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法寶寺姻緣至
周麗挽著沈為的右臂走向山門,恍然有一種走向教堂的錯覺。回了回神,認真的聽著沈為對平哥的說話。有時候傾聽,也是瞭解的一種方式。他們倆雖然才只認識一天,卻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一見鍾情?周麗從來沒有相信過這個詞,但是這一次,是嗎?他呢?應該是吧?周麗不知道,但是她信任他。從他拿出那張長城卡的時候,她就知道沈為的心思。雖然感動,卻也沒有與身相許的念頭,直到沈為把風衣披在她的肩上,摟著她的肩膀上了汽車,她沒有一點躲開,拒絕的想法,那種溫暖的感覺,讓人留戀。而接著他打開車上的暖氣,拿出來的一塊蛋糕,一聽牛奶,才是真正讓周麗動心的緣由,她知道他並不冷,所以是她上車後他才打開空調,每一個微小的細節都讓她知道,他明白她的苦,他是真的關心她,周麗明白,她擋不住這股溫情。她離婚後沒有接受那麼多的追求,拒絕了那麼多的介紹,一個人帶著一個孩子,她的身心都已繃到了極限,這一次,她不再抵擋,因為他值得信任,周麗相信自己的眼光。
早早就等候在山門處的無愚禪師看到一行人走了過來,雙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沈為上前挨個為無愚做著介紹,法寶寺雖然從前香火旺盛,但是現在卻才是剛剛開始恢復,正須要有實力,有影響的各界人仕來擴大影響。「百廢待興啊。」無愚心道。他的年紀雖然只有二十四歲,卻是國內最大的佛學院出來的高材生,同時也是大德高僧慧明大師的徒弟,見識自是不凡。前些天沈為陪著張月蓉來這裡燒香,兩人品茶聊天,聊得很是投緣,昨天沈為跟他一提今天要帶外地的朋友過來品茶鑒水,他立即滿口答應,並主動提出讓主客燒今天寺裡的頭一柱高香。
平哥接過三支近三米高的大香,在油盆裡浸了一會兒,放在已引燃柴火的點火爐中,不到一分鐘,三支高香都已經燃了起來,沈為幫平哥拿著兩根香,平哥雙手拿起一支,虔誠的用力插在大殿前的香鼎中,三根高香插完,平哥雙手合十,閉目默默的認真說了幾句。睜開雙眼,平哥一揮手,身後的司機從包裡拿出一個大紅包上前雙手遞給無愚。
無愚不收,道:「平哥,我和沈哥一見如故,這次就當是朋友來這裡遊玩,不能收錢。」平哥一笑,不容拒絕道「我給寺裡捐香火錢,你不收可不行啊。」無愚望向沈為,平哥又道:「師傅你別看小為,他是我兄弟,當然聽我的。」無愚不再拒絕,伸雙手接了過去。接著,廖哥,趙傑,楊顯和紛紛點火上香,也是一人一個紅包,無愚這次沒有多說,一一接過。「沈為,我們也燒幾柱香吧?」周麗對沈為道。「好」兩人正要拿香,無愚攔阻道:「沈哥,這位女士要到後面那座殿前燒才更好。」
「為什麼?」周麗不解到。「你臉色桃紅,近期應有喜事,所以到後面的觀音殿外燒香應該更好。」「哪有什麼喜事。」周麗分辯道,臉色更加紅潤起來。周圍的平哥廖哥趙傑楊顯和一眾人等都面帶微笑。「你不信啊?」無愚笑著從殿裡拿出一個籤筒,裡面滿是竹籤,對周麗道「你來搖搖看。」周麗接過籤筒,走進文殊菩薩的大殿,在薄團上跪下,躬身認真的搖了起來。在周麗輕輕的搖動下,一根簽子慢慢的伸了出來,越來越長,終於脫離竹筒,掉在大殿的花崗石地上,發出清脆的落地聲。周麗拾起一看,臉上發燒,轉頭瞟了一眼站在身後的沈為,把竹籤交到了無愚的手上。「上簽紅鸞動,姻緣至。注詞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無愚念道。
硃砂紅批。
