委書記，政治局委員，政治局常委。一個接一個門檻，一個比一個難以逾越，哪年哪月才是個頭，你要爬，有的你爬。我知道你心裡也在想我如今是個什麼樣的高度，這點還真不好說。不過你想啊，我能讓小蔡這種被上海一大幫超水準的男人視做女皇的女人見到之後無論是說話做事都比較尊重，官面上，上海這個地方排在前幾位的人物的私人電話我也都有，你說我是處在什麼高度？」
沈為笑的很真誠，「老爺子你可真厲害，手可摘星辰了，深藏不露啊。」
蘇老爺子笑著裝模作樣的瞪了沈為一眼繼續說話：「小蔡手底下能打的人不少，不過真正的高手卻也不多，世外高人可遇不可求，而且有錢也不一定請的到。剩下那些部隊出來的精英或者練家子都是一進社會就會找到主子，現階段挖人牆角太遭人嫉恨，不划算，而且以小蔡的心氣那些人很多也看不上眼。所以有你這樣的人幫她，也是命裡的運數。」
「我能幫得上她，也是我的運數。」沈為適時說話，和老爺子互動交流。
蘇清泉聞言大笑起來，將手上的煙頭放在煙灰缸裡熄滅，然後自己點燃第三根煙，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寂寞感慨道：「你能這樣想就好，你們兩個都還年輕，犯錯誤不用怕，只要耐得住想要站在山頂的性子，我相信總有一天會達到你們自己想要的高度。最後提醒你們一下，有些人和事可以沾，但別陷入太深。政治也好，商業也罷，或者是道上玩黑的，小卒子總是死在前頭。你們別輕易給人賣命。這個年月，義氣可以講，也必須講，但千萬別搭上小命和前程。另外呢，下了決心拔雜草就一定要連根拔起不留後患。我之所以跟你們兩個說這些，一是洪幫現在說穿了就是在小蔡手上，二來呢，你這個小伙子我看著順眼，多少年沒見過真正能上檯面的年輕人了，走錯路下錯棋毀了就太可惜了。你們的前程絕對不止局限於上海這個地方，希望我今天說的做的沒有好心辦了壞事。」
沈為一字一詞記在心裡，最後正色道：「我一直不是一個太懂得捨生取義的人。所以做人做事從不拘泥於道德禮法，在大城市呆了一段時間，也明白除了自己真正信的過人，永遠別把自己的後背留給別人。老爺子的金玉良言，濃情高義，我一定謹記。」
蘇老爺子微愣了一下，啞然失笑道：「這樣就好。」
坐到了人生頂點的他今天當著蔡穎言程纖蘇夢瑤講了一通人情世故給沈為聽。是讓這個未來極有可能出頭的年輕人日後能記下這份情誼。不為別的，只是為了他的後人。沈為無疑已將他的意圖瞭解，所以才有剛才那句謹記他的金玉良言濃情高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