所有人都開懷的笑出聲來。在無愚的指導下,沈為和周麗四手共同拿起高香,放在油盆裡醮油後點著,然後又一起拿著跑到後面,插在觀音殿前的香鼎裡,往返三次。
三生緣訂。觀音殿前,二人許完心願,四目交投,盡在不言中。
等沈為周麗二人從後殿回到前堂,平哥已經踏上鐘樓,在無愚的誦經聲中,敲響了今天法寶禪林的第一聲晨鐘。「當——當——當——」平哥用力的推動著青槓木做成的撞桿,古老的銅鐘發出雄渾的聲音,傳入遠處的山谷。
「斜照西風千載立,流年似水了無痕.凌雲懷抱三秋過,鑒史興衰幾度存.余響猶堪驚佞吏,長鳴豈只敬忠魂.飛簷欲接青天闕,報與蒼穹世事昏。」蒼鐘聲裡,沈為信口成律。
周麗拿出紙筆記了下來,讀了幾遍,眼睛閃著光彩對沈為道「小為,你這幾句寫的真好。」「怎麼好了?」沈為促狹道。「不知道,就是覺得讀起來上口,又很明白。」「詩詞如果讓人看不懂,那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呢。你這句話直指詩詞的真義。白居易如果在世,一定把你引為知已。呵呵」
「為什麼白居易會把我引為知已?我又不會作詩。」「白居易每寫一首詩,都要讀給一位沒什麼文化的老婆婆聽,只有當老婆婆聽的懂,他才會確定下來。他認為,詩這種語言表達形式,就是要簡明,易懂,卻又要在裡面蘊含深意,才算大成。你看他寫的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簡單易懂,卻又把草的特性表現的淋漓盡致,還可以引申到堅韌,隱藏,等待時機的品格。所以你剛才說的,白居易聽到一定會把你當知已對待的。」沈為認真的道。「呵呵,怪不得你說趙傑的詩寫的好,原來是這個原因。」周麗引申開去,舉一反三。
看到不遠處趙傑正和廖哥,楊顯和欣賞欄外遍佈山野的桃花,梨花。周麗童心大起,拉著沈為跑到趙傑身邊,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望著如火的的桃花大聲念了起來:「桃樹李樹千千萬,開了一遍又一遍,好詩啊好詩。」看著趙傑轉過頭一下子就窘了起來,然後不由自主發笑的樣子:「呵呵呵呵——」周麗放聲大笑,四年來從未像今天如此開懷。
「周麗笑的樣子太勾人了,沈為,你也不管管,她再笑下去,法寶寺裡的和尚怕是要跑光了。」趙傑咬牙切齒的報復道。聲音卻只有沈為和周麗聽的見。沈為一聽周麗念詩就知道要糟,攔也攔不住,只好對趙傑報以歉意的苦笑。看到廖哥和楊顯和奇怪的眼神,趙傑無奈,自己坦白了當年寫詩的事實,逗的兩人也是大笑起來,笑聲在山谷中迴盪著,趙傑兩句歪詩也成為圈子內部永恆的經典。
平哥從鐘樓上下來,廖哥把事情一說,平哥啞然半晌,對沈為道。「小為,看來還是平哥靠的住,說了不出賣你就不出賣你。你這個枕邊人危險啊!一個小時都沒得,就把你給賣了。」「平哥,我可沒答應他不說出來。」周麗笑的艷若桃花,趙傑的玩笑,放眼整個m市,怕是也沒幾個人敢開,她知道自己和沈為一天就走到現在的情況,趙傑絕對在暗中做了不少穿針引線的工作,王剛那邊明明早上都是含糊的態度,晚上就是大包大攬的做派,明顯就是趙傑已經打了招呼,只不過瞞著沈為而已。她不趁著這股風把船駛盡,怎麼吐的出周大俠的名號改成弟妹這口怨氣。雖然她的小心眼裡也是很認可弟妹這個稱呼的。
「我怕了你。」趙傑對著周麗笑道。說實話,趙傑心裡是非常認可周麗這個人的,沈為能夠拿下她,趙傑是打心裡眼的高興。這可既是傾國傾城的佳人,又是發起狠來敢提著雷明登m870當街追殺的主,江湖上玩兒的除了狠,就是口碑,周麗的口碑只要是認識她的人都是豎大拇指的。她只要對沈為死心塌地,趙傑覺得就是用手頭所有拿的出來的東西來換都是值得的。
說話間,無愚招呼大家到寺外的懸空石上品茶。法寶寺是依山而建,出山門順著一條石徑走了兩三百米,下了一個地縫,眾人躬著身體鑽過六七米長的中空山洞,就來到一個天然的大石平台,石台約有三十餘平方,突兀的從山體中鑽了出來,懸在半空中。站在石台上,周圍壁立百仞,對面山體濃綠如墨,腳邊絲絲白色的薄霧還沒散去,淡淡的在空中飄浮。抬眼望去,頭頂蘭天白雲,使人心曠神怡至極。
「好地方。」平哥和廖哥異口同聲道。「大家請」無愚指著石台上擺放好的茶具,石凳說道。「這個地方是我每天早上起來練太極的地方,平時沒事,一個人也在這兒喝喝野茶。」「聽小為說這兒的水質很好,所以今天我們特意過來品嚐品嚐。」平哥對好水是情有獨鍾。「早就準備好了,就等平哥親自鑒水。」無愚從山壁邊提了一個大木桶過來,裡面盛滿了從清涼池裡汲來的清水。點著早已準備好的柴火,無愚用浮在桶裡的木瓢把水加入銅壺。
「想不到師父還有手談的雅好。」看到石台一側放著的石製縱橫各十九路棋盤,廖哥問了一句。「喝茶的時候,自己也打打棋譜。」「呵呵,在這兒打譜下棋,可真是應了那句,落子如有仙氣,此中無復塵機啊。」廖天耀笑道。「廖哥見笑了,對了,廖哥肯定是此道高手吧。?」無愚問道。愛棋的人一聽到棋,就如酒徒聞到酒香,茶客見到好茶一樣,不試一試是無論如何也不行的。那怕象無愚這樣的出家人,也不能免俗。「我算不上高手,只是也有這個愛好。」廖哥謙遜道,越是有實力的人越是低調謙和。「不過在這兒和師父下上一局,也算是真正的手談有樂了。」「好,品完茶我們下一局。」無愚微笑道。
蟹眼已過,魚眼初生,沈為提起銅壺交給無愚,無愚要泡的是萬聖山上自產的野茶,泡這種野茶,沈為知道自己肯定比不上無愚。無愚也不藏拙,沖水入宮,動作行雲流水,舒展至極。片刻間,每人面前的杯子裡,已斟上了碧綠的茶湯。看著無愚的動作,喝了口清香的茶水,周麗對沈為小聲道:「師父的泡茶的動作很好看,泡的茶卻有些苦澀啊。」
「別有滋味啊。」平哥慢慢喝完杯中的茶水,感覺著口中的餘味道。「這種明前的野茶入口比市面上的很多種茶葉喝起來要澀一些,慢慢回口卻是甘甜。這種茶如用水差了,就泡不出味。山泉水本來應該是硬水,這兒的山泉水卻因為種種原因感覺要軟的多,這樣的水質泡這種茶才泡的出順喉,爽口的湯來。」沈為對平哥和周麗說道。
「說的好,說的好啊」平哥讚道。
又喝了三杯,平哥對廖哥笑道:「盧仝的《七碗茶歌》說一碗喉吻潤,二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四碗發輕汗,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我估計他也是在像這樣的地方喝茶時才寫出來的習習清風生,我現在吃了四杯,汗沒出,兩腋習習清風生的感覺倒是有了,呵呵。」廖天耀也道「也只有在山上喝茶才有這種感覺,城裡面是怎麼也做不到。」「是啊!好茶好水好器,還應該加好境啊!有了這個環境,味道一下子就出來了。」平哥感慨道:「不虛此行啊。」又對無愚道「師父,這茶市面可是看不到的,走的時候能不能勻兩斤給我。」「已經給您和廖哥,楊哥一人包了三斤。」「我呢?」趙傑詫異問道:「家裡有,我和張姨上山那天師父就送給我們了。」沈為小聲道。
說話間楊顯和的手機響了起來。楊顯和瞄了一眼來顯,拿起電話走下平台,回到那條沒人的石徑,卻沒有接聽電話。鈴聲頑強的響著,一分鐘的振鈴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鈴聲停了,但是很快又響了起來,再停,再響。如此執著。